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懂人类的时间,但它自有一套时钟,严格划分了吃饭、玩耍、和睡觉的时间段。 白天的日子总是自由散漫的,睡饱之后,才是真正的活动时间。 吃过晚饭,陪主人玩一玩捕猎小游戏,在她上床休息后,它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首先要巡视一遍领地,把所有的新东西都蹭上自己的气味。 今晚的新东西有点多,好在它还是完美完成了这个任务,气味的标记是在向外来者宣告这是属于它的东西,是一种无声的保护。 其次,再处理一下生理需求(排泄),当然,气味要好好掩盖住,这样才不会被猎食者追踪到。 接着,它则会跳到阳台,捕捕虫,又或者是凝视外面的景色,它自有要思考的事,两脚兽是不会懂的。 最后,它会回到卧室,在床脚梳理毛发,再贴着主人浅浅睡上一觉,天色将明时分,被鸟鸣准时唤醒,来到阳台观鸟。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如果它被关到了门外的话,则会一直蹲在门外,等愚蠢的两脚兽开门后,气势汹汹瞪着她,至少生两个罐罐的气。 然而今晚,它是没被关在门外,却被愚蠢的两脚兽带回来的更愚蠢的两脚兽占了它睡觉的地方!梳理毛发的时候还差点被一脚踹下去! 团团跳到床头板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等外面天色大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后,来了一记泰山压顶。 它这次,要生四个罐罐八个猫条的胖气! - 楚时音被压得险些上不来气。 她闭着眼睛把团团扯开,大口呼吸着,恍若劫后余生。 团团还不服气,站在旁边喵喵叫着什么,楚时音听不懂,揉了两下猫头,又把它举起来掂量,“是不是又重了?看来不能让你吃那么多零食了。” 把猫放下,楚时音这才看向枕边的人,叹了口气,试探地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移走。 成功了。 楚时音坐起身,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小镜子,对着脖子看了看。 昨晚左星凝像是睡迷糊了进错了屋,大半夜的,她忽然感觉脖子又湿又痒,迷迷糊糊间以为是猫在舔自己,一伸手却抱住个尺寸明显不对的脑袋。 这一下惊得她神思归拢,也终于听清了左星凝口中的呢喃。 一会儿是“好香”“好饿”,一会儿又是“不可以吃”,支离破碎的话语里全是纠结。 楚时音尝试过把她拉开,她抱得太紧了,蟒蛇一样紧紧缠绕着。然而她那两条没什么肉的细胳膊爆发出的力量格外地大,楚时音都怕自己太过用力会给她崩断。 没办法,楚时音只能任她缠着,又死马当成活马医地塞了一角被子给她,好歹是解救了自己的脖子。 还好,她啃的时间不长,只留下来几个蚊子包一样的红块,略微一遮应该就看不出来。 放下镜子,楚时音看了眼时间,六点五十。 团团还蹲在床头看着她,表情不大高兴,楚时音解锁手机远程操控自动喂食器给它放了粮,它才一阵风似得刮走了。 这么大的动静,左星凝愣是连眼皮都没动,睡得脸蛋红扑扑——是不是有点太红了? 没照顾过人,楚时音后知后觉发现不对,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左星凝发烧了,并且不知道烧了多久。 来不及换下睡衣,楚时音匆匆翻了医药箱,拿了体温计和退烧药过来,末了又倒了杯温水。 急急跑了两趟,她刚坐在床边把耳温枪拿起来,再往床上一看,就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下半张脸,则都藏进了被子里,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儿并不十分奇怪。 看这模样,就知她对昨晚发生的事不是毫无所知。 楚时音没好气地问:“醒了?” 那两只眼睛一闭,欲盖弥彰地摇摇头,又点点,最后憋出一句:“对不起。” 声音沙哑着,活像是被谁欺负了去。 这副模样,即使楚时音再大的气,也消了。 人醒了,她便换了更准确的水银体温计,甩好递过去:“会用吧?来,先量一□□温。” “会用。”左星凝听话地接了,五分钟后,把温度计拿出来自己报了数字:“38.4°C。”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个温度应该继续观察,但谁也不知道左星凝到底烧了多久,楚时音还是把药递了过去,看着她吃下。 “想再睡一会儿吗?” 左星凝仍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两只眼睛滴溜溜乱瞟,却又不敢真的去看楚时音。 她当然知道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没有否认的余地,因为“证据”还留在楚时音身上。 不过,除了点点红块以外,她并没有发现更多的痕迹,是角度问题?还是真的没有? 理论上来说,吸血鬼如果真咬了眷属,那不可挽回的后果应该已经产生了,但左星凝不敢赌,生怕这副作用会跟她觉醒血脉一样延迟。眼看楚时音似乎起身要走,左星凝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姐姐,别动。” 她说了这么一句便没词了,好在楚时音真的又坐了回来。 左星凝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便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仿佛楚时音身上绑了炸弹继续拆除一样的严肃。 