林律师回过神,硬着头皮继续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池少爷,我的委托人、也就是宿老夫妇法律上的家人们不愿意相信目前我们所看到的那份遗嘱,怀疑其合理和合法性,所以不排斥在必要情况下诉诸法律。” “哦。”池引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告吧。” 林律师:“……” 早就听得不耐烦的宿清宜这会儿忍不住阴阳怪气“哟”了一声:“原来咱们这一屋子人里,池引你才是那个最会演戏的啊,爷爷奶奶这才走了还没半个月呢,你就连老人家的遗体都不管了,枉费了爷爷奶奶老对人夸你这个半路孙子了。说来也正常,你是学表演的嘛,哎,池引,你在你们学校成绩一定很好吧,这么会演?” 池引看向宿清宜,一脸纯粹的无辜:“你们要告我,和爷爷奶奶的遗体有什么关系?” 宿清宜被他的天真堵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你!” “够了,清宜。”宿玉出声喝止,“林律师说着话,你插什么嘴。” 林律师只好继续接过话头:“呃,池少爷,关于两位老人家的遗体……我方委托人的意思是,在遗产问题落定之前,出于谨慎考虑,不会对遗体进行任何安置,只能让两位老人继续停灵在殡仪馆。如果真的闹到打官司的地步,只怕耗费在其中的时间会以半年计。” 闻言,池引看向宿父宿母,震惊道:“前几天我问起来,叔叔阿姨你们不是说,是想要多留爷爷奶奶几天好好悼念然后再火化吗……原来是因为对爷爷奶奶的遗嘱不满,所以连下葬都不让吗?” 宿母皱起眉,宿父则顿时恼羞成怒:“你个小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池引眨了眨眼睛:“林律师就是这样说的啊。” “行了。”宿玉再次出声,带着胁迫意味儿看向池引,“你也不用装傻装听不懂。你要是真能蠢成这样,也不可能哄得爷爷奶奶在遗嘱里把绝大多数财产都留给你。让爷爷奶奶的遗体停在殡仪馆里陪着我们打官司,或者你干脆一点放弃遗产,让爷爷奶奶早日火化入土为安,决定权在你。” “嗯?”池引轻笑了一声,“刚才不还说怀疑遗嘱合理合法性吗,这会儿又说我哄骗了爷爷奶奶定遗嘱,那这遗嘱到底是真还是假的?” 宿母皱着眉冷哼了声:“池引,你是一定要东拉西扯,不肯好好谈了?” 池引慢慢眨了眨眼,面上笑意尽数敛住,声音也冷了下来:“谈?你们有什么资格跟我谈?” 说着话,池引站起身走到林律师身边,伸手就抽过林律师手里的文件扫看起来。 “池引,爷爷奶奶为了你,和自己的亲儿子儿媳孙子孙女都闹翻了,你现在为了遗产……”宿清宜在边上嚷嚷个不停。 池引猝然抬头看向宿清宜,目光里的寒意刺得宿清宜无意识抖了下,嘴上也没了声。 摘了文件左上角的回形针,池引随手一扬,白哗哗的A4纸落到客厅地板上,到处都是。 “爷爷奶奶留给我的东西,你们一分也别想染指。”池引冷冷的看着客厅里这些人,“打官司?林律师,你法盲吗?” 林律师嗓子发堵。 池引突然做恍然大悟状:“哦,看我这话说的,林律师既然能出来接委托了,那想必律师资格证应该是考到手了的。既然你不是法盲,那你是觉得……我看上去像法盲?” 要是刚才林律师还有闲心欣赏池引的脸和气质,那现在就是彻底不敢了……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回应,可不是就以为你法盲吗,宿家人都这么说的。 “我瞧着,除了阿姨和宿玉大哥,剩下几位好像确实不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不如麻烦一下专业人士……”池引一脚踩在脚边最近的一张文件纸上,用脚尖轻轻碾着,“宿家和我的遗产官司,打得起来吗?林律师?” 再次被点到的林律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宿玉皱着眉开口:“池引,你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 池引抬眼看过去,目光凌厉:“没你说话的份。” “你……” 宿玉刚想回嘴,就听见林律师叹了口气,已然放弃似的说:“打不起来。” 林律师抬起头:“宿老夫妇拟定和公证遗嘱时,有三位专业律师、三位医生和公证人员在场,也有公证文件和视频资料,能够证明遗嘱的合法合规性,以及宿老夫妇是在完全清醒、没被胁迫、有独立能力的情况下全然出于自愿定下的遗嘱。” “宿先生宿太太虽然是两位老人家的家人,但在证人证据充足、案情没有任何疑点的情况下,法院根本不会受理这件案子,官司打不起来,法庭没那么闲。”林律师又叹了口气,“池少爷,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厚道。” “前几天宿先生宿太太找上我,介绍了你的一些情况,然后问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这个法子确实是我想出来的,我本来也很良心不安,但又舍不得难得找上门的委托,律师这行不好混啊,我做律师挂牌五年以来只接过一些鸡毛蒜皮没利润的小案子,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好在是现在这个结果……” 林律师说得情真意切,池引也颇有感慨似的连连点头。 