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这样想的?” 宁清歌好像抬了抬手,不知是要揍人还是要拽着对方的领子质问,可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就止住,死死定在身侧,只有被摩擦过的衣衫知晓。 盛拾月生硬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宁清歌突然笑起,笑意不见眼底,说:“旁人不行吗?为何非要是六殿下?” 她怎么知道母皇怎么想? 盛拾月忍住要冒出来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回:“都行都行,只要丞相大人喜欢就好。” 至于母皇同不同意,她就不知道了。 “那要是终生不嫁呢?”宁清歌定定看着她,也不知在是戏弄还是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答案。 盛拾月眨了眨眼,这个就有些为难了,宁清歌乃是如今梁国唯一一位顶级坤泽,而且又身居高位,若不嫁到皇家,她那本性多疑的母皇怎么可能安心放权,虽不大明了朝中局势,可朝中上下早已默认此事,她一个纨绔都看得出,宁清歌怎么能不知道呢? 盛拾月只能结巴应付道:“这、大人心意已决,倒也可以,只是身边无人相伴,逢年过节之时,难免孤苦了些,还是……还是尽量选个良人。” “母皇与诸位大人大抵也是这样想,所以才、才如此着急吧?” 绯色衣衫被风吹着,紧紧贴着挺直的脊背。 九皇女嚣张惯了,三公之一都不放在眼中,更何况旁人,平日行事随心所欲,哪里会编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违心话,可她一来本就有些惧怕宁清歌,二则刚刚被人抓住偷听,正心虚着,哪里敢再得罪对方。 听到这些话,宁清歌表情不仅没有缓和,反倒越发冷冽,一字一句地道:“谢殿下耐心劝导,本官必然会好好考虑。” 盛拾月顿时松了口气,终于笑得真心了些,忙道:“小事、小事罢了。” 宁清歌就继续道:“那作为感谢,我也告诉殿下一件事吧。” “啊?” 宁清歌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说:“臣也该祝贺殿下快得良缘……” “什么?!”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盛拾月又惊又怒出声喊道。 另一人偏了偏脑袋,好似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模样,继续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前些日子就有大臣陆续上折,斥责殿下贪玩胡闹,继而有人向陛下提议,说是要给九殿下选门婚事,说不定殿下……” 宁清歌抬眼看她,勾了勾嘴角,继续道:“说不定殿下就会为了夫人,变得稳重一些了。” 这天杀的,分明就是六皇姐、八皇姐为了宁清歌至今不娶,又烦极文武百官的催促,索性就拿出她盛拾月来挡一挡! 九殿下嘴角抽搐,要不是宁清歌还在面前,她都要提刀砍人了! 可这还没完,宁清歌又善意地提醒:“内务府与礼部最近都在为祭典忙碌,所以一时抽不出人手来为殿下挑选坤泽,所以陛下便将此事交给了许大人。” “许大人?”盛拾月眨了眨眼。 宁清歌笑着耐心解释:“御史大夫许侯云。” “许大人素日最疼爱幼子许正明,殿下可知?”
第3章 梁国繁盛且看汴京,白日繁华属西坊,夜幕之后唯有春盛街。 十里长街有连绵红布点缀,高低小楼起伏如山峦,处处高挂烛火。 而位于中心的倚翠楼,最是瞩目,丝竹、欢笑声不断,有人倚在木栏上长袖摇曳,偶尔丢下一块彩帕,惹得原本不曾打算停留的人也扭转脚步。 再往里,三层小楼别有洞天,仿的是徽州的四水归堂样式,但又有所改良,例如中间天井被扩大,之前的接水池变成湖景,湖中央搭高台,用以歌舞,而四面木楼都设有雅座,可从高处观看歌舞。 可这些雅座都不比湖景中的一艘精致的黄梨木船,船上矮榻摆满美酒鲜果佳肴,抬眼便是歌舞,好似随手一抓就抚到舞女裙摆。 而名满汴京的纨绔——盛拾月,眼下就在其中。 之前的窄袖被换成同色的缕金蝶纹亮锻长裙,麒麟项圈未取,反倒又在耳垂上添了翡翠坠子,得亏这人掺了些许异域血统,使容貌明艳深邃,完全不被俗物拖累,懒懒半躺在船中,更显矜贵肆意。 “盛九!” 有声音从岸边传来,是两个身穿华服的女子,眉眼是同样的顽劣气息,见盛拾月看过了,抬起的手招得飞快。 不必细想,便知这两人是盛拾月的狐朋狗友之二,汴京中响当当的大纨绔。 盛拾月今日没心情搭理她们,只摆了摆手表示听见,而后才又想起什么,喊道:“孟小四,再替我喊两坛兰桥酒来。” 既是出来胡闹,众人都不称本名,取姓家中排行,即便旁人都知晓他们身份,也要装模作样地掩饰,而且盛拾月一直未取字,叫盛九便略显稍亲近些,总比一直殿下、殿下叫得舒服。 对面那人连应了声,还没有转身唤人,就有机灵小厮赶忙上前回应。 盛拾月则又躺回船中,脑子里浮现出之前的对话。 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是又惊又恐,来不及探望下属便回到府中,派人四处打探。 