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活处理完县务,听取了苦主的控诉,回到后宅,径直来到暖房。 小凌云睡得正香,嘴里还咬着糕点,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嘴一动一动,吃得吧唧响。 许活抠出陷在厚实被子中的小童,两手掐着她腋下,提起来。 她嘴里的糕点掉落,歪着头浑身没有骨头似的,犹自睡得香甜。 许活抓着她抖了抖,“凌云,醒醒。” 小凌云脑袋瓜左摇右晃,费力地睁开眼,胖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睛,还迷糊着,没看清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给了一个甜甜的笑,“爹爹~” 许活面无表情地放下她,“站好,莫要讨巧,你今日犯了什么错?” 小凌云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形成记忆,两只小手贴着腿,立正站直,反应迟钝地想不起来。 许活严肃,“许凌云!” 她但凡叫大名,便是不能随意含混过去。 小凌云眼神都清澈了,轱辘轱辘地转了转,心虚地问:“爹爹,坦白从宽吗?” 这是往常她犯错,方静宁维护她时常说的话,她记在脑袋里了。 许活严词拒绝:“休想!” 小凌云霎时蔫头耷脑,嘟嘟囔囔奶声奶气地坦白了罪行。 她已经开始启蒙,连县丞看着她从襁褓长大成扎冲天辫的小童,感情深厚,便自告奋勇提出为她启蒙,成了她的启蒙先生。 小凌云聪明伶俐,是个好孩子,唯独一点,整个县衙就她一个小娃娃,全都宠着惯着,颇为调皮。 一岁的时候,连县丞抱着她,她揪着老先生的胡子不松手,老先生宁可忍着疼也不拽开她的手,便可见一斑。 今天,她跟着连县丞在前衙,趁着连县丞不注意,偷偷把他的前裾系在了桌腿上,连县丞起身时没注意,险些绊倒。 许活厉声教训:“连县丞年纪大了,若是摔伤,你如何赔罪得起?年纪小便能行事无忌吗?” 小凌云淘气时没想太多,也没有那样的坏心,此时一听连县丞可能会受伤,一下子便怕了,“爹爹,我错了……” “与我说何用?去向连县丞赔罪。” 小凌云便爬下炕,自个儿笨拙地穿上鞋子,时不时拿小眼睛瞧父亲的神色,鬼精鬼精的。 许活始终冷着脸,待到她穿好鞋子,披上毛披风,便迈开步子出去。 小凌云小跑才能勉强跟上她,亦步亦趋地跟到前衙,还未见到连县丞,便扯开嗓子嚎起来:“先生,凌云知错了,呜呜呜……” 干打雷不下雨。 自小的大嗓门儿丝毫没有变。 屋里,连县丞脚步仓促地跑出来,安抚:“莫哭莫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许活无奈,这位,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转瞬间,一老一小又亲亲热热了。 许活坚守住长辈最后的威严和底线,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纵容小凌云,宣布了给她的惩罚:“去蹲一刻钟马步,罚站半个时辰。 连县丞求情,未能成功,掩面不忍再看她一眼。 小凌云哭丧着脸,依依不舍。 许活看不得两人在那儿唱戏,直接拎起小凌云的后襟,带走。 晚些,方静宁和许婉然回来,瞧见靠暖炕扎马步的小人儿,霎时便心疼了。 小凌云委屈巴巴地望着两人,“爹爹生气了,罚凌云,凌云站不住摔了几跤,不累,不疼~” 小小年纪,便深谙以退为进,如何能不惹人疼。 方静宁和许婉然明知道她古灵精,仍然忍不住心软,只是两人早就被许活叮嘱过,不可在其教导时与她分庭抗礼,便全都转向许活,看她的眼色。 许活与二人说了她的所作所为,冷酷无情道:“穿得厚实,摔不坏。” 小凌云做的确实不对,犯错受罚,天经地义,方静宁和许婉然只能回小凌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就知道没有用。 小凌云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继续乖巧地扎马步,完成惩罚。 而方静宁明面上没有阻挠许活教孩子,却从别处找回来,理直气壮地与许活分床,让许活一个人抱被睡,“这几日,你一个人睡吧,我和阿姐陪着凌云睡。” 同样的话,这两年多,她说了无数次。 许活眼睁睁看着暖房的门在她面前合上,已经麻木。 几日后的晚上,方静宁还要留在小凌云身边睡,许活直接抱走她,“回房睡。” 方静宁不好意思,拍打她,“在孩子面前呢,庄重些!” 许活手稳稳地揽在她腰后腿间,大步出去。 暖炕上,小凌云只从被窝里露出个小脑袋,两只小手捂在眼睛上,手指缝张开,正大光明地偷看她们打情骂俏,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父母双亲感情好,孩子的快乐便是无与伦比的。 许婉然衣衫齐整地坐在暖炕边,温柔地看着她无忧无虑纯然快乐幸福的模样,完全地确信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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