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尚未开口,西玄王先怒了,“谢闲!” 谢闲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说道:“暴躁易怒,父王是该找太医好生瞧瞧了,您后宫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你!”西玄王气极,缓了缓神,方才又接着道,“孤不与你计较这些荒唐的事情,孤就问你,你知不知道那座庙里面的东西有多重要?!涉及国祚,若是被有心人告去了宣京,让人怀疑西玄有反心,天子怪罪下来,你就是整个西玄的罪人!” “真重要的话倒是放在个好点儿的地方啊。”谢闲低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低,但整个宣清殿的人应该都听到了。西玄王面上有点挂不住,抿唇轻咳了一声,而后道:“你给孤严肃一点。” 谢闲撇撇嘴,这事儿吧,说是小题大做也行,说是关系国本也行,八成是有好事儿的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刨出来的整她的,西玄王估计也是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当初大桓建国的时候,有四位功勋卓著的人物被封了异姓王,封地分别处在大桓的四方,但说是封地,实际上各个异姓王在自己的地盘拥有绝对的自主权,大桓天子最多也就是王位上换人的时候才有存在感,毕竟历任四方王名义上都是受封而来的,得到大桓天子的承认才算是正统。 四方王当初受封的时候,担的是“为天子守国门”的道义,据说这四人连同当时的大桓天子是过命的交情。在当时来说,一起打天下,成功后也不忘兄弟们,算是一段佳话。现在嘛……就另说了。 “说起来,这话,是谁和父王说的?如此能耐,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了。”谢闲意味深长地说道。 西玄王沉着一张脸,没吭声。 “是我说的,如何?”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走进了殿内,朗声道。 谢闲瞥了进来的那人一眼,并不意外。 这位是谢闲同父异母的弟弟,谢麟,他的生母正是殿中坐着的那位。光看这名字,就能看出西玄王对这两个人的期待差距有多大。谢闲对此不太在意,不过这谢麟倒是很引以为豪的样子。 谢麟走进来的时候,刻意横了谢闲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谢闲有意见似的,而后才开口唤人,“父王,母亲。” 谢闲觉得这人幼稚得很,懒得理会,但不代表她对别人的冷眼也会无动于衷,勾唇一笑,便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宣清殿怎么和菜市场似的,任人随意进出。” “你……”谢麟对谢闲怒目而视,眼角的余光看到对他使眼色的妇人之后,这才收敛了几分,冷哼一声,接着道,“你今日闯了大祸,我不与你逞口舌之利。” “谢麟,叫人。”谢闲没搭理他,而是敛了嘴角的笑容,正色道,倒真有几分尊长的威严在。 谢麟咬牙,顿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开口:“长姐。” “嗯。”谢闲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而后接着道,“往后莫要忘了,不然,在外人面前,显得我西玄没有礼数似的。” 殿内唯一一个外人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稍纵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谢麟气极,狠狠瞪了谢闲一眼,没等再开口,就听上方的西玄王冷声斥道。 “谁教你的?无召擅闯宣清殿?!滚出去!” 谢麟灰头土脸地出去了,妇人想求情也没她说话的份儿,只得遥遥看了谢麟一眼,目露担忧。 “将他给孤押进来。”西玄王沉着声音接着道。 于是谢麟又被从殿门处押了进来,这一下,他就像一只斗败的野山鸡,身上艳丽的羽毛都蔫了。 西玄王对谢麟从刚才起的表现显然很失望,眼下面色难看,语气也凶了不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谢麟重新复活,“父王,长姐踹了那庙宇的门,把刻了字的石碑给弄坏了。” 谢麟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声凛冽的剑鸣,回过神来时,就看到谢闲正拿剑指着自己,那双精致的眉眼因为其中的笑意显得越发昳丽。 “你、你要干什么?!”谢麟面露惊恐,他完全相信,以他这位长姐的行事作风,这一剑绝对刺得下去,想着,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西玄王,“父王……” 一旁被抢了剑的侍卫表情惶恐,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谢闲弯了弯眉眼,面容堪称柔和,只温声开口:“今天出门这一趟没揍到人,手痒。”
第3章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眼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了吧!”谢麟瞥见妇人安然自若的面容,心下稍定,当即怒道。 谢闲闻言轻笑出声,剑尖点在谢麟肩头,语调有几分兴味盎然的意思,“我说,在那之前,你不应该先说明一下消息的来源么?难不成你躲在那破庙里亲眼目睹了?”她这一剑,说是威胁谢麟,倒不如说是在威胁西玄王。 谢麟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慌乱,眼神开始乱飘,眸光落到元青身上的时候一亮,“先生,是你告诉我的吧?石碑碎了。” “确有此事。”元青淡声回道,顿了一下,又语调平稳地接着道,“可我并未言及是翁主所为。” 谢麟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你在说谎!” “你有证据吗?”元青面色从容地看向谢麟,立在那里仿佛一道天幕。 