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架后面的土地上开满了鸢尾蝴蝶，花瓣上的印记犹如呐喊的鬼面，就像死去的魂体化为花儿重回世间。
安娜起身，站在少女面前，眼里满是狠厉，她道：“小姐，看来我无法报答您了，我要留在这里。”
少女皱眉，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世界之大，消失了一个小镇，千千万万的小镇依旧存在，同时也会有不计其数的‘女巫’出现。”
安娜咬紧牙关，紧握的拳头不受控制地颤抖。
许久，她泄了气，语气悲凉，“您或许不知道，曾经，我也是台下的一员。”
一次是她5岁那年，那时她家还不似后来富有，甚至是贫穷，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面包了。
她跌倒在一户人家门前，那是一位手很巧的阿姨家，在小镇里开了家手工店。安娜从没见过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巧克力与奶油蛋糕，是个很令人羡慕的孩子。
就在她快饿晕时，那位阿姨开门，随即从屋内递了一块松软的面包给她，还有一些牛肉干。
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这是她与那位阿姨仅有的交集，因为没过几天，从爸妈嘴里得知，那位阿姨其实是女巫。
安娜不解，那么温柔的阿姨怎么会是女巫呢。
她被父母抱到行刑处，目睹了阿姨被绞的全过程。
那天后，家里能吃上面包黄油了。
而阿姨的儿子被送往亲戚家寄养，安娜每次见到他，衣服都脏兮兮的，远不如以往洁净。
......
再一次出现女巫是十年后，那时她已有爱慕的少年。
而少年已有心爱之人，她知道那名女子，是镇上出名的美人，她总会佩戴些漂亮的首饰。
她见少年天天往女子家送花，而第二天那些花会夹杂在一堆花束里出现在垃圾堆。
时间缓缓流逝，安娜时常听人说，那女子可能是女巫。
流言愈烈。
有天，少年对她说，那女人太过貌美，擅长蛊惑人心，肯定是女巫。
于是，在不久后的冬日里，女子被送上刑台。
安娜在人群外听到凄厉的惨叫，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父母回来时给她带了一顶漂亮华丽的小礼帽，她曾见那女子佩戴过。
她带上帽子，站在镜前，礼帽衬得她也多了几分秀气。
她看着镜中的人，笑着：
“女巫本就该死。”
......
倾诉结束，少女握剑久久不言。
她俯瞰冒起炊烟的那座小镇，转向南方，对安娜道：“走吧。”
--
茱尔再次回到镇上，小镇已经重现往日的喧哗，一片喜气洋洋。
茱尔来到店铺前，指了一排甜点。
店主见怪不怪，笑道：“又买这么多啊。”
茱尔不答，递给她一袋货币。
“客人，您给多了。”
紫袍女人头也不回，进了其它店铺。
待出城时，她已是大包小包了。
回到高塔，薇尔薇特在窗边巴巴地看着，等人进来，她上前，乖乖地笑道：“茱尔，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触及她手里与背上的袋子，眼中暗下，“你要出远门吗？”
“是”，茱尔拿出一个小包，“里面的甜点一天吃一块”，她又拽出一个布包，“这里面是面包，还有......”
最后她指了指炼药室的方向，“那里的药一定要记得每天吃一粒。”
“不能带我一块儿去吗，你要做什么？”她委屈问道。
茱尔已经习以为常。
“带着你太麻烦”，她顿了一下，回答女孩的第二个问题，“我找人。”
薇尔薇特皱眉，她从来不知道茱尔的生活，她一直以为除了自己，茱尔与别人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心中委屈更甚。
“你要找谁！”
茱尔摇头。
自她诞生以来，她便四处游荡，没有目的地乱窜，但心里似乎一直有种冲动，愤怒、憎恨，还有不知名的情绪都想让她不管不顾的发泄，只是怎么发泄，她毫无头绪。
她总是情不自禁靠近人群，远远地看着，像一头饥饿阴冷的狼，在阴影里，挑选自己的猎物，待锁定目标后迅速出击，狠狠撕咬它的脖颈。
时间久了，茱尔大概觉察出来，这股冲动在引导自己找人。
找谁呢？
直到前阵子的梦，她才意识到，自己要找一个修女，一个不知姓名、年龄、国籍的金发修女。
心脏似乎又在发痛，紫袍女人眼睛眯起，眼中闪烁着阴郁的寒芒。
衣角微动，茱尔低头看，薇尔薇特睁着眼睛，眼里透着关切。
皱眉，茱尔压下莫名涌上来的戾气。
顺手挑起一缕金发把玩。
薇尔薇特仰头，将脑袋靠进她的手心，笑嘻嘻道：“你好像很喜欢我的头发。”
女孩一直对自己的金发感到满意，阳光下亮晶晶的，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
茱尔垂下手，“嗯。”
喜欢金色的头发吗？
不，她不喜欢。
“所以，你带我一块儿去吧，不然看不到我咯。还有啊，要是我吃的太多，很快把干粮都吃完了，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怎么办？”
