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重新选择一次的人生,真好。 若是上一世,他一开始遇到的人是傅承焰,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其实他很想知道,傅承焰当初在那个雨夜把他抱回家,明媒正娶,给他傅夫人的名分,究竟是为什么? 是爱吗? 他那时候就已经爱上自己了吗? 江一眠又觉得不对。 那个雨夜,只是他们见的第二面而已。 第一面是在酒店的大床上。 他现在都还记得,秦霄亲自替他选了一件纯白的浴袍。明知他已经两年不穿白色衣服了,偏偏给他套上了这件。 秦霄一边将他领口敞开些,一边说,傅先生喜欢玩嫩的,年龄和姿色我倒不担心,只是白色的浴袍看起来更纯情一点,希望傅先生能看上你,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翻身的机会。江管家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我的,对吗? 江一眠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他身旁坐着的这个魔鬼,必须得尽快摆脱。 车子停在亮着红灯的路口,路边一家花店出来一对十指紧扣的男女,女孩手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笑得花枝招展。 江一眠想傅承焰了。 以前他从来不会想傅承焰,但此刻他好想,疯狂地想。 可傅承焰一向行踪不定,此时在不在国内都不清楚,秦家跟傅家地位悬殊又不太对付,想打听傅承焰根本没有门路。况且现在不确定因素太多,他只能等。 不论上一世傅承焰是因为见了第一面才娶自己,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但目前看来,两年后的那次见面,就是他见到傅承焰,并让傅承焰合理又毫不生疑地看见自己的一个机会。 只要能与傅承焰见上一面,就好。 还有两年。 这两年,足够他摆脱秦霄了。 江一眠望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绿化带,脑海中不断闪过傅承焰吊儿郎当的笑意,还有他悠哉悠哉朝自己走来的模样。 * 车子驶进秦家,欧式三层别墅,坐落在燕城北街枫桥路的尽头。 十八年,江一眠与秦霄在这里同进同出。前八年作为管家照顾他,后十年作为情人取悦他。这十八年,秦霄把江一眠活生生的一个人驯成了冰冷的工具。 “走吧,父亲等着我们呢。”秦霄快步走在前面。 江一眠低头跟了上去。 秦家除了秦霄,其他人待他其实都挺不错,特别是秦老爷,对他有莫大恩惠。 上一世他之所以死心塌地待在秦家,秦霄是其一,秦老爷便是其二。只不过,后来他和秦霄的事被曝光,秦老爷和他也就没那么亲厚了。 二楼茶室,秦老爷坐在紫檀木功夫茶桌后,正在将煮好的茶汤冲入杯中。 听到脚步声进来,头也没抬,“坐吧。” 秦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江一眠则立在一旁候着。 “一眠,你也坐。”秦老爷总是这样亲切地叫他,父亲还在世时也是这样叫他,甚至连慈爱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是,老爷。”江一眠坐下,与秦霄之间隔了一张椅子。 “怎么?你们俩闹矛盾了?”秦老爷开始用沸水浇淋碗盖。 “没有。”秦霄答。 秦老爷笑笑,“以往都是黏在一块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小子说的话,我不信。”他指了指江一眠,“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年轻许多的秦老爷,精神矍铄的面貌让江一眠有了些许安慰。上一世,秦霄花了十年时间搞垮同父异母的弟弟秦非,终于站稳脚跟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早已被架空的秦老爷。明明是个健康的人,却被秦霄以精神失常的由头送进了精神病院,至死都没被放出来。 江一眠不免心下戚然,但很快又收起了情绪,面色平静地回话,“我和大少爷之间确实有点矛盾,我希望大少爷别跟我走得太近。”他直接断了秦霄的路,“人多眼杂,主仆有别,还是保持应有的距离比较好。” 秦老爷烫杯的手一顿,抬眼看了一下秦霄说,“一眠说得没错。你是秦家长子,若惹得外面风言风语,还如何做我们秦家的继承人?”他将盖碗里泡好的茶汤挨个倒入茶杯中,“不然就像那傅家大少,即使做了掌权人,可他的名声难听至极。所以,就听一眠的吧,你们也长大了,是该保持距离。” 秦霄自是听出了父亲话里的意思,就是怕他和傅承焰一样,喜欢男人,有损名声。 他没有马上回话,转头看了看江一眠才说,“是,父亲。” 江一眠压根没注意到秦霄的目光,听到秦老爷提起傅承焰,他呆呆地盯着面前袅袅生烟的茶杯,满脑子都是傅承焰日日替他按摩残肢的模样。还有每次反复感染时,傅承焰仔细又小心地替他清理腐肉脓血的模样。 那种味道,连江一眠自己都觉得恶心极了,可傅承焰从未皱过一次眉,更没有露出过任何不适的神色。 他不知道傅承焰为何那么有耐心,好歹也是杀伐果决手段狠辣的傅家掌权人,竟为他残破的身子如此劳神费心。他完全想象不出那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没有任何回应的日子里,傅承焰是如何一人度过的。 江一眠记得很清楚,那五年,傅承焰在他面前总是笑着,吊儿郎当不着调。