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遥夕也肯定在司荼白到席之前,预先知晓了每道菜会在什么地方,会是什么分量,甚至精确到了几块几勺。 真是有意思的很。 司荼白把盘子放回本来的地方,还故意在放下之后轻轻敲了一下。 钟遥夕又喝了一口红酒。 红潮再一次爬上了她的双颊。 她不是不知道司荼白在试探自己,可她并不反感。 这几日回国的时间里,钟遥夕碰到的哪一个人没有在试探自己呢? 司荼白是最无遮拦的那个。 钟遥夕抬起眼眸,她看不清司荼白的模样,也确实对鸱羽没什么印象,但对面这位顶流无疑是好看的吧。 一直以来对他人美貌与否毫不在意的钟遥夕,第一次好奇一个人长得如何。 这视障到底是个麻烦,钟遥夕抬手摁了摁眉心,又喝了口红酒。 没有了,三口,这是每一次侍者会服务的量。 “我来。”司荼白起身,给钟遥夕添上与之前同样分量的干红。 她的声音清脆,吐字清晰,确实是歌手的嗓子,演员的台词。 刚才那声嘟囔之所以耳熟,约莫也只是恍惚,钟遥夕道了谢,没再多想。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敲开,一名侍者奉来酒品,因为司荼白不喜欢喝红酒,她刚才另外要了无酒精的鸡尾“酒”。 可如今酒换上来了,司荼白却不接,还直接扬手把人家的托盘给掀翻了。 浅蓝色的酒液浇在侍者的身上,泼得他瞪大了眼睛,“啊——” 司荼白半分歉意也没有,拿起桌上的餐刀,反过来用刀托敲了敲奉酒男子的脸,“啧啧啧,长得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钟遥夕看不见,只能听出是打翻了什么。 “抓到啦,偷拍的家伙。”司荼白已经拿到了男侍者身上的摄像头。 这件事于她而言非常简单,毕竟这个人刚才进来过一次,动作磨磨蹭蹭不说,上菜还屡屡做出多余的转身动作。 但因为上一次菜品很多,且考虑到钟遥夕看不见,所以布菜确实费功夫的事实,司荼白才耐着性子多观察了一次。 这一回拿来的只有一杯鸡尾酒,但这个男人还是用了一个奇怪的角度捧托盘,所以司荼白才故意打翻酒液,看他在慌乱之中,本能地护住什么地方。 那里可不就是摄像头所在嘛。 “还是高级货呢,挺舍得花钱啊。”司荼白扯掉了摄像头后面连着的线。 这家伙可真大胆,还实时录音呢。 “我来处理吧。”钟遥夕依旧反应不大,表情沉稳。 这地方是她选的,出了偷拍的事情,她自然应该负责,“稍等。” 男侍者已经从起初的慌张稍微恢复了一些,忙不迭奔出门去,约莫是料定了这两人都不可能追着自己跑,居然不忘撂下一句狠话,道是那摄像头他还会再要回来。 司荼白笑着没当回事,一边继续吃,一边看钟遥夕有条不紊地拨通助理的电话,在简短交流过后给出两个选择。 “司小姐大概没有心思继续用餐了,我已经让助理把车开过来,我们是换个地方呢,还是改日再约?” 她说话的调子就跟溪流淌过一样,清缓,虽起伏不大,略带冷意,却又柔和悦耳。 “有心思啊,跟姐姐吃饭,在哪里有什么插曲,又能扰得了什么心思?”司荼白试了口焗虾,做得并不如龙虾塔可口,“再说偷拍这件事,我碰得多了,要是每次都生气的话,多亏啊。” 这是真话,虽然很无奈,但司荼白已然习惯了被窥视。 一开始走红的时候,她甚至连回家休息,都觉得卧室里藏有摄像头对着自己。 她一度因为这点敏感被网民抨击走到哪里都端着演着,司荼白能调理到如今这个在镜头前都散漫自得的松弛程度,自是经历过一段很不愿回忆的年岁。 但现在可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司荼白看了一眼时间,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不过若是姐姐不自在了,那便姐姐来决定吧。” 她看着垂眸的钟遥夕,再一次让出主动权,“换个地方,亦或改日再约,都可以。反正这顿没吃够,姐姐总得赔我一次。” “好。” 钟遥夕应下,“我先带你走。” 明明得靠司荼白引着方可行至会所后方的车库,可钟遥夕说的却是自己会带对方离开。 这位掌权人果然,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事,都处处透着一股当权者的掌控意味。 只是不知为何,钟遥夕的安排出了差错,车库里并没有助理的车等着,倒是有好几个举着相机东张西望的人守在那儿,不怀好意。 “啊,小心。”司荼白眼尖,抢先一步发现了对方,拦住了身后跟着的钟遥夕,“姐姐随我来。” 她牵起钟遥夕的手让对方往回撤了几步,还生怕钟遥夕慌乱间失了平衡,另一只手体贴地环住了人家的后腰,轻轻扶了一把,引导着钟遥夕寻到了一处隐蔽位置。 然后顺势就把钟遥夕梏在了墙边。 司荼白长腿一伸,将钟遥夕扑出的裙摆勾回,又借着动作非常自然地把腿贴在了钟遥夕的身侧,隔着布料弥合。 钟遥夕还是白天的打扮,虽然黑色的裙装主体是抹胸,但上装部分余下的位置都是手工的蕾丝,所以每寸肌肤都有镂空的薄纱挡着,却比直接展露还要吸引。 挺阔的黑色缎料严丝合缝地裹在锁骨之下,奈何仍架不住钟遥夕曲线傲人,撑起的位置透过蕾丝映在司荼白眼底,委实令人遐想无限。 “没事,我会保护好姐姐的。”司荼白又故意逗她。 钟遥夕长睫轻颤,似是扑扑振翅的蝴蝶,她显然有些惶然,却又不愿展露半点。 她的回答很是镇定,“嗯,没事......我的助理很快就会到。” 司荼白眉头一皱,“啧,姐姐你这位助理明显不太靠谱啊,若姐姐现在还为他开脱的话,我可真要吃醋了。” ----