宁清歌不曾说谎,确实是有此事,但许是圣上吩咐,又或者是众大臣担忧盛拾月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行事隐秘,不曾在盛拾月这儿透露出半点口风,若不是今日这一遭,盛拾月恐怕要得接到圣旨,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妻子。 确定消息属实后,盛拾月不免慌乱。 这事已过去半个月,京中坤泽的画像估计都筛过一遍,说不定早有合适人选,只等陛下裁决,而自己最大的靠山还在南疆镇守,即便快马加鞭传信过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耳边又想起宁清歌恭喜的声音,盛拾月一咬牙一跺脚,便出了个损人不利己的昏招。 今夜她要当着众人面,轻薄倚翠楼花魁,并硬将对方扯入自己房中,彻底污了自己名声,无论哪些个想结亲的家族怎么盘算,这下也怕盛拾月太过肆意妄为,万一有一日牵连到他们,反倒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而她无非就是娶个花魁入门,等三年两载、无人在意后,她再与花魁和离,转赠花魁千两银钱,还她自由,这已是倚翠楼中人盼都盼不来的条件,难怪她派人去询问时,那花魁立马就同意下来。 想到这儿,盛拾月难免得意,眉梢一挑,看向高台。 这还得谢谢宁清歌,若不是那日撞见宁清歌欺负人,她也不会对那人产生怜悯之心,在之后偶然遇见时,帮衬对方了些,将默默无闻的人一举推至花魁位置,不然这交易也不会那么轻松。 眼下时间尚早,只有些许舞妓在摆弄长袖,千盼万盼的花魁不知是不是在梳妆打扮,还是在故意拖延,一直未现身。 小厮划桨而来,将酒坛摆于桌面后,又掀起水波离去。 为了下定决心,盛拾月在出门前就喝了不少,眼下却仍觉不够,随手挥开酒坛上的字条,直接掀盖而饮。 已坐到二楼的孟小四气得跳脚,嚷嚷道:“盛九居然看都不看我的字条!不就是想和她坐一处,尝尝兰桥酒的滋味吗?她何时吝啬成这样了?!” 她们虽出身优越,可月月开销皆有额度,不像盛拾月有一个战功卓越的小姨疼着,往日赏钱皆往她怀里塞,这汴京里头除了皇帝,就数她盛拾月最有钱。 故而,她们平常大半开销都来自盛拾月,今儿方才瞧见她,还以为又能蹭上她的木船和酒菜,没想到却被拒绝了。 旁边的人拉住她,低声宽慰道:“我看她今日心情极差,你就别惹她了。” 孟小四木讷,呆头呆脑地“啊”了一声,又疑惑又茫然道:“我看她吃好喝好的,怎么就差了?” 旁边人颇为无奈,叹气道:“盛九向来挑嘴,倚翠楼的酒菜已算上佳,但每回都不见她多吃几口,只有这存量极少的前朝御酒能让她稍满意,回回取了小杯细品。” “可你瞧她现在,也不知道是拿菜下酒还是拿酒配菜,提着坛子往嘴里灌,一口酒一口菜地咽下去,分明就是心里不爽利。” 孟小四终于反应过来,扒拉着栏杆往下看去,确实如对方所说那样,虽然穿着一如从前,可却莫名透着颓唐,无意滴落的酒液染深衣领,将绯色加深。 “她今儿是怎么了?因为早上的事?可陛下不是没罚她吗……”孟小四挠了挠脑袋。 “猜不出,”另一人摇了摇头,只道:“今晚别惹她,明日我们再过去找她问问。” “成。” 两人说话间,那姗姗来迟的花魁终于乘船而来,一袭蜜荷色纱面长裙,勾勒妩媚多姿的身姿,相貌被面纱遮住半边,只露出一双滟滟的桃花眼。 欢呼声一下子响起,众人的目光都定在她身上,以至于忽视了站在阴影中、同样带着面纱的白衣琴师。 花魁按例行礼,再先说几句讨巧的话。 已经醉酒的盛拾月听不清,那微微泛蓝的眼眸被酒雾朦胧,尾处染上一缕红,只觉得台上有好几个人,密密麻麻站成一堆。 随着一声琴声,花魁挥袖而舞。 不同于旁人的刻意献媚,她的舞姿反而轻盈飘逸,更像是宫廷出身的正统舞姬。 可最近的盛拾月难以欣赏,只觉得对方带着四五个影子转来转去的,绕着自己眼睛发疼,脑袋也跟着晕,还不如旁边的清雅琴声舒坦。 见底的酒坛在船底滚动,盛拾月甩了甩脑袋,却不见缓和片刻。 这兰桥酒储藏年份久,虽在品尝时不觉辛辣,可后劲却凶而急,更何况她之前又有喝过别的,两者相加,更是醉人。 为不使自己被转晕,盛拾月只好偏头看向另一边。 古琴置于矮桌,白衣琴师跽坐在台沿处,从盛拾月的角度看,恰好能瞧见她侧脸,白纱被轻吹,稍稍露出一点儿清妩轮廓。 莫名让人觉得熟悉。 是谁呢…… 向来跋扈的纨绔根本没打算猜,随手从腰间取出一枚小金元宝,直接就往对方身上甩。 欲使要让对方转身往自己这边看。 可酒醉绵软的手脚无力,小金元宝被抛出一个短小的弧线,啪得一声掉入水中。 琴师没被吸引到,反倒招来了其他目光。 “孟小四你看盛九在做什么?” 孟小四嘶了一声,不解道:“这祖宗不给花魁赏钱,反而直勾勾看着琴师做什么?” 两人不明所以,看着盛拾月又丢出一枚金元宝,再一次掉入水中。 盛拾月像是寻到什么好玩的,直接捞出一把金元宝,随着一声声的落水声,湖面被掀起圈圈涟漪。 旁边人甚至看得眼热,恨不得当场跳入水中捞起。 可那财大气粗的败家玩意还在继续里头丢。 琴师不曾回头,盛拾月拧着眉,忍不住犯起小孩脾气,恼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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