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也就养养棉花娃娃,真的小千可养不起。 元歧岸眸中漆深,他不知这样与人亲近算是非礼吗,还是说,他与谁都这般亲近? 莫名忆起那晚这小孩紧紧抱着自己,身量小得自己一低头就能将下巴搁在他发顶,软弱无害的,好似又对他一往情深,或许不用什么手段,就能拿捏祝家命门。 祝愉可没发觉元歧岸被碰了下睫毛就开始头脑风暴,他啊了声,脱下手套交到元歧岸手里。 思绪被打断,元歧岸望着掌中的绵白手套发愣,就听祝愉笑道这是他自己织的,正巧遇到了,送给王爷做那晚他救了沈悟寒的谢礼吧,还小声嘀咕这么好看的手别再冻伤了。 “王爷肯定什么都不缺,但我织的手套可是宣朝独一份!”生怕小千嫌他寒酸,祝愉心虚自吹。 元歧岸不动声色捏了捏,毛线蓬松柔软,尽管落了几粒雪,余温却尚存,他抬眉望向祝愉,难得语气打趣。 “你戴过的送我?” 祝愉红了脸,咕咕哝哝道今天太冷了嘛就戴了一会那算了还给我吧。 不经逗,元歧岸避开他的动作将手套揣到袖中:“谢礼我收下了,确实天冷,早些回去吧。” 他向祝愉身后望去,祝愉转身才发现爹和小雀已在马车旁等他了,小寒还在喊他,他挥挥手,又面向元歧岸,冻红的小脸几分急切。 “今年会有雪灾,郊外山林那种地方很危险,你千万千万记得不要去啊!” 话落,不等元歧岸发问,他就一路小跑回到三人身边,蹦蹦跳跳地抖落身上绒雪,对着陶韧之笑得一脸傻气。 元歧岸站着未动,就听那蓝衣少年问白团小兔手套怎不见了,小兔答说送人了,异族少女哎呦两声,他便讨饶笑道本来就是要给大家都织的,小狐狸爪样式的小雀喜欢不。 笑声消散,尹霖此时撑伞为他挡去渐浓雪势,元歧岸收回目光,顾自低语。 “原来真的与谁都这般亲近。” 尹霖道:“若王爷无意,大可拒绝。” “宣帝重用祝将军,城防都由她陈兵,今日陶尚书又领了技压司天台的奇人面圣,日后祝陶风头无两,交好总没坏处。” 他掏出绵白手套饶有兴趣地比量了下自己手掌,果然小了,将一只手套整个拢在掌中,元歧岸笑意染寒。 “不过,一个深居府中的娇贵小侯爷,怎觉得本王会去郊外山林?” · 初雪拉开序幕,此后一个多月老天像破了个口子倾雪不断,雪灾如司天台举荐的奇人少女所预言那般降临,宣朝早做准备,防灾救赈有序推行,免了一场兵荒马乱。 但乱象难免,米粮煤炭高价逐攀,民众无力负担,荒野雪埋冻死骨,陶韧之与祝荭囤下府中和庄铺的物资,开仓搭棚救济贫民,三名少年自告奋勇来到大燕城外西郊帮手。 在棚前排起长队的农户实在困苦,沈悟寒与凌烛雀近乎白送地低价卖出煤炭米面,原本对银钱没概念的两人这几日秤砣算数越发熟练,房屋田地被积雪压坏无家可归的人也不在少数,祝愉添着柴火熬粥施粥,冬日小雪连绵,他却累出薄汗,广袖都卷到手肘上方。 马蹄声从城门行至西郊善棚时,三人已差不多忙完今日的活,祝愉刮净锅底最后一点热粥正小口喝着,棚前阴影落下,他抬头看,竟是骑在战马上的元歧岸,武服轻甲,凛然俊毅。 见祝愉捧着碗呆呆地嘴都合不上,元歧岸淡笑开口:“听闻祝府开仓救济百姓,我正好途经此处,便来看看祝愉,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顺利!”