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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漫浩坐在市局大厅前台正捧着保温杯喝着养生枸杞茶，忙里偷闲玩儿会扫雷，却被一个进来的走路姿势怪异的青年给打断了。 “警官。”青年挺高，长得不算特别帅，但是笑起来很阳光，“我就是你们前两天联系的那个被截肢的车主。” 他当时刚高考完，花了一个暑假考了驾照，那天好不容易拿到驾照，就迫不及待兴冲冲的想去开车练手。 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跑快，还喊上了自己父母坐在后排陪着他，省的他这个新手司机上路出什么意外。 结果他本身没出意外，却被别人的意外所连累。 李漫浩给他拿了瓶酸奶，和他坐着聊了一会儿。 李漫浩呷了口枸杞茶，听青年说着话。 “我之后生活一直挺顺利的，那笔钱不少，我做的手术、术后的复健、安装的假肢都是最好的。就是可惜……”青年叹口气，“我当时在重症监护室里，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笔钱是他要用来给儿子治疗用的，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 “你不用过意不去。”本来安安静静喝茶的李漫浩开了口，“这是你该得的。这场事故里本来就属你最无辜。而且汪国安心里也清楚，他儿子受伤太严重，年纪又太小，本来就活不下去了。这笔钱给你是救命，他用就只能续命，还是给你有用，放他自己手里除了多添痛苦也是浪费，他也是自己甘愿这么做的。” 青年显然有些震惊。 她不是……警察吗？ 这……这是警察该说的话吗？ 正常回答不应该是：你节哀，这件事没有对错，你现在活着就好，就是可怜了那条无辜的生命之类的吗？ 直接说这钱放汪国安手里就浪费了真的好吗？！
第 6 章 青年摇摇头，把震惊给甩出去，说了说自己之后的情况。 后来……慢慢适应没有腿的日子。 说起来虽然就一句话的功夫，但其中的辛酸……也只有自己知道。 幸好大学的同学室友辅导员也在尽心尽力帮着他，还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都是他逐渐走出痛苦恢复到正常生活状态的动力。 甚至于他后来还重新拾起了篮球这项运动，在市里的残疾人运动会上还大放光彩，毕业后和暗恋自己的女孩子结了婚，现在步入而立之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日子过得挺滋润。 ——而有的人，却把被淤泥渗入的烂肉挖掉，拼死挣扎着爬到深渊边上，抓住照进来的哪怕只有那一点点的光，揉进怀有希望的心土里，从痛苦的黑暗里开出了一朵向阳而生的花。 ——尾声 李漫浩合上日记本，洗了洗手，栽倒在床上刷了会儿微博。 “新型肺炎？”李漫浩皱皱眉，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 越刷越心惊。 这新闻前不久她也看到过，不过当时就出现了没多大会儿就消失了，她也没在意，后来忙得昏天黑地的，也没怎么注意过新闻，谁知道现在都这么严重了？ 她喝完热茶，刷的也差不多了，琢磨着这个点儿她爸妈应该还没睡，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过去。 响了半天，那边才接了起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赶紧的别墨迹，打游戏呢。”一接起来，就是林迩女士蛮不耐烦的声音。 李漫浩呷了口热茶，冷漠开口：“妈你再这么不耐烦我电话我就给我爸告状，说你又熬夜打游戏不睡觉。” “嘿！我说你——” “停停停！我不跟您吵。”李漫浩及时止住话头，“我见最近闹那个传染病挺厉害的，你跟我爸出门记得戴口罩，能减少出门次数尽量减少。” “我知道啊，家里囤的有。”林迩女士终于恢复了往日优雅的语气，“你还没放假？今儿都腊月二十四了。” “今年我得值班到二十八才能放假呢。”李漫浩吹散了茶杯上飘着的热气，被热气氤氲的眼睛有些模糊，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柔和，“过年好好在家待着吧，哪儿都别去了，外面儿人多，容易被传染。” “你见我过年什么时候让主动出去过啊？都是李澈昀同志非得想跟我出去的好吗？”林迩女士想翻白眼，无奈实在是觉得这个动作太不雅观，强行忍住了，“你爸爸每次一用那种委委屈屈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我就格外心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漫浩觉得嘴巴有点儿寂寞，拿着手机撕了包薯片歪到客厅沙发上了：“爸爸最近又忙起来了啊？” “嗐，还说呢，一到年终都是全球性公司忙碌阶段，鬼知道什么原因。不跟你扯了，我忙着，挂了。” 李漫浩又玩儿了会儿手机，十一点前准时睡觉。 她才不像她那一没人管就成天熬夜的亲妈。 早睡早起身体好。 挂断电话的林迩女士玩儿疯了，熬到了三点还没睡，听到大门处的密码锁发出了熟悉的“嘀——”声后，关手机收平板合电脑摆好鞋子钻进被窝装作睡着一气呵成，动作迅猛而敏捷。 卧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一条缝，漏了些光进来，很快又合上了。 正准备飙戏轻声嘤咛表现出已经睡着却被吵醒的样子的林迩：“……” 什么玩意儿！都不给发挥的机会！差评！ 李澈昀看自家夫人安安静静地睡着，不想打扰她，怕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的林迩给弄醒了，想了想，决定自个儿还是去书房睡吧。 林迩怎么会不知道他想的什么。 