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的确不知端王杀害阿姐目的为何,但是代入前世的他与萧濯就十分容易揣测了。 萧濯前世对江家赶尽杀绝,不外乎帝王侧卧岂容他人酣睡,端王作为帝王存活于世的唯一皇弟,若是想纳妾,难道还会有人阻止不成?可他偏偏不纳妾,偏偏要遮掩着养什么外室。 江照雪前世可是提着剑闯进了端王所谓养外室的院子里,没瞧见什么外室。 是以他大胆猜测,阿姐怀疑端王在外有相好的女子,一路跟来花满楼却意外撞破端王与扮成花魁的南疆女密谋。 这一切猜测,在他得知萧濯竟派人秘密追查端王后,更是得以笃定。 萧濯绝不会把精力浪费在一个与皇位无关的闲散亲王身上。端王或许与他一样,所谓闲散,不过是一种让敌人放松警惕的手段。 权势与皇位高于一切,哪怕此刻的萧濯不懂帝王权衡之术,这也是萧家刻在骨子里的传承。 “主子,这人如何处置?”十七问。 江照雪也不再隐瞒身份,此次来除了印证猜测,他也打算在萧霁和萧濯之间添把火,“带回去,让她给阿姐解了控魂术。” “是。” 他率先推门走出去,老鸨连忙挂着笑迎上来,“公子啊,四殿下今日找我们海棠可是有什么事?唉……咱们老百姓过日子也不容易,那两位殿下大神打架我们小鬼遭殃……” “海棠?”江照雪面不改色,“哪有什么海棠?” 老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冲进厢房,除了东倒西歪的屏风香炉,哪里有什么人? “不对啊公子,海棠明明就在厢房里,您这又是何苦为难我们呢?”老鸨面色尤为难看。 “红姨说得对,小鬼何苦为难小鬼。”江照雪扫了她一眼,冷淡道,“端王想要人,就自己去找,关你花满楼什么事?” 老鸨知晓他这是提点自己,只好叹气地把这位祖宗送走。 江照雪神态坦然走出花满楼的大门,估摸着十七应该带着人回了相府,随手将腰间的腰牌丢到端王府外的柳树下。 一个时辰后,四皇子府,某座湖心亭内。 “殿下,此人来历不明,却敢冒充四皇子府的人,怕是来者不善。”暗卫道。 萧濯听完他长篇大论的描述,已然猜到那人是谁,凶戾的眼睛半眯起,“那他为何只冒充我的人,不冒充其他皇子的人?” 暗卫:“当然是因为——” 萧濯:“当然是因为他喜欢我,就连出个门都要扮做我的人。” 暗卫:“……” “殿下,此人若是喜欢你,又如何会挑拨您与端王的关系?”暗卫劝道。 “我与萧霁的关系还需要旁人来挑拨?”萧濯冷笑一声,“这不叫挑拨,叫助威。” 暗卫首领沉默片刻,道:“可那人带走了海棠,您不是还要绑着人去相府送礼么?” “此事你不必再管,我自会处理。”萧濯摆了摆手,让人退下。 江照雪将人带走,定是发觉了江照璧所中之毒,倒是免了他再想办法如何把人送过去。 随即萧濯又想到,作为端王亲信,想要让海棠心甘情愿为江照璧解开控魂术,并非易事。 十八岁的江照雪光风霁月,满腔意气纯粹如同白纸,连血都不曾沾染过,与那个手段狠绝的江君后有天堑之别,怕是根本做不到让海棠服软。 可江照雪是从何时变了的呢? 就连江照雪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依稀记得是在萧濯登基之前,那时太子已因谋反伏诛于太庙,朝中只剩萧濯与三皇子两个皇子。 那年的秋狩是在秋夏过度之际,恰逢江照雪因换季时忽冷忽热的天气患上风寒,无法随萧濯一起去秋狩,谁知出府前还好端端的人,最后却是满身鲜血被人抬着进来的。 太医说胸口的箭离心脏只有半寸。 江照雪为了找到幕后主使,只握笔杆的洁白指尖第一次染上污血。 此后只要是此类阴私之事,他因担忧萧濯安危,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哪怕毁了名声也在所不惜。 那时他只想萧濯能得偿所愿,做一个不被人诟病的皇帝。 萧濯年少时在冷宫长大,不曾受过太傅教导,但江丞相便是太傅,江照雪自幼跟随在父亲身侧,学得了为官之道,亦对人心权术平衡之道颇为了解。 此前他对勾心斗角瞧不上眼,但为回报萧濯一腔赤诚爱意,他亦回以真心。 他教会萧濯如何应对党派之争,如何平衡帝王威严与民心,让所有人对萧濯心悦诚服,却也让自己成了人人诟病的妒后。
第10章 江照雪在和他玩暧昧 前世萧濯的江山本就该有他用无数鲜血枯骨堆积成的那一半,如今他又如何会被一个南疆的小姑娘难住。 江照雪不屑于欺负一个小姑娘,但这点原则与自己中了控魂术的阿姐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他坐在榻边,给刚解了控魂术的阿姐掖好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公子。”“大人。”十七与无杳不方便进女子闺房,见他出来,连忙上前。 “公子,人我已安置在书房密室里。”十七压低声音禀报。 江照雪回头,扫了眼身后阖上的门,“回书房再说。” 谁知还未踏入重雪院,稍稍抬眼望去,便见某个高大的身影不请自来,站在院门下,正一瞬不瞬盯着他。 江照雪冷冷道:“四殿下,不请自来,所谓何意?” 这张冷淡清绝的脸,最适合被逼出泪光染上红霞。 萧濯喉结无声滚动,走上前,哼笑一声:“你都有我府中腰牌了,难道我来找你还需请帖不成?” 