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恼怒的样子挺可爱的,比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池鸷得出评价。 幻境陈现的景象都是假的,吃的东西自然没有现世中的味道。 江霓把手绢放进一个木盒子里,害羞道:“我未来的夫婿叫高潍,是村长的长子。他从小就是私塾里最出众的人,一表人才,气宇轩扬,相貌不凡,才高八斗……他救过我的命,不然我就溺死在河里了。不仅是我救命恩人,更是我的如意郎君。” 江霓恨不得把所有赞美之词用在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上,满心满眼都是即将溢出来的爱慕之情。 池鸷及时叫停,“打住,我知道了,他很好。你说重点吧。” 江霓把木盒子推到他们面前,道:“请二位公子帮我把木盒子交给高潍,其余什么都不必说,他自然懂。” 池鸷道:“小事,包在我们身上。” 白泽道:“江姑娘,在下白泽,旁边这位叫池鸷,我们是外来客,不太了解村子。敢问,村子为何叫颂子村。” 江霓苦涩一笑,“其实……哎,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应了四个字,重男轻女。村中以生男丁为荣,若是哪家生不出男丁,便会被邻里街坊说做无能,遭受嘲弄。颂子,赞颂子嗣,谁家男丁越多,谁家便越兴旺。” “其实以前我有个哥哥,”江霓怅然若失,“后来哥哥因故去世,家里只剩我一个姑娘,我爹因此遭受过不少非议。更有甚者,是说我克死了我哥哥。幸好我爹没有因为那些难听的声音冷落我。” 池鸷似笑非笑,道:“穷乡僻壤出刁民,生男丁有什么用,家里又没有皇位继承。” 继承皇位的白泽看了他一下,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说到这,不得不提我的高潍,一表人才,气宇轩扬,相貌不凡,才高八斗……前不久他还考上了举人,因为我才没有出仕入官。”江霓夸够后,幸福道,“他愿意力排众议,娶我为妻,我便愿意死心塌地嫁给她!” 从江霓的穿着打扮,可以看出江霓生活得很幸福,并且心思单纯,言语间皆是对未来的生活有着无限的憧憬有向往。 从望凤楼中出来,他们按照江霓说的位置,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高家宅院。如果说望凤楼是最好的酒楼,那么高宅就是最好的房屋。 两人在这普普通通的颂子村中,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了。 敲敲门,小厮打开门,看见是两个陌生人,犹豫道:“二位,是找谁?” 池鸷摇了摇手中木盒,道:“高潍,高公子,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厮依然守着门缝,道:“把东西给我吧,我会转交给大少爷的。” 池鸷正要把东西给他。白泽一把拦住,“江姑娘要我们亲手转交到高少爷手中,不可假手旁人。” 小厮犹豫再三,道:“你们随我进来。” 院落不算大,没走多会儿,便到了接待客人的正厅,小厮为他们端上两盏热茶,便去请示高潍了。 池鸷撑着下巴,道:“大白天,只有一个家仆,有点说不过去。难道高家比较节俭?” 白泽道:“正厅里的古董家具,个个价值不菲,你的猜测,怕是不对。” 池鸷看不出来家具是不是古董,只能看出雕的花是多还是少。比起那些冷冰冰的器皿,池鸷更喜欢花瓶上插着的一朵花。 这花有六瓣,花蕊是浅粉色的,花瓣白得一尘不染。池鸷看了看花,又看了看白泽。 白泽易容着,看不见本来的样子。池鸷像能透过他的伪装,看见他本来的样子。 脸庞白皙,因为嘴唇天生红润光泽,不会显得病殃殃,反而多了一种遗世明珠的美感。 池鸷很欣赏美的事物。 白泽以为他在看花,介绍道:“这花叫眠梦,可以做药引,也可以用来酿酒,用途极多。” 池鸷道:“你给我说这么多,我记不住。我只知道,它很美,我愿意多看两眼。有人欣赏就好,不管有没有用。” “各花入各眼,”白泽指尖在桌上轻点,“没用的东西,存在就没有意义。” 这句话池鸷听进去了。不由得想到了自己。他现在存在的意义,就是帮白泽完成心愿。 如果完成了,那他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在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池鸷还不懂,亦不想懂。 步履匆匆。一个相貌端正的青年进入正厅。来人正是高潍。 “在下高潍,不知二位是?” “哦,我们是江霓的远房表亲。” 礼貌问候几句后,高潍接过木盒,让小厮送客,整个过程非常迅速,没有留他们吃个饭的意思。 步履匆匆的来,步履匆匆的离去。小厮伸手请他们离开。 出了高宅大门,门毫不留情“嘭”地关上。 白泽道:“走吧。” 池鸷“呵”了一声,道:“走什么走,他这样必定有鬼,我们得查清楚情况,才有出去的过程。” 有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现在连鬼让他们做什么都不知道。 池鸷脚步一跃,便从一旁,爬上了屋顶。白泽在底下望而却步,没办法跟上他。 “废……”物 池鸷刚要说,便被白泽一记眼神压下来。 “……狒狒都没我能爬墙。”池鸷边说边跳下来,搂着白泽跃上屋顶。 按理说,能徒手生火的白泽,爬墙这点能力还是有的。难道是白泽觉得不光彩难得自己爬墙? 池鸷很难揣测国主陛下的心思。 白泽指挥道:“那边是主院,看那间应该是高潍的屋子。” 听从上层指挥的池鸷只能带着他,尽量脚步轻盈地向他说的地方跃去。 到了房顶隐蔽之处,下方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掀起了瓦砖。 