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蛩音响,安鱼信盯着飘到桌子上的小飞虫,垂眸沉思了一会儿。 林老师肯定也会来二班讲,但他们班的物理课在下午,保不齐要下午才能知道这个消息,而她已经等不及了。 瞅了一旁蠢蠢欲动的沈忆然一眼,她按住了沈忆然胡乱捣她胳膊的手,扬了扬下巴,说:“走!” 安鱼信跟在沈忆然后面挪进办公室。 她放眼望去,只见林溪桥旁边围了一圈看分数的人,大多是一班的人。一张分数表被围得铁通般水泄不通,蜜蜂来了都要掂量下能不能飞进去。 林溪桥好整以暇地坐在包围圈外,捧着水杯窝进椅子里,时不时说句:“别挤,总能看到的。” 她声音依旧柔和,唇角依旧轻轻挑着,只是眉眼偶尔流出些许疲态来。 这时的林老师就没有那么生动了。安鱼信想。 包围圈里有人余光瞥见了走进办公室的安鱼信,登时站直了身子,捣捣旁边的人,努了努嘴:“诶,安鱼信来了。” 于是包围圈自动破开一个口,所有人的目光腾地向门口照去。安鱼信脚步一顿,只觉得有束聚光灯穿越尘埃直射而来,将她照得无所遁形。 “鱼信,忆然。”林溪桥面上登时漾起了轻笑,从适才机械重复“别挤”的状态里鲜活过来,“你们来啦。是来看分数的吗?” 沈忆然和安鱼信点点头,沈忆然靠在她肩头耳语:“我怎么觉得大家的眼神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我也觉得。”安鱼信偏着头,轻声道。 林溪桥见俩人咬耳朵,眨眨眼,指了指桌上的分数表,说:“你俩自己看。” 包围圈破开的口更大了,大得能装下三个安鱼信。 沈忆然推着安鱼信走到桌前,俩人低头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许多没有参加物理竞赛培训的同学也报名了,例如周寻,他说重在参与:“万一拿奖了呢?” 名字顺序是按学号排的,沈忆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分数,九十三分,一个大概率刚好能进复赛的成绩。 她舒了口气,眉眼间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接着她找起安鱼信的分数来,这一看就愣在了原地:“一百四十二分。” 这个成绩在一众两位数的分数里十分扎眼。 她把分数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有两个上一百的,一个一班的男生121,一个安鱼信142。 自己的93能排第四。 那个词怎么说的?安鱼信壁了。 对上林溪桥赞许的目光,安鱼信登时觉得那奋笔疾书的一个暑假和夜夜在被窝里熬到两点的开学第一周不算什么了。她看着女人从小冰箱里拿出两杯酸奶,递给自己和沈忆然。 “你俩成绩都能进复赛。”林溪桥弯了弯眼,“两周后复赛可要好好准备呀,考完老师请你们吃大餐!” 安鱼信挂着收不回的笑晃出办公室,浑身散发着喜气洋洋的味道,沈忆然在一旁看着也跟着乐:“就这么开心?” “你考一百四十多分你不开心?”安鱼信回过头笑道。 她尽力把嘴角压平了些,直到踏入班级才略微收敛,一步步踱到位子旁。 上课铃响,周寻在位子上又趴了半晌才勉强坐直了身子。他偏头看了一眼安鱼信,“嚯”了一声:“今儿这么精神。” “林大美女给的酸奶。”安鱼信瞥了他一眼,举着酸奶晃到了他眼前,“你没有吧。” “嘁。”周寻摇头晃脑,“要是林老师给我酸奶,我肯定好好珍藏,才不会像某人一样拿出来招摇过市,到处炫耀。” 安鱼信笑着锤了他一下,周寻作势要躲。 那杯酸奶一直在桌子上放到了物理课下课。 林溪桥走下讲台,随意挑几个幸运儿唠了唠,又走到安鱼信桌旁,点了点她的桌子。 安鱼信正静心做着作业,余光瞥见那抹健康的粉色,抬头便见那杯酸奶被林溪桥拎起举高,接着女人的调笑声从头顶传来: “鱼信,这样的天气酸奶可不禁放,要坏的。你不喝给我。” 安鱼信面部表情管理崩了一瞬,啊了声,赶紧站起来抓着酸奶放回桌面,一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喝的。” 林溪桥不觉舒了眉眼,沉静片刻向后走去。 “本来就是林老师给你的东西。”周寻看着林溪桥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后门口,胆子登时大了许多,逮着身边人就嘲笑,“你还抢回来。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安鱼信瞪了周寻一眼,作势要扬拳,周寻赶紧抱拳求饶,却意外地见安鱼信没有继续耍皮,而是垂眸沉思。 气氛一时沉静了下来,连带着下午洒进教室的光束笼罩着的飘飞的小灰尘都有些凝固。 周寻伸出手在安鱼信面前晃了晃,轻轻叫了声。 安鱼信倏然回神开口:“我记得,分班前你好朋友的班主任是林老师对吧。” “怎么啦?”周寻点点头。 安鱼信转过身,问:“林老师送他过什么东西没有?” “你就问这个呀,我看你那么认真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合着还是想炫耀你的酸奶?” 周寻嗤了一声,回身翻开书本,竟是拒绝交流的样子。 安鱼信皱了皱眉,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催道:“快说。” 周寻作呲牙咧嘴状:“我的姑奶奶,你好歹下手轻些呀,打死了谁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啊。