说话也没个正经,还时不时说他,“眠眠,你得多笑笑。你这么漂亮,笑起来岂不是天仙?哎算我求你了,让我拥有一个天仙夫人吧,行不行?” 可江一眠很少笑,这是秦霄给他立的规矩。 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傅承焰哄着逗着,他还是渐渐地变得爱笑了。 所以,此刻他也能在秦霄面前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傅承焰就在他的身体里,与他合二为一,给他克服恐惧的勇气,和反抗秦霄的底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既怕秦霄,又敢拒绝秦霄,甚至敢短暂地直视秦霄,这都是因为傅承焰。 因为傅承焰用了五年的时间,让他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 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能亲手处理掉残肢反复感染的腐肉,重获新生。 “老爷,大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江一眠起身逐一行礼,直到走出茶室,脸上都始终挂着那抹淡淡的笑意。 十八岁的秦霄在没得手前,还没开始给江一眠立规矩,自然不知道他这抹浅笑,用了多大的勇气。 他只觉得,江一眠对他笑了,就是还有机会。
第3章 你好 江一眠走后,秦霄收回目光,在心底细细盘算着。 “你接触公司事务,有几年了?”秦卫国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漫不经心地问。 “五年。”秦霄随口答。 秦卫国突然拍桌,“你别总是跟我摆副冷脸,这么多年的悉心培养,还委屈你了?” “父亲还说这些干什么呢?”秦霄抬眸笑笑,“我不是已经成为父亲心目中秦家继承人该有的样子了吗?” “你就是恨我,”秦卫国有些无奈,“我知道。” “父亲需要的是一个继承人,不是儿子。” 不否认,他说得对。 秦卫国目前更需要的,就是一个出众又冷血的集团继承人。因为秦家的对手太强大,他老了,拼不了几年了。这偌大的家业,是秦家祖祖辈辈拼搏下来的,绝不能拱手他人。何况秦家老小,必须得有人来守护。 秦霄自小性格坚韧,有傲气,也有魄力,不论学业还是各方面的能力都胜过秦卫国和续弦生的儿子秦非。 这也是秦卫国执意培养他的原因之一。 还有个原因,他跟原配是无感情联姻,本就对这个儿子不亲厚。一个集团的掌权人,荣耀和权力的背后是无尽的血泪,他自己深有体会。 秦卫国疼爱小儿子秦非,加上他资质平平,就心安理得地将秦霄推入深渊。 “算了。”秦卫国坐回椅子上,一口气喝了刚才倒好的茶,“津海项目的审批已经下来了,你已成年,又正值暑期,明天开始就去集团坐班吧。这个项目关系到我们集团在津海能否站稳脚跟,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霄随意“嗯”了一声。 “刚才一眠主动提起保持距离,我看这次,他就不用跟你去了。我对他,另有安排。” 秦霄突然看他,“父亲,没他我可不行。” “你难道真的……” “父亲想多了。”秦霄笑,“只是江管家聪明能干,有他在,我也好有个人商量。” 秦卫国也承认,江一眠小小年纪能力出众,做事谨慎沉稳,人也温柔和善,确实是个很优秀的管家,也是个很不错的副手。如果有江一眠一直照顾辅佐秦霄,生活和事业都会顺风顺水,他百年之后也能安心了。对此,他一直很自豪自己的眼光,当初没有选错人。 不过江一眠什么都好,就是那长相,总觉得太招人。他在家里,佣人们都爱围着他。在公司,那年轻男女更是眼睛都长他身上了。 秦霄没朋友,亲情也淡薄,身边就一个江一眠。如果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那自然好。可要是那种关系,就不能留了。 “行吧。”秦卫国松口,“别越界。” “父亲放心。”秦霄笑着起身,“我对男人没兴趣,只对工作有兴趣。” 秦霄走后,秦卫国看着他面前那杯没有动过的茶,伸手一探杯身,已经凉透了。 秦卫国或许是真的老了,竟然开始奢望秦霄这个儿子会真的心甘情愿叫他一声父亲。 秦霄的母亲为救秦卫国而死,可秦卫国从来都没爱过她,连带着也没有真的爱过秦霄,秦霄心里一清二楚,所以他从小就讨厌秦卫国,从不肯叫他一句“父亲”。 后来秦卫国一心想培养他做集团继承人,逼着他冷血,残忍,抛弃人性。剥夺他一切爱好,自由,还有喜怒哀乐的权利。 秦霄恨死了他,秦卫国同样也一清二楚。 明明是父子,却堪比仇敌。 秦卫国叹了口气,倒掉凉茶。 * 江一眠推开房门,看着自己曾经住了十几年的房间,脚沉重得提不起来。 这间靠近秦霄卧房的屋子,里面摆满了秦霄和自己的合照,墙上贴满了一排排颜色各异的标签,详细记录着秦霄的喜好和禁忌,柜子里也全是秦霄喜欢的香水。 十八岁的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秦霄。 后来秦霄在这间房里深情地吻过他,也狠狠地罚过他。 恐惧在心底蔓延,从脚底一路攀升到头顶。 江一眠头皮发麻。 他单手撑着门框,有些脱力。 “怎么不进去?”身后突然传来秦霄的声音。 江一眠挺直脊背,松开手,迈了进去。 秦霄紧随其后。 砰—— 房门被及时关上,差点撞到秦霄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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