高潍已经打开了木盒子,正看着手绢上的字。 “少爷……”不合时宜的女声道,“您真的要娶那江姑娘?奴身没有怨言,奴身跟了您这么多年,让奴当个妾室,以后当牛做马伺候你和江姑娘吧。” 那女子一身轻纱,曼妙的身体若隐若现,看来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她自然而然地坐于高潍的膝盖上。 池鸷道:“高潍来时,我便感觉他不太对劲,原来刚刚从美人床上下来。江霓要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说不出那些词!” 可能太义愤填膺,女子好像听到了动静,慌乱地四处看,并不知道声音是从屋顶传来的。 白泽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示意噤声。 高潍太专注于手绢,道:“秋霖,待会儿你去管家那儿领些钱,便离开吧,我要成亲了,以后无需再有关联。” “少爷!我……” “闭嘴!论家世容貌,你哪里能比得上她!” 多么直接又伤人的话 。 秋霖掩面哭泣,良久,妥协道:“少爷,你说什么我绝无怨言,但求你不要让我离开,离开高宅,我活不下去的!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求你!” 秋霖拉着他的衣袖不停哀求。高潍暴躁地甩开她,临走前丢下一句话,“随你,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做了出格事情,小心你的命。” 秋霖跪在地上,无比难过。 池鸷见识到了什么叫人性。上一秒需要的时候,你是心肝你是宝贝,下一秒,不需要的时候,你是一滩烂泥,踩一脚都嫌脏。 秋霖的遭遇,预示着她在这件事中,必定不会简单带过。 池鸷气得不行,面对这种提上裤子装君子的渣男,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事,包括她给高潍一刀,都是合理的。 白泽见怪不怪,道:“故事开始了。” 池鸷想去告诉江霓,高潍真正的模样,继而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天空在一瞬间忽明忽暗,云朵集于一处又迅速消散。不远处街道上的人们来来往往,行动极快,好似走马灯一般。 等世界回归到正常速度时。环境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高宅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高潍喝得烂醉,在小厮的搀扶下,独自踏进新婚洞房。 池鸷回过神来,朝下看去。新嫁娘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榻边,安安静静地等待自己的丈夫。 高潍摇摇晃晃,好不容易坐在床边。 等待许久的江霓迫不及待地摘下红盖头。头上的凤冠,身上的霞帔,脸上浓浓的爱慕之情,无不在诉说着她对这一天的期待与向往。 高潍看得更醉了,在身体向前倾之际,耳畔只有江霓那句“高潍,我把一切都给了你。我的人,我的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不可欺我负我。” 江霓沉浸在得之不易的幸福之中。 高潍听到了,可是并没有回答。 没看见之后的重要的环节,画面又变了。有时是他们在屋里时而嬉笑打闹,有时是在练字读书,入目皆是两个幸福的样子,他们的衣着随时在变化,应该又过了些时日。 池鸷道:“若我们没看见高潍和秋霖那一幕,必定会觉得这是一对幸福的新婚夫妇。” 白泽手撑在一块瓦砖上,低头看着,不置可否。 “大少爷,少夫人。老爷请你们到正厅一趟。” 小厮很少去打扰他们。唐突敲门,大约真的有什么急事。 二人离开了屋子。池鸷和白泽顺势跳到了正厅的屋顶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一个和高潍有五分相似的男人,正坐在轮椅上,被秋霖推进正厅。 那个男人有五分像高潍,另外五分是独具一格的狰狞与扭曲,他应该是有什么疾病,不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下半身不能动弹,上半身的手动起来颤颤巍巍地,已经这样了还能伸手去摸貌美的秋霖,好一副令人厌恶的登徒子模样。 秋霖把人推进正厅后,快速抽开手。复杂地看了看和江霓坐在一起的高潍,随后离去。 高老爷,也就是颂子村的村长。面部满是对这个轮椅上的厌恶之情,“高苇,你都把自己作成这样了?!还能惹事?沾了什么脏病,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高潍对这个弟弟亦不齿,道:“把你送到隔壁镇子去治病,你还去寻花问柳!迟早有一天,你要被自己作死。” 高苇扯起嘴角,抽搐地笑着,并伸出手指着高潍,道:“哥哥,我当然知道自己这病怎么来的,不需要你再三说教。我是喜欢寻花问柳,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多么干净,像我一样,坦然一些,敢作敢当。” 什么敢作敢当,坦然一些?江霓对此很是不解地看着高苇。 “嫂嫂如此貌美,大哥真的好福气。”高苇笑得更狂妄了,“要我没得病,真想和嫂嫂……” 老爷抄起一个杯子,丢到了高苇的身上。高苇的衣衫被茶水打湿,他怔仲着收起了那副令人讨厌的样子,默默地扭动着轮椅,自己离开了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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