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烦躁地薅了薅头发，踢踏着拖鞋去找那个傻子了。 真是的，醒了再睡不就好了嘛！ 书房要比卧室睡着舒服了它为什么不叫书卧啊！ 她就纳闷儿了，这人当初是怎么追上她的啊？ 林迩女士全然忘了，当年他俩的恋爱明明是在她自己锲而不舍厚脸皮地追着李澈昀四处跑才开始的。 夜已深，有人已然入睡，有人却枯坐床头。 钱力伟的妻子抱着丈夫的照片，一个人抹着眼泪，时不时地给蹬开被子的孩子重新盖好。 那天她也在局里，虽然按照要求她不能和警察们一起看监控显示器，但她太急切了，她急切的想要见到毁了她全家的凶手。她紧紧贴着讯问室的大门站着，虽然讯问室隔音效果很好，但汪国安嘶声竭力吼出来的时候还是能听到一二的。 这一二已经足够了。 她不明白。 明明已经是翻篇了的事情，为什么还能在十几年后被重新捡起，甚至要因为这件事而付出另一条生命作为代价。 难道人不应该是往前看吗？ 凶手有孩子，知道丧子之痛，可他难道就不知道……年幼丧父之痛吗？ 钱力伟的妻子死死捂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嘴唇被咬的出了血。 这几天她一直在压抑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给孩子说，从十七号到现在，短短三天，她却像过了三十年。 大女儿这几天总是看着她沉默，也不调皮了，也不闹着买这买那了，反而会帮忙扔个垃圾，给自己洗个菜。 可就是这样……才让人心疼啊。 女人深深吸了口气，却呛住了，没完没了的咳嗽起来。 她怕把孩子吵醒，连拖鞋都没穿，手忙脚乱地大步跑到厕所，一个人对着马桶又咳又吐。 她这两天的心理压力太大了。 撕心裂肺地咳了半天，女人瘫软在了地上，头靠着厕所的墙壁，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这几天一直在后悔。 如果……如果她没叫她丈夫出去买东西的话…… 女人本来失焦的眼神重新聚集。 不，该来的还是避免不了。 那个李警官说了，凶手已经有点儿魔怔了。他就算不开车撞他，说不定也会做出更疯狂的事。到时候入室持刀杀人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孩子们能不能活下来还说不准呢…… 女人擦了擦嘴，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凉水冲了把脸。 不能就这么废了，孩子还那么小，以后一个人更累，人还是要往前看的。 正当她擦脸的时候，突然被门口响起的一声怯懦懦的呼喊给震在了原地。 “妈妈……”她七岁大的女儿光着脚，连睡衣棉袄都没穿，冻得浑身发抖，却还用这么单薄弱小的身子倔强地站在厕所门口，“妈妈……你……你能不能别哭了……” 小女孩儿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揉着眼，小孩子特有的软糯嗓音都是哭腔：“妈妈……我……我以后绝对不惹你生气……就算没有爸爸了，我们也好好过，行不行？我以后可以做饭，可以干家务，可以照顾弟弟……我，我能做的事有好多好多……妈妈你别哭了……” 小女孩儿抽泣两声：“妞妞心疼……” 本来已经洗干净眼泪的女人，在这一刻被戳断了那根心弦，终于绷不住了，跪在地上抱着她才七岁大的孩子，两个人嚎啕大哭着。 谁说孩子小就不懂事的？ 有时候，反而是大人眼里不懂事的小孩子，才看的最透彻。 一月份的北方温度虽低，天气虽冷，某个时刻某些地区也发生了些让人难过的事情，但第二天总会到来。 而且—— 总有人心和情意，在最寒冷的时候温暖着彼此，给予对方活下去的动力，给予对方一个可以哭泣的臂膀。这就是上天派给你的天使。 作者有话说： 明天更新个小日常
第 7 章 李漫浩是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回的北京。 本来原定的是腊月二十八的，但是今年值班的警察休完假后立刻就赶了回来，接了李漫浩的班，也没再在家多待两天。 平时李队对他们都挺照顾的，夜宵加餐什么的先不说，谁家里有事儿了直接给她说一声，她就会帮忙顶一下班。大过年的，受足了她照顾的警察也想让她能早点儿回家。 而且反正他家就在本地，离得近，下班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家了，早回来上两天班也没什么事儿。 李漫浩还没从飞机上下来，微信的提示音就随着手机开机联网后叮叮当当地挤了进来。 她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爸妈发来问她“什么时候到？”“到了没？”的，剩下的一小部分是平时生活里的朋友发来询问的消息。 挨个儿回了信息之后，李漫浩就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围好了自己的围巾，从飞机上下来了。 机场出口处，一个中年男人长身玉立，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 男人的皮相极好，一双眼睛极有味道，抬抬眼皮就能看到里头的万种风情。但男人的表情十分严肃，恍若周身围着一圈可视正气，生生将这风流至极的一副样貌给带出了老干部的风姿。他下巴上略微冒了些胡茬，穿着件冷色系的大衣，时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表，不自觉中就展现出了一股冷淡又成熟的气场，周围来往的人都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这个气质上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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