送东西他倒没和我讲过,就是有次他身体不舒服没胃口,林老师看他饭点一个人在教室,给他点了份外卖。他当晚就跑过来和我炫耀,那副样子比你还不值钱。” 然后摇头晃脑的周寻话音刚落就被安鱼信结结实实揍了一顿,临了耳边飘来安鱼信恨恨的一句注意用词。 从今天开始继续晚自习补习物理竞赛,不同以往的是只剩了四个人。这样一来阶梯教室就显得有些过于空荡荡,圆润有力的声音在墙璧间拐了几个弯,荡出了回声。 于是林老师放下课本,大手一挥:“今晚夜色好,咱们去操场补习。” 大家:……? 这个补习是正经的补习吗? 还真是正经到不能再正经的补习。 林老师开始指挥人,拿出一个大台灯一个手电筒一个充电宝塞给一班的两个男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操场出发。 半晌后大家站在主席台前:…… 沈忆然拽了拽安鱼信的衣摆,安鱼信偏头听她喃喃:“我们明天不会被通报批评吧。” 林老师的指尖顿顿然划过主席台,又伸到光下照了照,凝神细看不见半点灰尘,于是满意了:“这么好的桌子椅子,不拿来学习可惜了。” 支起台灯,安鱼信沈忆然坐在林溪桥旁边,两个男生再往两边坐,林溪桥拿着一个大pad写写画画,保证每个人都能看清楚自己写的字。 吹着初秋的微风,听着耳畔玉珠般的讲课声,安鱼信觉得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听课间隙她靠在椅背上,看着云破月来,梳理着刚接收到的知识点,便听到耳畔一声叫唤:“安鱼信。” 她回头,闻见了淡淡的果香,合着夜色更现出了森林里的清幽味道。她看见林老师的笑意渐渐浮起,嘴唇一开一合:“听得懂吗,我讲的快不快?” 有一瞬间的愣怔。天上的云,云下淡淡的月,月旁忽明忽暗的几颗破落星辰;地上的黑暗,黑暗里沉浮的一隅光亮,光亮里盛满光亮的眼眸。 但只是一瞬。她即刻回神,点点头:“听得懂,对于我来说很合适。” 然后她便看着林老师去问沈忆然。 补习结束,还剩十分钟放学。她们两个女生又一人得到了一把林老师给的糖。安鱼信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顶了顶牙,便听到林溪桥的声音传来:“晚上吃糖对牙齿不好。” “那您还晚上给我们。”安鱼信偏头,“是不是想让我们蛀牙。” 林溪桥闷笑了片刻:“你倒打一耙的本领还真是炉火纯青。” 沈忆然也剥了颗糖放进嘴里,眼睛一亮:“草莓味的,好吃!” 安鱼信翻了翻掌心里的几颗糖,挑了两颗出来递给沈忆然:“给,我不喜欢吃草莓味的,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橙子味的,橙子味的给我。” 沈忆然依言照做。 三人安静了一路,走到操场边沈忆然忽地开口:“小信,你直接回宿舍还是还要回教室。” 回宿舍和回教室是两条相反的路。路的尽头隐没在了山坡下,被坡上绿莹莹的射灯波及,无人时便散发着诡秘的气氛。 安鱼信反问你呢,沈忆然说回宿舍。 安鱼信想了想,向身侧一直安静听她俩讲话的林溪桥挥手道别,说和沈忆然先回宿舍了。 “嗯。”林溪桥也挥挥手,“路上小心。” 路灯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然后她骤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安鱼信和沈忆然转身的一瞬又被叫住:“我今天去女生寝室转转。”
第5章 卧谈 她俩回得早,整栋寝室楼悄然无声,甚至能听见焦脆的落叶打着卷砸到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缎白的月牙旁有一颗很亮的星星,操场上补习时林溪桥指着它说那是木星。 沈忆然进了房间满口嚷热,赶紧开了空调,一径冲进隔间洗了澡。 秋意渐浓,但仍抚不平夏天蝉鸣下的燥热,只能靠空调送出的凉风慰藉一二。只是空调功率有点小,且年久失修,并不是很顶用,或许只是带来些许的心理安慰。 安鱼信晚饭时已经洗过了。她睡沈忆然上铺,此刻正换了睡衣,无所事事地坐在沈忆然床沿晃荡。回头看见沈忆然床上的毛绒玩具,又抓过来抱在怀里,揉圆搓扁,拍着小狗的屁股玩。 出来时正看见安鱼信把小狗压成了一张饼的沈忆然:…… “你倒是很自觉啊。”见自己的小狗玩偶被摧残的不成狗样,沈忆然嗤了一声,“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 安鱼信抬头看她,往旁边让了让,一嘟噜顺嘴接道:“把这当成自己家,随便坐啊,不要客气。” 沈忆然坐在床上擦头发,闻言踹了她一脚,笑骂她过于自觉。片刻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啊,忘了说,我老婆今晚来找我玩,带你们认识认识。” 安鱼信一挑眉,呵了一声,声音登时高了八度:“沈忆然,你个大渣男无缝衔接!”闲竹赋 沈忆然躬身被吼得身子向后倾了倾,捧住心口作泫然欲泣状:“好歹两个月了,况且当初是你追的我,我本来就不喜欢你。” “嘶。”安鱼信一本正经地说,“很有道理的样子。” 宿舍一时陷入沉静,但很快又砰隆啪啦热闹起来。门外传来阵阵由远及近又渐远的脚步声,夹杂着女高中生肆意的欢笑。 寝室长蓝静和揽着宋迟的肩亲亲热热地走进宿舍,看见已经换上睡衣的俩人嚯了声:“今儿这么早就回来啦。那我去洗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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