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恺臻不予理睬,但这小家伙还挺有毅力,第二天接着来。 她吸了口气,摆出礼貌的笑意,“小朋友,你是不需要上课的吗?” “晚自习可以不用去的啊,而且我现在也不需要。”男生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头,“哇哦,姐姐,这是你主动给我说的第三句话诶。” 黎恺臻,“……” 算了,管他上不上的,反正不听话,到时候有的是人教训他。 黎恺臻继续埋头奋战自己的消消乐,却听男生突兀道,“姐姐你不是久安本地人吧?” 她一愣,抬头看他。 男生一脸我果然没有说错的表情,“是从徽封搬过来的吗?” 黎恺臻心下觉得诧异,甚至心想该不会这家伙调查过自己吧?但转瞬一想,这也不是一个十多岁孩子做得出来的事情。 男生乘胜追击,“姐姐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坦白说,确实是有点好奇。但是如果就这样聊起来,不说上班时间摸鱼不对,而且这也让黎恺臻有一种仿佛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因此她还是选择忽略。 男生不气馁,战术性转移话题,“那这样好了,我等你下班,然后你要是不放心,我就不请你吃饭了。我送你回家怎么样?” “……”真的是人小鬼大,黎恺臻差点没被气得爆粗口。 然而这男生不是说说而已,等黎恺臻交完班,才走出酒店,就在对面的街口瞥见了等着自己的男生。 怎么说呢,黎恺臻在以往的时候也遇到过追自己的男生,但是还真的没有遇到这么有锲而不舍精神的。虽然可能这都不是一码事。 她在街头找了个自动贩卖机,扫码,接着转向男生,“喝什么?” 男生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啊?” 黎恺臻挑眉,“不然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可乐。” 黎恺臻给他扫了瓶可乐,给自己扫了瓶矿泉水。 两人沿街慢慢晃着,黎恺臻开口,“这下总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久安的了吧?” 男生转头看她,尽管虽然年纪确实小,但个子却比黎恺臻高。因此,这是一个由上自下的视线,他抬手扫了扫黎恺臻。 她不明所以。 “就……”男生点点头,“很明显啊,一看就看得出来。” 自然是看得出来的,毕竟久安就这么大点地方,看得久了,外来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更何况还是黎恺臻这样的。 当然,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 “那天你来久安的时候,我和你坐同一班高铁。” “嗯?”这下黎恺臻是真的有点愣住了。 “之前我妈妈带我去见我新爸爸,他家就在徽封。但是奶奶身体不好,我不想离开我奶奶。我求了我妈好久,我妈才同意让我过来陪我奶奶待一段时间。” 黎恺臻看了看他耷拉的眉眼,讷讷地,“这样啊,那你那天出来住?”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住在奶奶家吧? “我妈妈和我伯母一家闹翻了,我待着也不自在,就出来了。” “不在这里读书了?” “嗯。”男生点头,“等转学手续办好,就去徽封读书了。” 黎恺臻下意识,“哪个高中啊?” “一中。” “哦。”黎恺臻说着,“一中教学质量挺好的,而且又是在市中心,很热闹的。” 听到黎恺臻这样自然地说起这话,男生又才反应过来,黎恺臻原本是属于徽封的,她熟悉这点并不奇怪,于是他又问着,“那姐姐你原来是在一中读书吗?” “不是。”黎恺臻摇头,“我在二中读的书。” 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了,但现在回想起来,却恍如昨日。 “这样啊。”他垂眸,“久安这里的高中也很好的,搞不懂为什么要离开。” 他这话不像是自言自语,疑惑更多。他不解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个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也不理解黎恺臻为什么会从徽封来到这里。 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黎恺臻捏在手心里面的矿泉水瓶瓶身凝聚的水珠,滑落进指缝,有种粘腻的感觉,不太舒服。 她当然明白,人不是因为喜欢繁华处而往高处爬,就算是住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也偶尔会想念自己小城的青砖绿瓦吧?就像黎恺臻觉得自己之于久安格格不入,不过也只是因为她并非在这里土生土长的罢了。 眼见这条街转眼要到街尾,男生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黎恺臻本来想揶揄他,你不是神气得很吗?不会自己猜啊?但又觉得自己这做法未免过于小孩子脾气,她便大方坦诚,“黎恺臻。” “我叫徐跃禾。”他一脸骄傲,“这是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不错,很好听。” “因为我爸爸从小就不在了,我是我妈妈抚养长大的。”他语气低沉了一点,“所以我也希望妈妈可以过得好,虽然我想待在这里,但是我也想好好陪在妈妈的身边。” 要得到一样,总要失去一样。 黎恺臻忽然有点明白这个小屁孩为什么会找上她了,大概是因为认同感吧?如果不是必须的理由,谁又会想着离开呢? “那就好好陪在你妈妈的身边,你想去的地方,只要你想,总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的。”这话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知道徐跃禾妈妈再婚的男人如何,自然也不知道这个家庭会给徐跃禾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认真说起来,他这个年纪,同当初的自己也差不多,而且实话说来,楚欲对她不错。 