等林律师说完了,池引对他笑笑:“林律师是个厚道人啊,你放心,待会儿我跟你们律师协会举报的时候一定有什么说什么,绝对不添油加醋。” 林律师本来想的是能小事化了,万万没想到一通坦白和卖惨换来的是这么个“承诺”,登时有点急了:“池少爷,你这又是何必呢。说得不好听了,就算你有证据证明我做了这件事,那毕竟没能成,就算举报了也不至于吊销我的执照,何况你还没有证据……” “有啊。”池引指尖向上,指了指客厅中央的吊灯,又看向脸色变幻莫测的宿父宿母,“叔叔阿姨不常回来,想来也不知道吧,之前家里有个佣人里应外合的偷东西,那之后爷爷奶奶就让人在家里的客厅、走廊之类的地方装了隐蔽式摄像头,比如咱们头顶的灯上。” 池引的目光歪向林律师:“摄像头是我挑的,高清全彩画面声音都能录进去的那种。林律师你说得对,这件事确实对你影响不会过大,顶多发个警告通知什么的,还希望林律师你拿到警告文件之后能老老实实、从此克己守法。” 偷鸡不成蚀把米,林律师也算看出来这件事没得商量了。咬咬牙,林律师神色难看的瞪了宿父宿母一眼,然后连句告辞都没有,拿着公文包就直接走人了。 池引微微一耸肩:“得,专业人士走了,接下来进入鸡毛蒜皮阶段。” “打着不要脸的主意想做不要脸的事,但硬是不乐意说那不要脸的话,也不知道你们到底是要脸还是不要。”池引看着宿家人,无所谓道,“不过我是个好人,不介意帮你们说出你们现在在想什么。” “打官司拖时间行不通嘛,无所谓,你们本身也只是想要个看上去说得通的名头拖时间罢了。既然这张大旗扯不开,那干脆不扯了呗,反正就拖时间不给爷爷奶奶下葬,以此来逼我放弃遗产。” 池引说着忍不住摇头:“可……凭什么?” “池引。”开口的最终还是宿玉,“既然话都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们也没必要说些东拉西扯的东西。的确,我们要遗产,赌的就是你狠不下心看着爷爷奶奶不得安眠,赌的还有你要混娱乐圈要名声,宁肯丢着老人家的遗体不管也要把持着遗产不放……混娱乐圈的,刚起步就名声坏了,后果你最清楚。” 池引听得一乐:“名声?一份工作罢了,我都能拿到爷爷奶奶留下的财产了,我还辛辛苦苦混娱乐圈干什么,体验人间疾苦吗?” 宿玉一噎,池引这话……确实没错。 “我本来还以为宿家多少有个聪明点的人,没想到都到这步了,你们还放弃不了原来的打算。恕我直言,你们原本的计划就是赌我的良心、赌我有多好糊弄?把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全然安排在自己不了解的对手身上,可真是个好计划。”
第4章 池引站累了,在就近的沙发上坐下来。 宿家人脸色难看,池引的脸色就好看了。他接着道:“当然了,说句实话,我也确实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你们糟践爷爷奶奶的身后事。但我这人吧,和你们不一样,我有脑子。” “名声这玩意儿确实是个重要因素啊。”池引弯了弯唇,语气轻快,“叔叔阿姨虽然把公司糟蹋得破败了不少,但毕竟是个上市公司的底子,大股东为了争遗产而使出用遗体相逼的昏招,真体面。宿大少爷,海外学成归来的金融才子,令人佩服独立创业的青年才俊,帮父母这样争遗产,体面人。宿三小姐,虽然没什么成名作品,但艺术才女、识人伯乐的名头实在是响亮,也不知道事情曝光后,是哪个名头先被踩一脚?” “还有谁呢……哦,对了,还有被你们捧在心尖上的宿四少爷。我混娱乐圈,那太巧了,宿星少爷也混的是娱乐圈,你们说我要名声,不知道宿星要不要?” 池引悉数数完,越说越觉得迷惑,既迷惑宿家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迷惑自己上辈子怎么就叫这几个人糊弄成功了。 上辈子这时候的池引大学还没毕业,至亲猝然离世,宿家人和律师用所谓的人情和法理紧紧相逼要他放弃遗产。池引那会儿阅历太少,还真是个实打实的法盲,也确实还留着说得好听叫“纯粹的天真”、说得不好听就是愚蠢的素质,对人性看得并不透彻,虽然打心眼里不喜欢宿家人,但也没想到有人能为了钱财罔顾所有。 至亲离世的悲恸尚未过去,本身又处于大病没有痊愈的状态,后有两位老人家不能安葬的威胁,加上多少有点钱财如粪土的年少热血……以及总觉得宿家人毕竟是爷爷奶奶的亲人,那遗产给宿家人也算正常。 总而言之,上辈子的池引放弃了爷爷奶奶留下的遗产。然后呢?换来了宿家人从始至终不肯放弃的针锋相对,以及宿家这几个人把爷爷奶奶留下的东西尽数铺张挥霍,把宿家百年豪门的名望也彻底落败…… 既然重来了一次,那就不能再犯过去做过的蠢事。 当下,客厅内的宿家五口被池引的一番话震得沉默良久。 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是……宿临风。身为宿家排行老二的人,宿临风不满道:“池引,你什么意思,说了我爸我妈、大哥三妹和小弟,把我跳过了算什么意思?” 池引一个挑眉。 “蠢货,闭嘴!”宿母横了宿临风一眼。 宿临风悻悻闭了嘴。 宿母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才发现里面的咖啡已经凉了。她吐出一口气,对池引道:“是我们小瞧你了,没想到一直在我们面前沉默寡言、忍气吞声的一个人,实际是这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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