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我的人,给个面子。” 刘总一愣,不免朝周纾和身后的黎聿声多看了两眼,目光再移回来的时候,气也消了:“原来是周总的人,无妨,无妨。” “这杯酒就当陪不是了,改天亲自上门赔罪。”周纾和总是那么得体,不动怒,不发火,敬上一杯酒,便能抚平人的心。 黎聿声这会儿觉得即使七年过去,她眼前的人还是曾经那个她熟悉的周纾和,也不知道灭绝师太的名声是怎么传出来的。 刘总这会儿倒客气来:“哪敢让周总亲自赔罪,这事就当翻篇,日后莫再提了。” “赔罪还是要赔的,上个月那批香水客户还满意吗。”话锋一转,又聊到生意上。 只见刘总堆笑着脸,说:“满意,满意,现在客户只认你们意成的香水,尤其是那款香樟木回音,在市面上都卖断货,好些客户专门打电话,问我这能不能提供门路。” “哪的话,刘总要需要,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聊了几句,周纾和叫来身边服务生:“小吴带刘总去二楼换身衣服。” 刘总离开,黎聿声才想起来刚才Alisa的劝诫,周家做东,别得罪人,她这下算是把刘总给得罪了,现在想来才觉得后悔。 会不会给周纾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生意场上尔虞我诈,笑里藏刀,黎聿声也分辨不清刘总刚刚是什么意思。 周纾和站在她前面的酒桌边上,目送刘总,明明没有回头,却好像能看清她的心思似的,她说:“错不在你,不用自责。” 周纾和的声音很稳,很沉,可一但离开生意场,放松下来,她的声线就有点特别,仔细听能听到尾音带点娇嗔的气音,像是从身体内部发出,一开口就像打开了身体的某个开关,整个人都软下来,吵架也没了气势。 这是属于黎聿声的秘密,有且也只有她知道的秘密,所以以前和她拌嘴吵架,总抓住这个软肋,没吵两句那边就软了,败下阵来。 直到七年前…… 想一想,黎聿声还是觉得冷,那年的雪比今天的大,冰花在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 想到这身体又下意识颤起来,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我跟他有生意上的来往,自然让他三分,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周纾和自然是没察觉到黎聿声这的内心变化,走回南侧座椅。 她坐下叫了声:“阿声。” 黎聿声一愣,有点失落,连称呼都变了,以前她从来不这么叫她。 “愣着干嘛?过来。” “哦。”低着头走过去。 “长高了。” 确实是长高了,在爱丁堡这七年,大概除了样貌上的变化,也就这点不同。十六岁,女孩按理说已经不再长,可黎聿声这些年硬是长高了两厘米,超过了周纾和,这会儿她应该有一米七的个子。高挑,纤细,立在那就像一只昂着头清冷孤傲的仙鹤。 周纾和坐在椅子上,仰望她,她脸颊两侧似有似无的绯红,大概是酒精作用下的反应,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带着几分醉意和娇嗔,轻启唇瓣:“阿声,想我了吗?” 第003章 我不介意 周纾和又被叫去喝酒,隔着酒桌人群,视线里红酒香槟,昏暗的灯光交相辉映,眼前模糊了。 刚刚周纾和的声音在还耳畔萦绕,带点醉意的喃呢,迷离恍惚,雾蒙蒙的眼神也扰的她心里痒痒的。 想吗?当然想。但这些话说不出口,尤其是当着周纾和的面更说不出口。 她也是有自尊的,当年她那么轻易就抛弃她,把她丢在国外七年。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寒冷的冬天,下不完的雪。 眼眶湿了,想到这些总是这么不争气,黎聿声恨自己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没出息。 “怎么了?心情不好?”Alisa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边上,唇角微微勾起,看透却不说破。 黎聿声赶紧掩饰起情绪,庆幸自己眼泪没流出来,也多亏七年国外的经历,情绪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波动无常,学会了克制。 她微笑着摇头:“没有……酒局什么时候结束?” 东南角西洋古董钟敲了十二下,凌晨了。 看着铜鎏金雕琢的摆锤一下一下晃动,在纸醉金迷的灯影里渐渐模糊起来。 想起以前周家也有这样一座落地古董钟,胡桃木,金属机芯,十九世纪末德国制造,钟的顶尖是哥特式设计,顶部和侧身雕琢垂花蔓草纹。钟是周老爷子年轻时候托人从欧洲运回来的,当年造价七百二十,如今已经价格不菲。 她以前总喜欢站在钟前看着摆锤来回晃动,等周纾和回家。德国表芯,几十年都能准确无误,分毫不差,周纾和也会在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准时到家。 脱下大衣穿着旗袍抱抱她,说:“小鱼,我回来了。” Alisa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候又响起来的:“已经接近尾声了。” 她看着黎聿声笑笑,又问了一句:“会开车吗?” 黎聿声回过神一愣,随即点头:“会。” “开周总的车回去,周总喝醉了。” 黎聿声的目光越过酒桌望过去,那个穿着旗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Alisa把车钥匙递给她:“人在洗手间,这是周总车的钥匙,车库在哪知道吧?” 