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安然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在审问。 “那个……”吴恙索性不瞒了,也没什么好瞒她的,“麻婆婆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当时我扶着她,正送她回家,没想到她突然就……” 吴恙的声音越来越小,观察着麻安然的情绪,却不见有任何变化。 “她突然就倒地,然后变成了骨头。” “所以是婆婆告诉你,我的名字的?” 吴恙有点着急,抢着回答:“确实是听人说起的,龙舟赛的时候,但麻婆婆也告诉了我。” 麻安然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衣服脱了,趴上去。” 吴恙有点懵圈,没想到麻安然听到麻婆婆的死,不仅异常冷静,甚至没忘脱衣服这茬,好似亲人去世对她来说还没解蛊重要,亦或是她早已预料到,在心里演习过无数次。 再说了,解蛊就解蛊,脱身什么衣服! 定是有诈!此地不宜久留,跑为上策。 吴恙顾不上系鞋带,就想着要逃跑,还没挪动步子,身体刚转了15度,就被麻安然发现并拆穿了。 “你若是想走,便走。出了这个门,我就不会再帮你解蛊了。” 呵!反将一军。 吴恙心里在打鼓,这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也不明白。现在全凭麻安然一面之词,就要被她拿捏,听她摆布吗? 可万一,是真的呢? 麻安然放下笔,起身走到她面前。 吴恙这才发现,麻安然同自己一样高,刚好对视到她的双眼,而她的眼睛慢慢往下,好似移到自己的嘴唇上,停下了。 吴恙不自觉的将目光也转移到麻安然的嘴唇上,那张紧闭的薄唇开启,再一次下达命令:“呼吸,吐气。” 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麻安然让她吐气,她便真的乖乖照做,轻轻吐了口气。 麻安然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嗯,很臭,确实是蝴蝶蛊。” 臭?臭?? 吴恙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差点没把自己熏晕。 臭,确实臭! 吴恙现在进退两难,分不清麻安然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留下就得脱衣服,出了这个门,可能会死。 “想好了吗?解,还是不解?” 吴恙心一横,脱就脱,总比死了强! 就当麻安然是救她命的医生,都说在医生面前,没有性别,而且麻安然长得很标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多少有点安慰。 吴恙在颅内完成了一套自认为很完美的说法,至少完全说服了自己。 “你,转过去。” 最后的倔强,不想当着麻安然的面,脱衣服。 没想到麻安然本分得很,二话不说,立刻转身。 吴恙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趴在床上,把脸朝向墙面,不愿去看麻安然。 “好了。” 说完,她听见身后的麻安然转过身来,没有视觉的时候,听觉会被放大,衣服的摩擦声,走过来的脚步声,坐在床边的碰撞声,还好没有任何猥琐的笑声。 她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此时被按在板上,无处遁形。 “我劝你脸朝外面比较好。” 脸朝外面,岂不是会四目相对,到时候会更尴尬? “我不,这墙挺好看的。” “那随你吧,我已经劝过你了。” 几秒钟后,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在她身上滚动起来,凉飕飕的,硌得骨头怪疼的。 她听见麻安然在细细碎碎地念,不知道是在说苗语还是汉语,神神叨叨,怪吓人的。 尽管如此近距离,仍旧听不清,也听不懂。 吴恙就这样安静地趴着,将自己的身体全交给了麻安然。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过于突然,信息量太大,都来不及细想,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推赶着她往前走。 直到这一刻,她才能静静回想起来,顿时心里一阵委屈,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是我?遭受这一切。 鸡蛋在吴恙身上滚动着,每一寸肌肤,来来回回,应滚尽滚。 尽管吴恙看不见麻安然的表情,但从她手中不停歇的动作和念咒来看,应该是在认真解蛊,而不是江湖骗子。 不知滚了多少回,鸡蛋已由凉变热。 她此时觉得自己的背像一个案板,麻安然在上面滚的不是鸡蛋,而是面粉团子。 吴恙感觉身上有些麻麻的,像是无数只蚂蚁在行走,甚至有些舒服。 麻安然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触碰到她的肌肤,若有似无的拂过如微风,十分丝滑,轻触后立即收回,像是过了电一般,麻麻的,痒痒的。 说不上是为什么,又想再多要一些。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她渐渐有了睡意,朦胧中伴着麻安然的轻语,是一味恰到好处的催眠剂。 又过了好一会儿,吴恙突然感觉自己身体有了变化。 一阵头晕目眩,恶心反胃,面色青黄,紫筋暴起,痛苦挣扎。 麻安然见此症状,仍未停下动作,咒语也不间断,直至吴恙的眼球突出,涨红了脸,五脏六腑被搅得疼。 就在如此痛苦不堪的关头了,吴恙仍不忘卷起身下的床单,将身体严严实实裹了一圈,翻身往床边去,猛吐了一口。 吐出来的是一团黏稠发黑的东西,分不清是何物,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黑色的是血水,黏稠的是幼虫,还在蠕动。 吴恙已无心管这滩东西,甚至连瞧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直接昏死过去。 