她正这么想着,街尾出现一个身影,与那个人影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声音,“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黎恺臻望过去,只见楚欲满脸不善,那架势,只差手里面拿着根竹条子了。 她经常看见楼下的吴大妈手里面拿着根条子满楼道地追着自己的孩子打,孩子嚎起来跟杀猪似的。而现在她居然产生了一种,待会儿要嚎的就要变成自己的错觉。 这就是年长者的压迫感吗? 她抖抖索索地在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确实关机了,估计是之前只顾着玩消消乐,忘记充电导致的。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需要联系的人,黎恺臻从来不会在意手机到底有没有电。 徐跃禾记得之前对面的大姐姐来接过黎恺臻,但看面相两人又长得不像,因此猜不出来两人是什么关系。不过眼下气氛确实焦灼,与他的同学狗蛋逃学被老妈抓包拥有高度的适配感。 于是徐跃禾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了一下,果断选择走为上计。 “那个,姐姐,我突然想起来,我家里面衣服还没有收。我先走了,改天找你,请你吃饭。” 黎恺臻,“……” 等徐跃禾这小鬼头一溜烟跑了,这短短的一小截距离,顿时只剩下她和她。 黎恺臻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搬到久安,即使是上班了,也不会去别的什么地方。去探望黎源只会在请假的时候,并且去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所以放假不在,楚欲猜得出她去做什么了,但下班不按时回家却是第一次。 而这样的情况对于黎恺臻而言,也是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两人沉默着走回家。 钥匙转动锁扣,门应声而开。以往回来,饭桌上楚欲都会给她留饭,今天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束插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花,这花是楚欲带来家的第二朵。 但也已经开始呈现凋零的迹象了。 在酒店上班是不管饭的,因此黎恺臻每天晚饭都是下班了回家吃。现在她却不敢去翻冰箱。 楚欲一言不发,拿了块抹布擦拭着桌子。 黎恺臻就靠在墙边,背着手,抿着唇。 楚欲的房门是打开的,通着阳台的门也是打开的,因此下晚的穿堂风拂过来,空气好像不经意间变得有些潮湿。 最终,在楚欲擦第三遍的时候,黎恺臻开口了,“我下次有事会先给你发消息的。” “你的自由。”楚欲终于收了抹布,走到流理台,开了水,哗啦啦地冲着。 就像是夏季的暴雨,淹没春潮,来得气势汹汹。 黎恺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手机关机了,又不会出什么事?你觉得我在这个破地方我能干什么啊?” 楚欲洗抹布的手一顿,“是啊,你开心就好。” 你的自由,你开心就好。 这两句话单一句造成的杀伤力已经足够大,更何况还是叠加在一起的。 “没必要吧?”黎恺臻眉头紧皱,“你又不是我的谁,管那么宽干什么?” 这话没过脑子,她因为楚欲的态度懊恼。黎恺臻本来就不愿意被人无端揶揄,唇舌之上更是不愿意落下风。但是才一出口,她只觉得后悔,却没有更好的补救措施,因此只好下意识垂着眼皮盯着地板。 楚欲看都不看她,“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恺臻一怔。 紧接着,楚欲将洗好的抹布搁在流理台上,关了水龙头,这场暴雨终于停歇。 可更为暗沉的阴云却聚集在黎恺臻的头顶,雨滴伴随着轰然炸响的雷电噼里啪啦地落在她的心头。 她死死抿着唇,牙齿咬着下颌内壁,一言不发地去了房间,关上房门。 · 翌日,天光将亮,黎恺臻就醒了。按道理来说,她上的是中班,一般都是自然睡到九点或者十点才醒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饿了肚子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她今天醒得早。 外间一阵窸窸窣窣,这房间不隔音,一点动静都听得见。 她摸了手机看了看时间,楚欲是早上八点的班,再过一会儿就要走了。 黎恺臻想起昨晚的不愉快,她说话确实是有点过分,她甚至想过道歉。但楚欲在言语上的功夫显然胜过她一筹,不对,是很多筹。 要是她有本事,大可以直接摔门而出,这样也算是没有被楚欲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戳中。 但偏偏她没有本事,只能灰溜溜地往房间走,关门都是轻轻的,不敢发出声音。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尽量不去看墙角的霉斑。 可人就是这样,拼命告诫自己不要在意的,往往又不受控制。她视线正要游移过去,外间响起敲门声。是敲她这房间门的。 “醒了吗?” 黎恺臻捏了捏被角,耳边是扇叶嗡嗡转动的声音。 她没应声,她不想说话,她还生气的。 “吃了饭再去上班,有你爱吃的蛋挞。” 黎恺臻闻言眼睛一亮,捏着被角的手收紧又慢慢松劲。 门外那些窸窣的声音慢慢消失,她知道楚欲出门了。 黎恺臻仰面躺着,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心里面隐隐有扳回一城的想法。大人都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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