这确实提醒了茱尔，薇尔薇特现在长身体，不能只吃这些干粮。而且自己这次要去远一些的城镇看看，时间太久，兴许得找人帮忙看着，但直接将她放到城镇，她又不放心。
于是茱尔又待了两天，在树林中寻找材料制作绳索。
她扯了扯绳子，非常结实，将绳子一端固定在屋内，另一端扔下去，刚好到底。
她在塔底捆了个石头，示意薇尔薇特拉上去。
薇尔薇特不情不愿地走到窗下的一台手摇滑轮旁，转动把柄，石头轻松被拉上来。 ----
第6章 再见
茱尔找店主说了来意，店主听这位客人要请自己给薇尔薇特送吃食，她欣然答应。
客人给的酬劳非常丰厚，连带着爬山也没那么累了。
将今日的菜篮系在绳上，拉动绳子，菜篮便稳稳上升。
茱尔这边自交代完后就往西出发了，往西的方向是歌利恩，公主的国家，也是自己诞生的地方，而往北是菲亚弗莱，往南便是埃瑞西亚腹地。
她开始时只在最近的一个城镇活动，每周都会回去看看。
店主很尽责，她总觉得每次回去，薇尔薇特都会长得更高一些，于是放心地将活动范围慢慢扩大。
这日，她来到歌利恩与菲亚弗莱的交界处。
寻到最大的一座城镇，她打探到一座修道院，悄悄潜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修女们休息的住所。
平时这些修女们都遮了头发，她想找人，只能趁她们休息。
茱尔不知道那个修女的长相，只能靠一头金发辨别，好在她的发色极亮，很有辨识度，而且...一身悲天悯人的气质也很稀有。
实际上，茱尔这几年已经找到许多金发的修女，只是她一眼便觉得那些都不是梦里那人。
午夜的钟声响起，做功课的修女们纷纷结束一天的学习与祷告，陆陆续续回到住所。
她们纷纷脱下黑沉的教服，摘掉遮发的黑布。
茱尔安静地在窗外一间间查看。
直到看到一头金色耀眼的发，她停下脚步。
修女脱下修女服后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从床底拉出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条新的裙子，将里袍也脱下，套上。
茱尔将视线移开，那件衣服怪怪的，应该是修女服，但和以往见到的服饰又有些微不同，似乎更破、更窄一些。以往宽松的布料此时贴在那位修女身上，胸下的布料被横切了个大口子，切口前后错开，能看见里面白皙的皮肤。
茱尔一眼便知道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又担心自己感觉错了，决定多观察一下。
修女换上衣服后，又对着窗户细细瞄着眉毛与嘴唇，随后拉了件外袍罩住出了门。
茱尔跟上，只见她沿着墙边，蹑手蹑脚往外走，窜到一道废弃的墙后，墙面与四周的绿植形成一个天然的保护罩，任谁也想不到墙后会有一方藏人的空间。
茱尔放轻脚步，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几声骄笑，声音妩媚，与记忆里温柔嗓音完全不同，茱尔抬步离开，却听那声音嗯哼了一声，道：“女巫大人怎么这么着急~”
心下骇然，这修女觉察到了自己，而且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此时另一女声响起，“圣女姐姐今天也这么美味。”
茱尔僵住，一时间竟不知作何表情。
女巫......和修女？
她皱着眉，无法想象。
墙后传来修女哼哼唧唧的声音，纵然茱尔与人类打交道的次数不多，活了几百年她也知道她们在干什么。
“露缇丝姐姐好软...哈...”
心跳瞬间加速。
露缇丝！
那位修女就叫露缇丝。
她没来由地肯定，下一刻已翻过墙头。
眼前两个女人被吓到，似乎不敢相信这里会被人发现，更不敢想自己所做的事被看见了。她们呆呆地保持原样，‘女巫’正搂着修女的腰，一只手从修女衣服上的口子里伸进去，两人的腿交缠在一起。
饶是茱尔再冷淡，看到这场景也难免羞涩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
她看着修女，问道：“你是露缇丝？”
修女惊愕的眼里留下泪珠，颤抖着回，“不、不是，我是，我是......”
‘女巫’要冷静一些，她将修女楼得更紧，警惕地盯着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你是新来的修女？”
修道院里已经很久没有送来新人了，虽然此时光线暗淡，但她可以肯定没见过这个人。
茱尔摇头，清淡道：“我找露缇丝，其它的事和我无关。”
闻言，两人放松下来，‘女巫’回想着，对她摇头，这里没有叫露缇丝的人。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修女擦擦眼泪，道，“我们刚说的露缇丝，是、”她摸了摸鼻子，“是圣女大人。”
“她在哪？”
‘女巫’表情有些怪异，还是解释道：“传说中的露缇丝圣女是五百年前的人，不过只是传说，不确定是否真有这个人。”
茱尔抿嘴。
“传说还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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