鸡蛋的壳已发乌,麻安然将它放置在枕头边,随后将符箓贴在床架上,又将薄被盖在已入眠的吴恙身上,再把那滩污秽清理干净,最后轻悄悄地离开房间。 4-4 麻安然收拾好后,去了婆婆的房间。 她靠着床围栏,坐在床的边缘,多一寸怕会惊扰,少一寸就要掉下去。她想要伸手摸那床叠好的碎花棉被,却在前往的半空中发起了抖,最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床铺干净而整洁,碎花棉被还在等着它的主人,往日的温度却已不再。 直至此刻,她才有了婆婆已不再人世的实感。 婆婆年事已高,大热天也需要盖棉被,稍稍着凉就会全身骨痛,这是老年人常见的毛病,也是长期与蛊为伴的报应。她和蛊打了一辈子交道,最终还是因蛊而亡,也算一种因果轮回。 人生在世几十载,终究化成了一抔尘土。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忙忙碌碌没有片刻停歇。尽管麻安然已经疲惫得不行,但她没有多余的心思伤春悲秋,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需要重新整理线索。 想着想着,她坐在床边睡着了,但这一夜睡得不踏实,一眨眼的功夫就醒了。 吴恙倒是睡得很沉,比前几天住的旅店都舒服,一觉醒来已天光大亮。 她起身穿好衣服后,发现屋里没有麻安然的踪影。 这人竟然将陌生人独自留在家中,不知该不该说她心思单纯。 吴恙屋里屋外寻了个遍,发现麻婆婆的骨灰匣子不见了,寻思着应该是麻安然去将其安葬,让麻婆婆入土为安,也算有些安慰。 趁麻安然不在家,她的好奇心又聚焦到了厅里那扇门上。她刚萌生了想一探究竟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靠近,好似被一股力量驱使着。 身体在前,脑子在后。 她握住门把手,稍稍用力拉,这门竟然纹丝不动,她又使了些力,仍旧没能拉开这扇门,看来这门后确实是暗藏玄机。 莫非有机关? 她开始敲墙砖、搬椅子、摸桌子,一无所获。 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将目光移到无字牌上。会不会是转动这块牌,就能开门呢? 正当她想要去研究那块无字牌时,麻安然从屋外回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并发出“吭吭”两声,打断她接下来的动作。 吴恙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激灵,被当场抓包,无法狡辩,不如老实交代。 她尴尬地傻笑,“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嗯……为什么没有字啊?这是谁的牌位?” 吴恙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麻安然却始终没有情绪变化,只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是我们麻家的列祖列宗,我们不记录名字,共用一个牌位。” “哦,原来如此。” 这麻家,可真怪。 吴恙还想继续问下去,麻安然却说:“你的蛊需要连续七日来解,今晚日落后再来吧。” 吴恙也不傻,听得出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哦,那我先走了,晚上再来。” 看着吴恙即将离去的背影,麻安然突然问:“你是来旅游的吗?” 吴恙将跨出门槛的脚收回来,转身回答麻安然,“对呀!不过也不全是。我是民俗学的研二学生,这次来三江镇是来做课题研究,收集论文资料的。” “民俗学?” 麻安然望着吴恙,眼睛里闪着光。 她不会不知道什么是民俗学吧? “民俗学,就是研究民间风俗习惯的,不是研究神神鬼鬼的,我们是正经学科。” “……” “也不是说研究神神鬼鬼不正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懂吧?” 吴恙生怕她误会,自己可没有半点说她不正经的意思,又怕说错话惹怒了她,万一撂摊子不给她解蛊了,怎么办! “我懂不懂,不重要。” “别误会,别误会就行。”吴恙尴尬地笑。 “研究生。” 麻安然自言自语,又好似带了些疑惑。 不会吧!不知道民俗学就算了,研究生也不明白? 吴恙走近些,继续解释,“大学毕业后,继续读书深造,就叫研究生。” “……” 她干嘛说这么多?是城市人打招呼必报学历吗?这是她们民俗学研究生的风俗习惯? 麻安然在一些事情的脑回路上有些奇怪,毕竟她没怎么出过三江镇,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没和什么人打过交道,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少。 “哦。”麻安然的尾音拉得很长,“我初二。” “啊?你是九漏鱼啊!”吴恙惊讶到,五官都飞了。 “九漏鱼?” 麻安然跟着念了一遍,没听过的词,但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哎,不重要。虽说现在社会有点那啥吧,但我不会歧视你的。” 吴恙又开始怜悯了,没想到今时今日,在这偏远的地方,还有人没读完初中。 或许是她的特殊身份,遭受到了排挤和歧视,又或许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允许,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孩子,这家境条件怎么看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我也不会歧视你的,但他们可能会歧视你。”麻安然淡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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