谢麟很想上去质问这个人,先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为什么临时又变卦了?但转念一想,他当初在说的时候,这人便是这样一副表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似的,无悲无喜。是他误判了什么吗? 眼见谢麟的面色不断变换,西玄王最后一点耐心也被彻底消磨殆尽,当即皱着眉头冷声道:“够了!谢闲,放下手中的剑,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尚有一个苦恼,想来王弟应当能为我解惑。”谢闲满脸遗憾地收回手中的剑,回眸示意殿外的随从,“拿上来吧。” 紧接着,便有一堆侍者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块差不多的小石碑。 在场的所有人望着这些差不多的石碑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震惊,什么情况?! “正如父王看到的那样,哪一块是真的,哪一块是假的,我实在分不清了。”谢闲颇为苦恼地说道,说着,她又看向谢麟,“王弟对这石碑如此了解,想必能分辨得出来吧?” 西玄王看着谢闲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憋不住笑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孤还没有老糊涂,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一块石碑而已,他说哪块是真的,哪块就是真的。谢闲这丫头,脑子确实活泛,就是太过顽劣,不服管教,实在恼人。 谢麟盯着展露笑容的父王,此刻还有些懵。 “谢麟,禁足一月。”西玄王沉声道。 谢麟没有反应,一旁的妇人赶紧出声提醒,“麟儿,还不谢恩?” “谢父王。”谢麟回过神,连忙道。 “至于这丫头……”西玄王说着,将视线移向了一旁坐着的妇人,“就如你所说,去封地吧。” 妇人,也就是魏夫人的面色一变,这话在这儿这么一说,她在谢闲这里辛苦维持的形象算是彻底破灭了。虽说谢闲也没信过就是了。 “多谢父王。”谢闲这次的笑多少有了点真心,可以,不枉她费这么大劲唱这出戏。 西玄王一看谢闲就头疼,顿了顿,接着瞥了谢麟一眼,道:“你们母子俩先下去吧。” “是。”魏夫人顺从地起身,用眼神示意谢麟跟上。 谢闲的封地这事儿,说来也挺草率的。之前谢闲见西玄王一次提一次要封地的事,西玄王显然是不肯让她走的,开府已经是最大让步了,但谢闲一次次提及,让他恼了,索性就圈了块贫瘠苦寒的不毛之地,想让谢闲闭嘴,没想到这封地谢闲还真要了,这下苦恼的人成了西玄王,他的嫡女,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吃苦?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要说起谢闲和西玄王的亲疏远近问题,其实比较复杂。要说多亲厚,那是看不起谢闲的纨绔程度,也看不起西玄王的冷情程度。但要说多差,也不至于,毕竟谢闲能纨绔到这个程度,和西玄王的纵容脱不开关系,到底是嫡出的长女,也有先王后的情分在。 总而言之,这对父女算得上互相看不顺眼,但某些时候,也不排除存在共同利益可以一直对外的情况。 —— 另外一边,魏夫人面色微沉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问:“那个元青是怎么回事?” “我……”谢麟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只觉得脸上烧得慌。从头到尾,那个自称教书先生的人只和他见过两面,说过三句话,还没和她的侍从说的话多,不过是些寻常的寒暄。细究起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对石刻好奇的教书先生,从一片泥泞中蹚过,身上依旧不染纤尘。 ——“我听闻赋央城有座庙宇,其中有初代西玄王的石刻真迹,似乎颇有分量。” ——“此等关乎国祚之物,若是有人将其毁了,又要平白惹出事端了。” ——“碎成那样,可惜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谢麟咬牙,现在想想,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教书先生主动找上门的,再想想这人是他带去面圣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胆敢如此戏弄我,一定要她好看!” “这一月,安分些。”魏夫人皱眉轻斥。 谢麟不太情愿地应了一声,显然还很不服气。 “这个人不简单,陛下对她的态度非同寻常,你少招惹是非,听到了没有?”魏夫人瞥了谢麟一眼,沉声道,“左右谢闲马上就要去封地了,那种地方,再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是,母亲。”谢麟拖长声音回道。 魏夫人皱眉,“别忘了,陛下不是没有下旨杀过亲子。” “是!”谢麟一个激灵,陡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仗着父王纵容包庇,加上谢闲要被赶去封地的消息才敢如此作为,可若是父王改了主意,他的下场就会和二哥一样。 —— 宣清殿。 “开心了?”西玄王无奈又头疼地扫了谢闲一眼,道。 谢闲神色自若,“您是指平白被诬陷这件事吗?”简简单单地禁足一月了事,还真是符合她对这个人的刻板印象。不,倒不如说,今天的这件事,和他的纵容和默许又有多大的关系?她才不相信那对母子敢轻易拿国祚来进行这种实名制的陷害,必定有所倚仗才是。这个倚仗是什么,还需要说吗? 所以说,自诩为棋手的傲慢,真是让人厌烦。 西玄王从谢闲的眼中读到了所有,眸光微沉,他并不认为默许这种争斗有什么问题,说白了,西玄王谢勉,是一个绝对的利益至上者。他不在乎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有牺牲品,他只要一个符合他预期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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