江照雪心中冷笑,抬眼望入他眼底,上挑的眼尾冷淡却勾人,“臣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他本就有意将此事透露给萧濯,好在萧濯也没让他失望,自以为江照雪对他动了心,在与他玩暧昧。 有些狗,捧到嘴边的骨头不喜欢,偏偏就爱舔被人丢在地上的。 萧濯便是其中佼佼者。 这么喜欢,那就喜欢个够罢。 “不懂无妨。”萧濯哼笑一声,凑近他耳边,“不过我得提醒你,那女人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你一个连血都不曾见过的世家公子怕是——” 江照雪罕见地笑出声,如同清霞光在雪山上一晃而过,快得萧濯根本抓不住。 “你笑什么?”萧濯舌尖抵住牙关,语气看似不善,目光却始终紧紧盯着他。 就像恶犬盯上骨头,只等骨头被人丢在地上伺机叼走,可江照雪不打算落在地上再次沾满一身灰。 他掀了掀眼皮,淡声道:“殿下似乎很闲,但臣很忙,还有许多事要做,殿下若是想寻人消遣,劳烦另找。” 说完,绕过萧濯头也不回踏入院中。 萧濯攥紧了拳,下颔绷出隐忍的线条。 身后跟着的无杳早已被男人浑身的戾气吓出了冷汗。 这也太莽撞了,若是这四殿下当场发疯放狗咬人可怎么好?大人体弱,可受不住。 无杳转头看了眼十七,却见十七满脸冷漠,将院门猛地甩上,发出一声闷响。 无杳:“……” 难道只有他觉得四殿下很可怕吗? 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十七冷酷道:“主子很讨厌四皇子。主子讨厌的,我也讨厌。” 讨厌么?江照雪大多时候情绪内敛,无杳感觉不到,但的确每次四皇子不请自来,大人的脸色都格外冷漠。 江照雪走进书房密室,端坐于唯一一张圈椅上,冷冷望向其间被绑在木桩上的少女。 若说端王是害死阿姐的幕后主使,海棠便是那柄刀。 “端王藏在别院里的不是什么外室,而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淡淡道,“若是寻常的老人,何必单独腾出一所院子来,奇就奇在,此人不仅与先太子府上的管事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好赌的品性都别无二致。” 江照雪前世闯入别院,却没找见所谓外室,只有花甲老人。 那时他便觉得疑惑,故而一月前他就派了暗卫去追查此人底细,谁知结果出人意料。 将先太子余孽藏在当今天子脚下,端王当真是好本事。 “看来你们主子对于已故的兄长,至今难以释怀。” 海棠被白布堵住了嘴,只能瞪大眼睛,喉间发出愤怒的呜咽。 先太子当年便是在夺嫡之争中落败,后又落得个罪臣之名。 端王作为幼弟表面撇清关系,背地里却敢藏人,分明是对当今天子不满。 江照雪扯了扯唇,夹杂几分讥讽,“将一个嗜赌的瘾君子放在纸醉金迷的上云京,可不是什么英明的决策。” * 浮云赌场是上云京最疯狂的赌场。 在这里,不止金钱,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可以当做赌资。 比如家人,比如性命。 刘丙这几日运气都格外好,平日里只是小赌怡情的他,都没忍住连续几日都往这里跑。 再多赢几次,他就不用受萧霁那厮的气了。 当年若不是他抱着太子遗孤逃离京城,端王哪里还能与自己的亲侄儿团聚? 哼,如今偷偷将人养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就罢了,还对他呼来喝去,他可是救命恩人!有这样对救命恩人的么? 若非他当年留了一手,一旦他死了,萧霁收养余孽的事就会大白天下,怕是小命早就没了! 当了一辈子奴才,本以为救了先太子遗孤就能有荣华富贵,谁知端王这白眼狼日日叫人盯着他,这教他如何甘心? 刘丙搓了搓手,双眼放光盯着桌前的赌局。 这把赢了,他手里的钱又能翻个几倍!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庄家摇起了骰子。 一定要赢,他一定会赢的!毕竟这几日他都—— 骰蛊揭开,一个六一个五。 刘丙面色一僵,瞳孔不受控制放大。 怎么会这样?之前他押小最差也是个平局! 一定是个意外。 他这样安慰自己,呼吸逐渐平复。 没关系,再来一局他定能赢。 “刘老头,你确定要赌自己这条腿?”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懂什么?赌得大,赚回来自然就多。”刘丙冷哼,再次押了小。 须臾后,桌上的骰蛊再次揭开,刘丙不可置信瞪大眼,“这不可能!怎么会是大?!” 庄家看了眼身侧几个镇场子的打手,几人心领神会,上前拖着刘丙就要往后院去。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端王的恩人!你们敢砍我的腿,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刘丙大喊大叫,丝毫没察觉到整个赌场突然死寂一片。 “你是端王的人?”萧濯慢悠悠走下楼,“难怪敢砸我的场子。” 刘丙被四皇子府的人一路拖出赌场,一路唾骂不停,好巧不巧撞上正在巡逻的骁翎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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