第6章 别人若来听司荼白的这声抱怨,大约只能听到吃醋二字,奈何钟遥夕却抓了别的重点。 助理? 噢,钟遥夕的行程助理吗?那位不过是她某个远房的小表弟罢了,因为书念得不错,毕业后就被塞到了钟家国外的公司,一直负责她的行程管理。 这个小表弟于钟遥夕本来可有可无,就是亲戚间一点人情往来罢了,只因她现在行动不便,又到了环境陌生的国内,有个认识的人照顾着,倒也多少放心一些。 是以小表弟便又兼职了她私人行程的司机,仅此而已。 这一切本不必跟司荼白解释半句,岂料钟遥夕却鬼使神差地开口安抚了她,“就是个亲戚,司小姐不必在意。” “我没有在意。”司荼白保持着居高临下的贴近姿势,“我只是觉得他处事不成熟,所以担心姐姐。” “......不是来拍你的吗?”钟遥夕一本正经地问,“不必担心我。” “那姐姐保护我吧。”司荼白从善如流,马上换好了角色,“可怎么办呢,被拍到就惨了,网上都道我上升期走得太顺,必有金主护着呢。” “嗯,你是我司艺人,护着你是应该的。”钟遥夕的眼睛半睁着,并没有看向任何一处。 她明明就看不见,情绪起伏也很小,却总能轻松锁住任何试图靠近自己的家伙,精准敲打。 司荼白就倏地被标记了一般,颇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自觉松了松故意放在钟遥夕后腰的手,似乎是存了撩拨对方的心思亦是罪大恶极,她险些就要虔诚祈愿,求圣女谅解。 “话说回来。”钟遥夕却依然镇定,“我约司小姐见面,本是要说你我婚约的事,你该清楚的。” “现在要说这个事吗?”司荼白很快找回散漫的状态,她笑着侧过脸看了看车库方向,那些举着摄像头守着的家伙好像被赶走了,约莫是钟遥夕的助理终于来了吧。 “嗯,在约好的时间谈约好的事情,司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先阐述我的态度。”钟遥夕的回复一板一眼。 她确实是尊圣女神像一般,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捧到高处供奉,不敢生出半分要沾染的心思。 奈何司荼白狂悖之徒,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想做。 “定好的时间聊定好的事,既如此,定好的婚约又怎么能改了?”她本就对婚约一事兴趣寥寥,却因为钟遥夕要推拒,反而偏拽在手中不愿放了。 “那,司小姐不妨说说自己的看法。”钟遥夕本是想直接表明态度再协商的,但让司荼白先说也不打紧。 她的性格向来沉稳。 司荼白亦非急躁的性格,她只是反骨生得比别人多了一些,“看法啊......那我确认一下吧,这份婚约的其中一方是金九集团的掌权人对吧,那另一方呢?是我奶奶司墨的任何一位孙辈,还是只能是我,司荼白?” 说来司荼白对这纸婚约知之甚少,因为她压根就没当回事,每次奶奶提起时她都是糊弄,毕竟她对奶奶讲不出拒绝的话。 司荼白的反骨从不往司墨女士的身上扎。 钟遥夕摇了摇头,双耳的坠子亦跟着晃,“当初具体是怎么说的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定约的双方如今明言指了我们两个,自然就是我们两个。” “也是。”司荼白点了点头。 果然是总裁思维,钟遥夕似乎并不注重过程如何,她只在意最后是这么一个结果,而她是否可以接受这么一个结果。 司荼白了然,也不再周旋,却故意服软,“我没异议,不管是在我奶奶面前还是钟总面前,我可都是下位者,听安排就是了。” 这回答显然出乎钟遥夕的预料。 她对奶奶辈的那份婚约,比之司荼白要更了解得深一些,至于司荼白本人,她亦是在赴今晚之约前,粗略问过一些基本状况。 当红顶流,年纪轻轻,形象自然是无比姣好吧,而身为金九的艺人,她在圈里也肯定足够干净。 有过硬的业务能力,赚的钱在同龄人里已算优越,身家背景简单,还与钟家是世交。 司荼白俨然是位合格的婚约对象,但也只是合格。 然而钟遥夕现在不想选择婚姻,不仅是心中有执,还因状态不适。 她初入国内财团圈子,最紧迫的自然是站稳,扎根,把控。 若非视力突发障碍,她半分也不质疑自己可以做到这一切,但...... “我了解了。”钟遥夕平静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对自己模棱两可的态度吃惊。 她决定了今天就要处理完毕的婚约,为什么现在要留余地让自己再考虑? 司荼白没有对方那么认真,她只是觉得好玩:“噢?” “司小姐近期要忙回归是吧,那现在拿这件事要你分心是我考虑不周,后续我会将协商方案做好后再交给你选择。司小姐任何时间有任何想法,告知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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