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铭非听到他的答话才终于卸了力,从他手里抽掉那把推刀。 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语气正常道:“记住你说的话。” 柯原摊在床上,没折的那只手还在抖,他咽了咽口水,喃喃道:“疯子...谢铭非...你是疯子。” 他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谢铭非会如此威胁他。 怎么会是一个学生能做出来的事。 不就是让一个差生退学吗?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谢铭非没再看他,目的达成,没有什么再交谈的必要了。 只是临开门时忽然想到什么,他顿住脚步,背对着柯原用独属于少年时谢铭非的嗓音道:“学校不只是单为了成绩好的学生建的,它也并不是为了淘汰差生而存在,而是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能接受教育,思想觉悟太低了同学。” 或许是事情办完心情也轻松了下来,谢铭非说最后一句话时好像还带了些低沉地笑意,但仍掷地有声。 他打开门离开这间小病房,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像是春风过了无痕,如果没有病床上心有余悸右手腕依旧颤抖的柯原,兴许更真实一些。 佟夏在门开的一刹那便立刻将目光投射过来,他疾步走到谢铭非身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那家伙有没有说什么?” 谢铭非没答,佟夏便更着急,他觉得谢铭非一定是吃了亏。 毕竟他总是沉迷寡言,行事也十分规矩,肯定骂不过那小子:“他嘴里不干净是不是,看我不把他另一只手也给打折了。” 佟夏欲冲进小房间再给那厮一通教训,谢铭非拦住他 他叹了一口气而后道:“打折怕是真就上不成学了” 佟夏心道:“不上就不上,还能为了个怕字让人把谢铭非给欺负了?”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谢铭非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深深望着他:“佟夏,以后别总为了我这么冲动,你得多想想自己的事。” 佟夏不太能理解谢铭非这话,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对佟夏来说这关系比亲人还要亲,谢铭非的事当然就是他的事。 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怎么谢铭非突然就要这么说。 他自己的事?他们俩要算这么清吗? 还是谢铭非觉得他太麻烦了了,便不想再管他,要跟他桥归桥路归路? 佟夏那口憋闷的气还没散掉就被更大的难过给覆盖住。 佟夏低着头,声音像是含了一口死水,又丧气又沉闷:“我能有什么事,本来也就考不上大学,怎么混日子不是混。” 谢铭非听着他这番自暴自弃的话,不知联想到什么,一双好看英气的眉皱起来,在眉心处形成几道皱褶。 他觉得必须要把佟夏的思想给掰正了他们俩才能走到一块去,要不然佟夏迟早还会再跑,然后消失不见。 其实佟夏会去哪儿呢? 他从来只会回到这个他们俩从小一块长大的村子里,在这个巴掌大点的小县城等着谢铭非。 只是上次不巧没有等到而已。 谢铭非暂时想不通这一点,失去佟夏的恐慌占据他大半心情。 毕竟有前车之鉴,佟夏上一次就是这样,跑到他最厌恶的地方,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这个地方,就是天生与他不和,总是吃掉他爱的人,他的母亲,他的佟夏。 这一次,他还要走,要带着佟夏一起走,永远地离开,他一定会好好保护他。 谢铭非眼底浮现一股病态的偏执,这次他要佟夏再也不离开他。 只是佟夏这时还沉浸在一种悲伤的情绪里,以为谢铭非从此要与他疏远,烦躁地扭着头,并没有看见。 谢铭非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少年人的手腕纤细,谢铭非一手握着还有余量,他把佟夏拉到一处僻静地方。 俩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都缠在一起,佟夏只肖一抬头鼻尖儿便能碰上谢铭非的下巴。 佟夏脸颊略略发烫,他推了一把谢铭非,并没有使力,虚招而已,谢铭非一动没动。 佟夏还生着气,小声嘟囔道,:“刚才还说我冲动,现在靠过来又干什么?小心都传染给你。” 谢铭非用只有他们俩人的声音对佟夏说:“你以为我怕吗?都传染给我才好,我是不差你这一点冲动的。” 佟夏抬头想看一看谢铭非的脸,瞬息间嘴唇轻轻擦过他的下巴,佟夏慌乱的抠着背后的墙。 他看不懂谢铭非眼里的晦涩,只觉得有一把火要把他烧着了。 他磕磕巴巴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要传染早传染了,你...你跟我不是同一样的人。” “哪里不一样?” 佟夏暂时按下砰砰跳动的心脏,解释道:“差很多好吗?你看我遇到事情就只会打架,你就能处理得很好,冷静又有条理,我做不来。” 谢铭非沉默了一瞬,他想:不让佟夏进去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 “一样的。” “不一样。” 佟夏好像有些不太喜欢谢铭非把他们列为同一类人,在他心里,谢铭非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他独具一格。 他一边渴望拥有与谢铭非最亲密的关系,另一边却又抗拒将他同类化。 难坳又别扭,佟夏自己都不太能理解。 “就是一样!” 谢铭非偏执的有些孩子气,仿佛不从佟夏嘴里听到想听的话便誓不罢休。 他微微弯腰与佟夏额头贴着额头,执拗地与佟夏对视着。 