祝愉从花痴中回神,望见他身后还有一队十几兵马,好奇道,“王爷你这是去哪啊?” “西郊军营也遭了灾,我去安置兵马迁营。” “不过,”元歧岸面色思忖,“官道积雪堵塞走不了,得从前方山道翻过,倒真应了你之前那句郊外山林。” 祝愉猛一心颤,他连粥也不喝了,冲到马前仰头焦急道:“你、你不要去好不好?” “上次便想问,为何不让我去?” “因为……对,对了,雪还没停,要是在山上遇见雪崩不就糟了!” 元歧岸一笑:“尚未发生之事何必担忧,兵马遭灾才是紧要,城防让有心人钻了空,可不亚于雪灾危害。” 祝愉知道自己嘴笨劝不动,他咬咬牙,竟拉住战马缰绳。 “那我和你一起去!” 沈悟寒和凌烛雀愕然,忙问祝愉到底发什么疯,队列领头的尹霖也道无诏令者不可随意入军营。 谁料元歧岸出人意料答了一声好。 他翻身下马,将祝愉卷起的衣袖整理好,祝愉因他答应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全是原著剧情,没留意到这举动的暧昧,反而下意识顺着元歧岸的动作伸好胳膊。 众人却是目瞪口呆。 “会骑马吗?” 元歧岸低声问,见人摇头,他细致地扶着祝愉坐上自己的战马,随后轻巧跃上,拉起缰绳将祝愉整个护在怀里。 “小寒小雀,”祝愉顿了下,朝他俩镇定道,“麻烦你们告诉爹娘,我会尽快回家。” “本王亦会派人给祝将军送信,放心,定护小侯爷周全。” 缰绳一甩,列队兵马扬长策远,事情发生太快,沈悟寒和凌烛雀相对傻眼,当即撇下救济棚,飞速赶往城里去寻祝荭和陶韧之。 · “如今可以说实话了吗?” 一行人踏入山林,祝愉正紧张地左顾右盼,忽听耳边元歧岸沉声问他:“究竟为何得知我会来此山中,又为何阻止我来。” 祝愉犹豫了会,往后贴近他,悄声道:“其实我会算命,算到今天有杀手埋伏在这要暗杀你。” 温热吐息扰得颈侧轻痒,元歧岸低眸静了须臾,又问:“谁要杀我?” 那可多了去了他招人恨的反派小千啊。 不过山林这场暗杀…… “是三皇子,”祝愉忧心道,“你武功高,那群杀手没伤到你就被逮出来挨个放血了,主要是动静太大震得山里雪崩,你掉进山洞困了三天三夜才得救。” 若说一点不惊讶是假话,怀中这少年不知是胡言乱语还是真有神力,元歧岸素来冷静慎重,照祝愉这单纯心思,他明明能接着套问出更多更紧要的事,可此刻只有一个困惑充斥脑海,令他无心再理智考虑其他。 “既然你明知我不会受伤,最后也会得救,为何还要跟来?” 祝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的也是,我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只发凉的小手悄悄覆上元歧岸牵着缰绳的手背,不带旖旎,只消散了那些文字隔开的遗憾。 “但我知道你怕雪,三天太久了。” 祝愉傻傻地想焐热比他自己掌温还要高的手,轻声道。 “我舍不得你一个人。” 元歧岸骤然心神震荡,他眼眸墨色愈浓,向来温雅有礼的伪装都忘了,外露出几分可称真实的迷茫,他应当回些什么,但半个字也记不起。 搓了搓元歧岸手背,祝愉发现倒把自己手心搓热了,讪讪收回手,话都说开,他倍感轻松,闲聊道:“上次送你的手套有没有戴上试过啊,应该还可以吧,小寒小雀都说挺暖和的。” 