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可能真的陷进去了,为爱吃十五串培根卷的举动,跟论坛上的疯批也没什么两样。 陈飘飘幽幽叹一口气,不显山不露水地站起身,扶着腰回宿舍去。 捂着反胃的嘴唇进宿舍,还没坐下,微信收到一条消息,竟然是陶浸。 一张健胃消食片的照片。 第二条:“上来拿。” 一口没忍住,差点吐出来,陈飘飘将嘴捂了捂,像捂住不为人知的心跳。 她又发现了? 不记得第几次,陈飘飘胖罐子胖摔得有点坦然了,她把粘腻的衣服换下来,又换了双人字拖,头发松松地编了个侧边辫,拿上手机往11楼去。 把握住每一次见面的机会,宿舍居家look也是一套穿搭。 走到电梯间,发现已经停运了,她从楼梯间爬上去,微微喘着气,白皙的脸颊隐隐泛红,走到1105,宿舍门是开着的,她站门边正要抬手敲门,靠里边的陶浸先看到了她,拿起手边的健胃消食片,起身朝她走来。 穿着宽大的白T和长裤,头发湿漉漉的,浑身上下被干净的清香裹住。 “给。” 陈飘飘接过来:“谢谢。” “看见停电梯了再让你上来的,爬楼也有助于消化。”陶浸笑着微微低头看她,半干的湿发拢在耳后,比平时要有气场一些。 陈飘飘抬手挽了挽耳发:“你洗澡了?” “嗯。” 楼道里有拖沓的拖鞋声,打水的、串门的时不时经过,热水间有盆底磕碰的声响,还有热水咕噜噜倾泻而出。 明明和9楼一样,但陈飘飘觉得,11楼的楼道要更清凉一些,学姐们的脚步声也更慵懒一些。 “我刚去操场消食,澡堂关了,没得洗。”陈飘飘看她一眼,闪亮亮的。 楼道的灯不太亮,但她依然白得惊人,站在门口,明晃晃的一个。 有同寝的室友端着盆回来,用眼神询问陶浸,陶浸笑了笑,侧身将室友让进去。 “我下去了。”陈飘飘拿着药盒,轻轻晃晃。 “嗯,晚安。” “晚安。” 楼道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吵醒,一阵响动后,又回归黑暗。 陈飘飘嚼着健胃消食片,有一点懊恼,还是没能约上陶浸一起洗澡,如果不是刚刚那个室友突然回来,如果不是被打断了的话…… 翻身抱着枕头,胃顶着硬硬的床板,默不作声地数羊。 接下来的一周,社团没有排练活动,俩人自然没有见面的机会,陈飘飘三点一线地往返于教学楼、食堂、宿舍,听说陶浸喜欢吃一食的早餐,还特意拉上安然去点了两次小馄饨,吃得满头是汗,也没碰上。 人通常都有劣根性,越难得到的东西,越喜欢在心里扎根,分不清是钟情还是执着,总之越来越盘踞时间的尺寸。 陶浸成了她课余时间里绝大部分的念想。 周二下午,太阳跟冲锋枪似的,把人的精神狙得一败涂地,齐眠裹着暑气进来,一边吸着快见底的柠檬汁,一边用屁股怼上门,站到风扇底下疯狂散热。 “没去上课啊你?”她狠狠叹一口气,要把毛孔间的火星子叹出来。 “没有,你也没去?”陈飘飘把薄薄的练习册卷成扇子,放在脸庞扇风。 齐眠反手把头发捉着,又抖动衣领通风:“没,中午王星学长叫我吃饭,我们在外面的烤鸭店吃的。” 吃得久了点,没赶上大课。 王星学长对齐眠很殷勤,俩人时常视频通话到熄灯。看来齐眠应该是她们宿舍最早脱单的。 陈飘飘笑了笑,用手里的本子帮齐眠也扇扇。 齐眠一副“今生是姐妹来世做母女”的表情接纳了陈飘飘的凉风,然后拉开安然的椅子坐下:“不过这次不是光我跟他,还有好几个大三的学长学姐,那个谁,陶浸也在。” 陶浸?陈飘飘扇风的手一顿。 有几天没听到她的消息了,像在河面打了几个水漂,一圈圈地跳过去。 “嗯,我们还聊你了。”齐眠又捧着她的柠檬水死命嘬。 “她说我什么?”陈飘飘慢吞吞地小声问。 吸了吸鼻子。 齐眠说:“她说她挺喜欢你的。” 睫毛一抖,陈飘飘的眼睛在齐刘海下温软地注视着齐眠。 “她说,”齐眠热气腾腾地回忆,“她说你在她们社团的新人里很拔尖,很机灵,也很勤快,大家都很喜欢你。” “哦……”睫毛下垂,陈飘飘的视线也降落。 “嗯,她还说,你可爱。”齐眠笑了,东倒西歪地打量陈飘飘,“你哪可爱了?我说你平时在我们宿舍话都不说,每天就抱着电脑写作业,她竟然说你机灵可爱。” “你可爱一个我看看。”齐眠笑嘻嘻地逗她。 陈飘飘转过去,耳朵红红的,趴到桌上发呆。 “可爱,陈飘飘可爱。”齐眠还在回味,吸吸柠檬水望天,抱着椅子咯吱咯吱地晃。 陈飘飘把手机掏出来,边角磕在桌上,打开跟陶浸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 又打开她的朋友圈,从上到下滑一遍,点开几张图,都不用加载,指尖一碰就能弹开。 她收起手机,打开电脑写作业。 然后又去论坛看一圈明星八卦,好不容易熬到九点过,她坐在床铺的边缘,给陶浸发微信。 “在吗?” 陈飘飘拍了拍陶浸。 “怎么了?”陶浸回消息向来不慢。 “你洗澡了吗?” 对方正在输入…… “还没有。” 陈飘飘心怦怦跳,一半的肩膀藏在帘子里,像做贼。 “我找不到人陪我洗澡,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她慢条斯理地、屏住呼吸地打字。