佟夏的脸都快烧着了,他狠狠喘了两口气,咬牙道:“好,你说得对。” “我说的什么?”谢铭非不让他钻空子,就要他说。 “咱们是一样的,没有不同。行了吧...” 谢铭非点点头,这才后退一步,放开了佟夏。 他好像心情很好,嘴角还抿着一抹笑:“回学校吧,不然赶不上晚自习了。” 佟夏当然赶紧点头应好,他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 他跟在谢铭非身后,心里却翻天覆地酥痒难耐,任凭他如何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路过刚才的病房门口正巧碰见要去上厕所的柯原,只是他面如菜色,比刚才还不如。 他看了一眼谢铭非又顺带瞟了眼佟夏便迅速扭过头,什么也没说快速离开了。 佟夏疑惑这人怎么忽然转了性子,一点也没有打架时的嚣张。 柯原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在疑惑佟夏风脸怎么那么红? 还没到大热的时候,才春天而已啊。
第7章 回忆 冬季过去,白天逐渐变长,六点时落日挂在云边,本来镇上的行人都不太匆忙,悠闲的支着摊子。 只这时不宽敞的水泥路上略拥挤了些,下班的工人和放学的小孩儿赶着回家。 走在路上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谢铭非看着这一切觉得恍然如梦,一种不太真实的虚晃感袭上心头。 明明应该是平凡喧闹的街景,他却没能从中感受到一丝的温度。 上辈子佟夏来找他的那段时间,如今想来竟是他短暂一生中最踏实幸福的一段时间。 以前总觉得佟夏围着他转,是永远不会失去的人,所以离开也是毫无所惧。 大概是习惯了,便觉得这种陪伴唾手可得。 他那时自然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临走前佟夏把钱塞给他,他除了生气佟夏的自作主张更多的心疼和难过。 他离开了这个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心里竟会难过? 所以他便更加痛恨这种情感,他要走,就绝对不会有一丝不舍得。 抛开过往的一切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加上他本就冷淡的性格,自然不太能融入集体。 但他并不在意,谢铭非继续独来独往,他不需要进行这些无用社交。 他要生活,要比别人活得好,要出人头地,就要更辛苦,更疲累。 但那时的谢铭非却并不觉得累,甚至是享受。 只有身体紧绷起来,他才不会想起以前的生活和以前的人,不会想起佟夏。 他发现自己不是不能习惯省城大学的节奏,而是对于失去佟夏的陪伴有那么一点不适应,抬眼入目皆没有那个他想要看到的身影。 谢铭非并没有用佟夏偷摸塞给他的那笔钱,他总觉得有一天会再见到佟夏,他会把钱还给他。 他甚至还想质问佟夏很多问题,谢铭非把这些都攒着,在每一个兼职结束的夜晚偷偷想起,无数次练习再见面时的要讲的话。 直到那天,他刚下班打算回学校,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他以为是什么没用的诈骗短信,毕竟没什么人会联络他。 但来电显示地是樊市,于是他鬼使神差地竟按下了通话键,是佟夏。他叫谢铭非去车站接他。 谢铭非愣了很久才终于反应过来。 那会儿他已经上了大二,他真的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小村子,就连年三十那天晚上都在工作。 他应该觉得畅快或者洒脱,可实际上竟难得觉得漂泊无依。 但他没什么人可想,有时会想他的母亲,那个漂亮温婉的女人,于是便会想到那个傍晚,他的母亲手里攥着一把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在他逐渐接受父亲不会再回来只能与母亲相依为命时,他的母亲又彻底地抛弃了他。 可明明她答应过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他的母亲没有遵守他们之间的诺言。 所以他从那时起便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不会长久,总会一天都会离开他。 谢铭非那时才十四岁,在别人在思考着明天穿什么衣服、向父母要多少钱去和朋友玩、考试不及格会不会被骂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时,他已经在谋划怎么样才能永远离开这里。 有时会想起佟夏,他唯一的朋友,唯一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却对他很好的人。 想他们一起从小经历的许多事,越想便像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心脏,也不疼只是闷闷的,有些难捱。 那在接到佟夏电话的那一刹,这些闷全都不见了,他短暂的恢复了少年意气的飞扬,作茧自缚的壳像是被人从外面敲裂了一条缝。 他对佟夏道:“你在原地等着我,不要动。” 佟夏没有一点方向感,又谁也不认识,他还是适合站在原地等自己去接他。 谢铭非想的入神却忽然被一声清脆的自行车车铃打断,他忙拉着佟夏站到路边。 抬眼看到卖棉花糖的老大爷在收摊,他转头问佟夏要不要吃棉花糖。 佟夏从小就喜欢吃甜的,牙坏了也要吃。 每逢过年都能讨好多的糖,但他不急着一下子全吃完。 他把讨来的糖全放到谢铭非这儿,这样他就能每天都去找谢铭非要糖吃,也不多要,每回只要一颗。 他算过按这个吃法能吃两个月,可两个月过去,他去找谢铭非玩,谢铭非还是会给他拿一颗糖放到他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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