她做起来,两腿一弯便跪在了楚时音身侧,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脖子,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每一寸皮肤都排查过后,左星凝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她昨晚是真的忍住了进食的欲望。 紧绷的心声放松下来,呼吸也跟着恢复到正常的频率,眼前人忽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很轻微的颤动,尚尚露出萌芽便被人掐断,可这没能逃过左星凝的眼睛。 她这才发现,她和楚时音的距离,似乎太近了。 近到所有想要掩藏的一切,都平铺在眼前。 她能看到楚时音呼吸时胸口的起伏、灰调蓝的真丝睡裙上,那两条细细的肩带,还残留着颤栗的余韵、而它的主人正偏着头,躲避的姿态,却也将脖颈上的血管送了过来。 她皮肤不算特别白皙,但薄。皮肤表面透着健康的粉,因为薄的缘故,能十分清晰地看到皮肤下纵横的血管。 左星凝艰难地把视线移开,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误把这个动作视为血族的邀请。 “有根头发。” 她胡乱扯了个借口,伸手在楚时音脖子上轻轻一碰。 很轻的动作,蝴蝶振翅一样轻巧,然而有时候,动作越是细微,带来的存在感越是强烈。 楚时音闭了下眼,听到左星凝又缩进被子。 她很想加个终于,即使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十秒钟内。 时间的感知在被靠近后改变,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变得久远,连带着五感都被放大。 因为发烧,左星凝浑身的温度都要高些,像一团火。 凌晨时分的记忆是熄灭的火星,被这团火引燃,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连带着被她刻意遗忘的触感都浮了上来,被火光照得通明。 楚时音疑心自己是不是也发烧了,否则头脑怎么会有那么一瞬间的不清醒? 她离开的脚步稍显匆忙,却没被任何人注意到。 楚时音拿了两颗鸡蛋敲进锅里,看着透明的蛋液逐渐变白、凝固。 左星凝长大后倒是跟小时候两模两样了。 她到底认没认出自己? 楚时音轻轻碰了碰颈间的红痕。 不管有没有认出,她都真是…… 胆大包天。 - 吃过药后,左星凝的烧总算退了,人稍微有了点精神,不敢往楚时音那边凑,便黏上了陈姨。 陈姨是八点到的,一来先是惊讶家里怎么多了个人,然后便利索地把家里收拾了个干净。 左星凝就是这个时候黏上去的,她人乖嘴甜,一来二去,就把陈姨的家底聊了个底朝天。 陈姨说,她已经在楚时音这做了五年,以前楚时音工作忙,总是东南西北地跑,她的工作清闲,便兼做两家,在今年年初才辞去了另一家的工作,以便更好地照顾即将升到高三的女儿。 提到女儿,话匣子立刻被打开,无须左星凝再多说什么,陈姨滔滔不绝从女儿幼儿园的“干饭佳兵”谈到高二下学期进步的名次,话里话外全是骄傲,左星凝十分捧场地应着,余光却注意到,楚时音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了。 她两手抱胸倚着门框,下巴收着,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洒进来,趴在她脚下,距离很近,却就是差那么一步落不到她身上。 就好像她们聊的话题也是那阳光,字字是家常,句句与她无关。 彼时,左星凝还没有想到这么深,直到很久之后,在某个相似的午后,她不期然回忆起了此刻的楚时音,也终于知道该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 一艘孤舟。 一艘,没有终点的孤舟。 第06章 吃药 不知是因为白天贪凉吃了雪糕,还是淋的那场磨人的雨后劲未消,总之,“胆大包天”的左星凝在半夜失了气焰,燃起了别的东西。 她又发烧了。 这次的烧灼感比哪一次都要强烈,像是跌进了火炉亦或是岩浆,骨头缝里都透着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水分榨干。 喉咙干得快要冒烟,左星凝颤抖着翻身,伸长手臂去够放在床头矮柜上的水。 拿到了。 来不及欣喜,下一秒,身子忽然一软,手臂脱力,玻璃水杯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隔壁房间,正在假寐的团团吓得四处乱窜,慌慌张张躲在窗帘后面,眼瞳放大,满是警惕。 楚时音叹了口气,掀开被子下床。 扭开客卧的门,一室黑暗里,只有床头的夜灯亮着暖黄的球形的光,像一个罩子,把左星凝圈在里面。 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裙,蹲在地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挂着两颗要掉不掉的泪,和手心捧着的东西一同折射着亮亮的光。 打开灯,楚时音看清了那东西——玻璃碎片。 碎片泡在浅浅一层水里,连着垂落的裙角,刚刚发生了什么,并不难猜。 “灯也不开,伤到了怎么办?” 楚时音走过去,双手撑在膝上,弯腰看着她。左星凝脸上慢半拍地呈现出火烧云的色泽,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声带却只发出了几个细小的破碎音节,不足以传进任何人耳中。 “烧晕了?” 见她不说话,楚时音往前倾了倾身子,皮肤下透出的淡蓝色血管,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在跳动。 好香,好近…… 不行!! 左星凝猛地扭过头,她紧紧抿着唇,再一次刺出獠牙,有意控制之下,伤口比上次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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