元歧岸终于出声,只是嗓音莫名哑。 “小了。”他道,语气不易察觉的委屈。 祝愉啊了声,元歧岸将刚被他摸过的手翻转掌心向上,诱哄似地:“不信你比比。” 祝愉嘀咕织的是男士均码啊,他张开五指贴上元歧岸手掌,发现人家手指比他长了一个指节多。 “……我给你重新织一双吧。” 少年泄气收回手,掌心相对的酥麻感退去,元歧岸缓缓虚拢了下,意犹未尽地重握缰绳。 风雪渐大,嗒嗒马蹄声间隐隐一丝穿林破空的杂音,元歧岸眉目寒凛,抱紧祝愉狠力扯起缰绳侧转马身,战马嘶鸣,祝愉眼前天旋地转,脸颊霎时像烈风划过一道。 是一支弓箭自林中凌厉飞出,深入树干之中,尾羽微颤,祝愉惊魂未定,再偏一分那箭就要射中自己的脑袋。 “伤到了吗?”元歧岸呼吸微急,祝愉连连摇头。 “尹霖,去捉弓箭手,”他冷声道,“要活的。” 尹霖领命策马奔去,元歧岸利落抽出长剑,淩光淬雪间,蒙面杀手自林间跃出,将兵马团团围住。 “抓紧缰绳。”祝愉大脑空白,机械地按元歧岸的话照做,抓着缰绳不住发抖,温暖大掌此时握住他的手与他一同驾马。 “莫怕。”元歧岸附在祝愉耳边轻语。 “祝愉,闭上眼。” 祝愉慌忙闭紧眼,战马颠簸踏破风雪,刀剑铮声四起,他鼻间全是弥漫冲脑的血腥气。
第三章 厮杀声渐小,祝愉丝毫不敢睁眼,只觉元歧岸带他纵马奔出了一长段路才停下。 “结束了,”元歧岸放轻声音,“睁眼吧。” 祝愉勒紧缰绳的手还在发抖,但他相信元歧岸,小心翼翼眯起一只眼偷觑前方,发现尽是山石乱林,他怔愣坐直,四处望望,越过元歧岸依稀看见后面同行兵马正围着满地横躺的尸体,尹霖似乎也逮住了两个活口捆住审问。 元歧岸见他像只胆大的白团小兔左转右转地,好整以暇笑道:“不怕了?那走近点给你瞧瞧。” 作势要调转马头,吓得祝愉连忙抱住他手臂。 “怕怕怕!不用看了!” 听见青年轻笑,祝愉才发觉元歧岸好像在逗他,可到底头次见真刀真枪,缓过劲来也还是有些呆呆的,元歧岸将他上下察看一番,确认未伤,就是受了惊吓,这小兔鼻尖冻得发红,眼中也水光盈亮,望过来可怜兮兮的,他再度鬼使神差地摸上祝愉发顶。 “抱歉,”元歧岸垂眸望着祝愉披风垂摆上的血点,“还是不小心给你弄脏了。” 被自推摸着头顺毛,祝愉又顾不上怕了,满血复活道:“这有啥,洗洗就好……咦,你不是拿剑来着,剑呢?” “在侍卫那,血煞气太重,怕你不适。” 祝愉眨眨眼,仰头望他,语气十分认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元歧岸是个特别特别温柔的好人。” 元歧岸怔住,这些年唾骂他叛国求荣的有,称赞他贤王之风的有,提防他挟帝摄政的也有,但祝愉却像抛开所有加诸元歧岸身上的头衔,要探他为人的本质。 可惜祝愉看错了,元歧岸想,他对自己的伪善尚有自知之明。 “祝愉心好,自然看谁都好。” 淡然语气听得祝愉心里发堵,他放不下元歧岸,就是因为他伪装压抑下仍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温情本性,书中反派并非天生坏种,假如从没受过梦魇般纠缠他一生的不公,元歧岸……会是北纥寒地足以比肩太阳的天之骄子。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