黎聿声点头:“……知道。” “那人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拿着车钥匙,穿过南侧走廊,洗手间在尽头。 深吸一口气进去,果然见周纾和伏在大理石纹的盥洗池边上,背影已足够让人心颤,黎聿声觉得现在自己的心跳又不自觉的加快了。 只是周纾和伏在那干呕的声音很快拉回她的理智。 走过去两步,黎聿声皱眉,没发觉自己语气还带着点责怪:“干嘛喝那么多酒。” 周纾和闻声回头,十指轻扣着盥洗池边缘,又是那种略带娇嗔的气音:“你怎么来了?” 黎聿声喉头颤了颤,咽下一抹不知名的情绪,硬生生地说:“Alisa说你醉了,叫我送你回去。” 周纾和怔怔,目光有片刻抽离,睫毛轻轻浮动,思绪万千,略微叹口气过了好一阵才开口:“你真是长大了。” 黎聿声哑然,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周纾和半倚在盥洗池沿,低头在包里摸烟卷。 “还在怨我?”她没抬头。 哪敢。 闷声闷气地回答:“没有。” “嘴硬,分明就有。”周纾和摸了半天没摸到微挑起眼皮看她一眼,声音很轻:“过来扶我。” 黎聿声不想跟她争辩,过去扶住她。 周纾和仿佛没了骨头似的,两指勾起手包,软软靠在她怀里。 她比以前瘦了,也轻了。 能清晰的摸到腰间的骨骼,隔着一层织锦缎面料,她的手顺着柔滑细腻的旗袍腰线一路往上,再向上。 欲望和理智的碰撞,再往上半寸就是那片柔软的禁地,她不敢逾越的领域,滑到一半指尖突然顿住,外面的风雪时刻提醒她她的身份。 一颤,像触电般放开了,她不敢越界,她害怕一旦越界,再等又是七年。 可偏偏此时周纾和重心不稳,脚下一拐,两人顺势往墙边倒去,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那双纤细的手护在她脑后。 周纾和就这么跌在她怀里,而她的手触碰到了那片柔软,掌心感受着温度,也“触碰”到她心脏的跳动,一下,两下,三下,清晰分明,伴随着均匀的喘息。 她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贴着周纾和的胸口,却跟不上她的节奏,心跳和气息都漏了半拍。 低头,正好看到那双带点水雾的眸子,雾蒙蒙的,才咬了咬唇:“我不是故……” 手也一触即放。 周纾和似乎叹了口气,声音柔和,护着脑后的手摸摸她:“阿声,不要怕,我不介意。” **** 风雪依旧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吹的郊区半山的梧桐跟悬铃木的枯枝直响。 车前大灯晃着,车里却是一片昏暗,在雪路上缓缓行驶。 空调的暖气和外面的冷空气隔着一层玻璃碰撞,车窗上结了一层白霜。 周纾和坐在副驾驶,侧脸隐在光影里。 很静很静,只能听到喘息声夹杂在风里,微弱的颤。 睡着了? 黎聿声偷偷瞥过脸去看她,发现那隐在阴影里的脸上一双眸子透亮。 周纾和也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时候回头,张开唇,轻吐几个字:“我想……看看你。” 雪夜给车里的氛围加了抹微妙,几捋发丝搭在额前,遮住了些许视线,一路上,黎聿声开车都心不在焉,那束目光也很热烈,像冰雪里的烈火,强烈的不真实。 连带着今晚的重逢都让她觉得梦幻,害怕是一场梦,雪停了,梦就醒了。 车开到周家别墅附近,风雪更紧了些。 越近那些涩然的感觉越强,那种卡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那些曾经的记忆像潮水冲开了阀,不受控制一齐全涌出来。 一幕一幕在眼前放映。 …… 夹杂在古董钟声里周老爷子的声音重重击在地面:“你真是她调|教出来的一条疯狗。” 周纾和指着她,行李箱扔在脚边:“以后别让我在茗城再看到你。” “机票我已经给你买好了,明天早上雪一停,你飞爱丁堡吧。” …… 回忆咋然而止,黎聿声闭了闭眼,车速也放慢了。 车胎摩擦着雪地,银白雪花灯影下飞舞,今夜这场雪不比七年前小,Alisa也说茗城七年没下过雪了。 好像她一走带走了茗城的冬季,整整七年茗城没再落过一片雪花。 结果今年回来就赶上雪季,茗城的雪对她来说是折磨。 这一带更是,这里有她十六年美好不美好的所有回忆,如今真正回到这,想起来的就只剩下这些。 不免指尖发颤。 周纾和的声音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轻轻柔柔,人也凑近了,吐出的气息带着酒精味缠绕在耳畔。 “家里没人,我也不会再赶你走,别怕。” 第004章 在我这睡吧 别怕。 黎聿声喉咙滚过一抹涩然,这种温柔更让她害怕。 曾经的周纾和温柔的像水一样,七年前还不是毫不留情把她扫地出门。 就像是PTSD患者,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唤醒敏感的神经,好的坏的都让她没有安全感。 现在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控制自己的心跳,至少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 若说在爱丁堡的这七年学会了什么,黎聿声觉得她学会了控制情绪,就像以前心里所想都表现在脸上,现在也全部咽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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