第6章 “九点半,楼下等?” 陶浸直接约了时间。 陈飘飘关掉手机,忽然怅然若失,就那种,一个期待已久的小目标,很轻易便达成了的怅然。 原来这么简单,和隔壁宿舍的来找她借小夜灯没什么两样。 她站起身来,打开衣柜。 旁边的安然和齐眠在吵架。 “齐眠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事别咕涌我椅子,腿儿都快瘸了。” “我啥时候又咕涌你椅子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不是你还有谁啊?谁都知道你爱晃椅子。” “你椅子本来就瘸!”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嘴恨不得长到对方脸上去,却见陈飘飘背对着她们,忽然将睡裙一脱。 白如软玉的背部一览无余。 齐眠有点忘记了想说啥,鼓鼓腮帮子,嘀咕:“她这背咋一点儿痘都没有?” “你背上痘多啊?”安然出主意,“可能油脂多,你用硫磺皂洗。” 陈飘飘挑挑拣拣,换上一条清凉的吊带裙,拎着篮子往楼梯间去。 9点25,她慢悠悠地等,等电梯在11楼停下,再按下下行键,电梯门打开,不是。 第二次打开,不是。 第三次打开,陶浸站在里面,正对她靠着墙壁,在电梯门咕噜噜晃荡的瞬间抬起下沉的视线。 四目相对,陈飘飘眨了眨眼,笑了。 施施然进电梯,站到陶浸旁边,她穿的仍然是白T和灰色的家居裤,被高挑的身段支起,带着被枕过好眠的暖香。 “等很久吗?”陶浸偏脸,看她。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挺巧的。”陈飘飘不想装了。 怎么每一次都被她看穿呢?不过也是,自己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怎么装偶遇呢。 电梯里有几声咳嗽,还有学姐接了个电话,不是聊天的好场所,所以俩人也没再交谈,靠着墙等电梯缓缓降落。 北方的澡堂对曾经的陈飘飘来说,像个噩梦,烟雾缭绕的蒸汽里,白花花的人立在冲刷的花洒下,像一块块被挂得直直的猪肉,水温高的时候,甚至还隐隐泛红,跟被烫熟了似的。所以她不爱跟室友同学一起洗,她不想成为彼此眼里的猪肉。 但陶浸不一样。 陈飘飘也不想看她,因为这挺猥琐,但她想让陶浸看看自己。 她有一副被很多人称赞的好身材,算不得什么资本,但如果陶浸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想法,或许,可能,万一,能加点分么? 年轻的小狐狸,连引诱也不太熟练,但已经隐约有扔钩子的意识。 陶浸夸她可爱,虽然她也不知道可爱在哪里,但还有更多陶浸没看到的地方呢。 胡思乱想爬上二楼,顶着隔壁理发店洗剪吹的气味,不得不说,仍然有些紧张。 陶浸停下脚步,在吹风机的嗡鸣声中问她:“你,二楼?” 嗯?陈飘飘没反应过来。 “那我去三楼,洗完楼下等。”陶浸接着说。 小狐狸又凝固表情,机灵的脑子跟老旧的电风扇似的,悠悠转了一圈又一圈。 所以,陶浸所谓的跟人洗澡,并不在一个楼层? 耳后的绒毛立起来,她苦心经营的风轻云淡有些绷不住了。 陶浸微微偏头看着她,忽然笑了,弧度好看的嘴角轻微一抿,措辞很委婉:“你的表情……” 睫毛忽闪两下。好像叫做,失望。 是失望,连转身进澡堂之前笑的那一下都没掩住尴尬,陈飘飘木木然地脱衣服,木木然地洗澡,木木然地穿衣服,然后带着周身的水汽等在楼下。 篮子哒哒滴着水,她忽然悟出了一个真理。 难怪陶浸那么受欢迎。 她跟人的距离很近,但她又不允许自己近到被祛魅。她亲切地约人洗澡,又自然而然地将人分隔两层,如果有人对她心猿意马,那么每一滴哗啦啦的水声都是幻想。 挠心挠肝。 但愿她不是故意的,如果是,她实在可怕。 陈飘飘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秀色可餐。背后的楼梯上出现一个人影,更引人瞩目,更明艳动人。 被清洗后的陶浸很透,像一粒冰沉在了水里。 她用毛巾擦着头,自然而然地打招呼,眼神落在陈飘飘湿哒哒的发尾,和被晕染的胸口。 抽了抽鼻子,嗓子很温柔:“用毛巾搭一下再出去。” “哦。”陈飘飘低头看看,用毛巾掩住。 拎着篮子走在林荫道,晃晃残留的洗澡水,像晃着流淌的月色。 两个人相处时,陶浸的话不多,通常是陈飘飘先开口。 她会把握住这个不知道有没有下次的机会。 “我听说,你怕黑,所以喜欢叫人一起来洗澡。” 陶浸点头:“嗯。” “那,”陈飘飘垂下睫毛,嘴里含了一点故意,“怎么不让你男朋友,每天陪你呢?” 脚步声停住,陈飘飘的心跳唐突地跃了两下。 月色下的陶浸望着她,略微偏了偏头,貌似是在认真思索,可她笼罩在褪色的路灯下,好看得像一个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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