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蘅跪坐在铜镜前,眼里却没有如侍女那样的悲伤,“燕国的君主是健全还是残缺,是年老还是年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和阿姊入燕,都只有一个目的,作为齐国的公主,为了君王的野心,成为棋子。” “我们的命从来都不由己,没有力量的人,沦为上位者的支配,他们只会将你逼入绝境,利用与欺压,我要抗争,但不是现在,而是获取力量,做有价值的抗争,没有人生来就强大,弱者不会永远是弱者。” “需知,朝生暮死的蜉蝣,也能与天搏命。” “哪怕只有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 “我可以接受失败,至少我做过抗争。” ——燕国—— 子冉离开王宫后,便独自一人骑马在都城内横冲直撞,由于衣冠不整,还被巡街的卫士所拦。 马蹄践踏着黄土,扬起一阵阵黄沙,“滚开!”子冉扬起马鞭,打伤了拦路的卫士。 “这是谁呀,敢在燕国的都城内这般纵马。” “还能有谁敢在蓟城内如此疯癫,自然是大王的长子,公子冉。” “公子冉?” “不是说他的疯病治好了。” “你瞧着那样,像是治好了么。” “也就仗着国君的宠爱,是辛夫人所生的王长子。” 燕国的卫士不但没能拦住子冉,还惊了她坐下的马匹,对于坐骑的失控飞驰,子冉没有感到丝毫害怕与慌张,反而在这样疾驰之下越发的兴奋,她并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与议论,她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发泄她心中的不满与怨愤。 行人与车马慌乱避让,街道变得一团糟,一架马车因为横过路口而来不及躲闪。 “快停下!”车夫露出了惊恐之色,就在即将撞上时,一个身影将那受惊的马拦下,且毫无顾忌子冉的身份,而将她坐下的马匹摔倒。 子冉也因此坠马,伤了胳膊,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她却并不觉得疼痛。 “云中君?”拦马的女子眉眼微愣,事情从急,加上公子冉又是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模样。 因阻碍及时,车架并没有受损,而车上的主人却盯着身着胡服,出手相救的女子愣了神。 “公主,您没受惊吧。”相随的侍女惊慌问道。 “她是谁?”车主人向马车旁侧相随的寺人问道。 “公主,”寺人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告知道,“是上将军乐易家的女公子,乐华。” “那岂不是我日后的嫂嫂?”她瞪着双眼,忽感一阵失落。 “公主,坠马的人…好像是长公子。”侍女往地上仔细瞧了一眼,于是提醒道。 “啊?”她这才注意到坠马的人是自己的兄长,并且受了伤,于是匆忙下车,惊慌失措道:“兄长。” 乐华将子冉摔下了马,心中便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父亲在扶持她,加上二人还有婚约的缘故,于是上前搀扶,并赔礼道歉,“未有察觉马背上的是云中君,乐华失礼了。” “哼!”子冉却甩开了乐华的手,从地上爬起,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并没有给她好脸色。 “兄长。” “阿玥。”子冉听到呼唤,这才发现车架上坐着的是自己的妹妹。 昭阳公主子玥,时年十四,辛夫人所出,燕王裕第三女,公子冉的同胞妹妹。 “率疼了吗?” 子冉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脸上透着少有的温情,“没事。” “昭阳公主。”乐华向其行礼道。 昭阳看向乐华,微微侧身回礼,少有乖巧的说道:“上将军之女,果然非同凡响,昭阳多谢乐华女公子搭救。” “公主无碍便好。”乐华道,“只是云中君坠马受伤…” “看在昭阳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但也不想看见你。”子冉拂袖傲慢的说道,“你走吧。” 见兄长对于上将军之女这般不客气,昭阳本想说些什么,但却无从开口,直到乐华离去,她才扭头对兄长道:“阿兄是不喜欢上将军之女吗?所以才会如此故意为之。” “我与她又不相熟,如何喜欢。”子冉毫不遮掩的回道,“况且,我不喜欢循规蹈矩,父亲越是如此安排,我便越是讨厌。” “父亲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兄长吧。”昭阳公主却为父亲说道。 “昭阳,他能如此安排我的事,日后对你也必然,你虽是公主,可是从身份上,婚嫁对于女子太过不公,这关系到你的终生,母亲遭受过的苦,我不愿意让你也忍受一遍。”子冉看着妹妹,极为爱护的说道,“等我做了燕国的王,你便不用再受这样听人安排的联姻之苦。” “兄长是想要成为国君的。”昭阳公主看着兄长道。 “这本就是我的。”子冉阴冷着双目,“难道没有乐家,我就做不成这个王了吗。” 她昂着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要出使齐国,代父迎亲。” ——上将军乐易宅邸—— 乐华回到家中后,便将白日的事情告知了父亲乐易。 “国君的下一任人选,父亲一定要选云中君吗?”乐华跪坐在父亲跟前,手执白子。 父女二人隔着棋盘对弈,乐易捋了捋长须,“他是大王的长子,按照周礼,国君的人选只能是嫡长,燕国的太子,有着齐国王室的血脉,并且主少国疑,齐国一直对燕国虎视眈眈,大王并不想将国君之位让与年幼的太子兴。” “可是云中君的病情飘忽不定,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国君人选。”乐华说着自己的担忧,“就因为他是长子,就要将国家与百姓交到他的手中吗?” “这是王的意思。”乐易落下黑子说道,“成年的公子当中,新昌君子由,渔阳君子还,虽都已封君,但母族势弱,尤不及长公子云中君的生母,辛氏一族中,云中君的母舅,可是国相,这样的出身,只要他不出差池,国君之位必落他手,即便齐国想要干预,也没有那么简单,燕国的西边,还有赵。” “况且,辛夫人于我们乐家有恩。” 乐华仔细思考了片刻,“可是女儿仍认为,云中君性格暴戾,不适合担任国君,新昌君子由,虽然无势,可却素有贤名。” 乐易长叹了一口气,“云中君年少之时,惊才绝艳,因为辛夫人之死,而患上了疯病。” “或许,云中君本就有隐疾,只是辛夫人的死,刺激到了他。”乐华很是理智的分析道,“而这恰恰能说明,他不适合为君。” “国君所要承受的压力,比这种多千百倍,父亲…”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们乐家,绝不能做对不起夫人之事。”乐易向自己的女儿提醒道,“无论公子冉变成什么样子。” “他是辛夫人之子,为父相信,君王的职责能够改变他。” 乐华低着眉眼,身侧灯盏中的火照耀着风云莫测的棋局,她将手中的白子落下,“你输了,父亲。” 乐易看向棋局,旋即哈哈大笑,“仲华,你的才学与武略,不输你的兄长,由你辅佐公子冉,为父很放心。” “乐家的将来,还要靠你啊。”乐易对于女儿寄予了厚望,似将全族的命运都孤注一掷。 乐华起身,盘跪于父亲身前,双手交叉低头跪拜于地,“女儿一定不负父亲厚望,尽自己所能。”
第004章 亲迎 大周宣平二十八年,燕王裕十五年,其长子云中君子冉,代父前往齐国迎娶新后。 ——齐国—— 齐在东海,其富饶远胜于燕,先齐王图强,使得齐国成为诸侯王霸主。 子冉带着一众使臣与燕国的聘礼来到了齐地,左右亲从都为齐国的富饶所惊。 燕地在北,终年风沙不断,土地贫瘠,边境又时常遭受胡人掳掠,苦寒不已。 “齐国真正厉害的,是稷下学宫的设立。”从招待的馆舍中走出,子冉回到马背上向左右说道,“聚天下英才,为一国所用,一个智者,可抵一百个匹夫,那么百个智者,便可匡扶天下。” 左右惊讶的看着恢复“理智”的公子冉,“小人记得,公子曾经去过齐国求学,是齐燕联姻没多久的时候。” “学宫里还有人与公子发生争执,仗着自己是齐国公子。”侍从又道,“而后公子从学宫回来就…” 子冉回头看了一眼,“就疯了是吗?” “公子。”侍从吓得连忙跳下马伏地认罪。 子冉并没有怪罪于他,“当个疯子,有什么不好吗吗。”眼神越渐阴暗,“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还不会有人怪罪,”她突然失声大笑,“反正她是疯子,谁会和一个疯子计较呢。” 侍从再次上马,看到疯癫状态下的主人,竟觉得,如此模样才是正常,“公子。” “齐国公子啊…”子冉握着手中的缰绳笑止,嘴里念叨着什么,神色也忽然黯淡了下来,“马上就要成为我的嫡母了。” ——临淄—— 燕国使者入齐,却被拦在了齐国的临淄城外,武士们出言不逊,并欲搜身。 一向骄纵的子冉举起手中的马鞭,对几个靠上前来的武士动鞭抽笞。 即便是在比燕国更为强大的齐国境内,子冉也毫无顾忌,马鞭抽得武士皮开肉绽,叫苦不迭。 城下的动静引来了围观,对齐国于她的羞辱,子冉十分生气,“燕国是周天子亲封的诸侯国,我乃燕国公子,今日是来迎新后归国,你们不但不派人接引,还将使者拦于城下,这就是齐国的待客之道吗?” “快去禀报大王。”士卒们惊慌道。 临淄城前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齐王宫内。 “相邦怎么看,这位燕国长公子。”齐王舍问道齐国谋士田姜。 田姜答道:“燕国力弱,奉齐国为上国,他虽是燕国公子,但入齐却不避锋芒,原因可能有二,一是故作愚钝,有藏拙之嫌,二,便是他本性如此。” “竖子不足与谋。”齐王舍道,“他在燕国的事,寡人已有知晓,与今日所行无异,莽撞无知的很。” “燕王裕为了提防齐国,竟想把江山社稷交给这样的人。”齐王舍暗笑道,“即便太子兴未能当上国君,对于燕国,寡人也势在必得。” 田姜抬起头,“公子冉自从齐国稷下学宫回到燕国便失了智,疯病一直未愈,但燕王裕仍在他身侧安排了不少贤臣辅佐,燕王裕励精图治十七载,力挽狂澜于北燕,大王切不可轻视。” “他都要死了,怕什么。”齐王舍道,“十七年也只不过是□□了燕国,而他一心想传位的长子…” “王。”田姜抬眼,“公子冉年少之时,于稷下学宫锋芒毕露,就连聪慧的姬蘅公主…” “那已是过去。”齐王舍打断道,他摸着长须,一脸阴险,“不过当时…他竟然没有死,还真是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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