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脑袋疼,睡了这么久。 他思想挣扎了一番,翻了个身尝试闭上眼睛重新入眠,却不得不叹着气坐起身。 早见将身上披的羽织放到一边,正慢条斯理地褪下浴袍,一旁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褪至臂间的浴袍被重新挽上,早见盯着那个熟悉却没有备注的号码,等铃声都叫累了才拿了起来。 对面传来近在耳畔的呼吸声,没有说话。早见也不管他,手机放在耳畔,穿着浴袍就下了榻榻米,径直推开木门向阳台走去。 他随手拈起瓷瓶里的一枝桃花,放在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倚在栏杆边,侧头欣赏窗外灯火莹莹的夜景。 电话那头的人听着高处的风声,终于开口了。 “黑泽君说你一直在睡觉,我看时间太久了,打电话问问。” 是源稚生略显疲惫的声音。 早见迟疑了一会儿,没有下意识地嘲讽回去,开口仍免不了刻意的冷漠。 “倒时差,有劳源家家主关心了。” 风声填满这段无言与静寂。 源稚生沉默半晌,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早见贤治都要不耐烦到挂断电话了,他才缓缓开口道。 “学院的专员快到了,你要去接他们吗?” 黑暗中一双璨金的眸子骤然亮起,连风声也下意识地放缓。如果源稚生站在他面前,就会发现青年眼中无法掩饰的期待雀跃,夹杂着几分惴惴不安。而此刻他隔着电话线,只能听见刻意压制的平静声线。 “自然,劳烦了。” “嗯,黑泽君会送你过来的。再见。” “再见。” 带着几分热度的手机刚被放回腰侧的口袋里,脸上的热意就被风带走了。早见脸上刚刚情不自禁的笑意渐渐褪去。像是刚刚薄醉一场沉浸于难得的欢喜,可忽然风一吹,酒就醒的差不多了,眉眼间的期待也淡了。他看着捏在手上的桃枝,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面上逐渐恢复了古希腊雕像般的冷淡疏离。 一朵桃花被掐下,碾碎在风中,只余可有可无的香味缠绕着指尖。 —— 身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风间琉璃敛去故作温柔的姿态,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间的五骨蝙蝠扇。 素白的手指将它一片片打开,占据大幅扇面的是一滩殷红色的血渍,阳光下弯曲的五页扇面呈现出阴晴之感,竹制的扇骨隐似琥珀如蜜蜡,可见年岁已久,经常被人把玩。 血迹中隐约可见少年清隽有力的字迹。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金色的眸子里是混沌一片,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沉默地将扇子折起重新别在腰间,转眼也消失在了这处空间里。 瞧见屋前两人消失后,原本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小动物们才试探性地踱到了草地上,咀嚼着鲜嫩的青草。 身着唐衣的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坐在还带着温度的廊道上,抱起一只兔子放在怀里抚摸。其余小动物自顾自地活动着,一点儿也不怕她。 老人又放了一把坚果在身侧的廊道上,吸引来几只小松鼠,抱着坚果啃来啃去。 怀里的兔子嚼完了青草,又挣扎着跳了下去。 阳光融融,万物生长。 宫司抬起头,露出一个微笑。 “好久不见,神主大人。”
第5章 “为什么早见学长也会参与这次行动,摩尼亚赫号呢?” 路明非翻看着专员名单,看着那副狮心会会长祖传的冷漠俊美脸疑惑地问道。 “摩尼亚赫号被日本分部征用了。” 一旁端坐的楚子航睁开了眼睛。 “路明非你也认识早见学长?” 西泽挑了挑眉,点燃手上的纸质文件扔进一旁的金属垃圾桶里。 “额……这个,上次师兄的听证会,早见学长和我打过招呼。”路明非挠了挠头。 “听证会吗?说起来真遗憾,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早见学长突然现身阻止了苏茜,我现在就已经得到狮心会一直隐藏的秘密了。”西泽嘴上说着遗憾,脸上却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楚子航。 后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起来早见学长真是厉害啊,明明才比我大几岁就已经是摩尼亚赫号的船长了。” 察觉到楚子航和西泽之间的暗潮涌动,路明非急忙狗腿地打着圆场,半真半假地感叹道。令他没想到的是,西泽和楚子航的脸色却都不约而同地暗了下来。 楚子航依旧扶着黑鞘长刀,标枪一样坐着,保持沉默。西泽也敛去了玩笑的表情,眼神中闪过哀思遗憾。 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路明非尴尬地闭上了嘴,像陷入了这名为沉默的沼泽中,不自在地动了动。 “师兄他……” “早见学长他……” 察觉路明非的尴尬无措,西泽和楚子航同时开口想解释这件事。混血种的目光交汇在空中,楚子航率先移开,接着沉默地闭目养神。稍微有点被楚子航漠然的态度激到,但西泽依旧劝服了身为队长的自己,继续为路明非解释道。 “早见学长也是曼斯教授的学生,据说让摩尼亚赫号由他接手是教授的遗愿。当然,早见学长的实力也足以让他坐稳这个位置。” 所以校董会面对学校的决定也无法反驳。他们费尽心思找的问题全被震碎在早见贤治的那把刀下——不好意思,还有副校长的厚颜无耻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西泽很喜欢早见贤治。毕竟能像学校一样硬刚加图索家的人不多了。 “是吗?这样啊……”路明非没有意料到这个答案,尴尬地笑了笑。 “到了。” 楚子航抱着长刀睁开了双眼。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美瞳,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黑暗中燃烧,他侧头望去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市,那些光亮像沿着河流燃起的火把,一时分不清谁的光芒更甚。 三人都望向窗外,忘记了刚刚的小插曲。万千灯火倒影在眼中,像是眼睛本来的瞳色。 窗外织着雨幕,东京周边颜色黯淡,唯有东京灯火通明,像是祭神的蜡烛,乘在小叶中被推向大海献祭给海洋中的神灵。 —— 一阵摇晃后飞机落地,三人换上了校长馈赠的和服。窗外已经没有了方才耀眼的灯火,只有夜色中起伏的黑水。 仲春的空气里还带着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皮肤里,令人猝不及防。 西泽和路明非抱怨着这看起来一片荒凉的机场,脚下的木屐声踢踏作响。 配着黑鞘长刀的楚子航撑着一把绘着喷发的富士山的伞,微微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缓缓跺着步。他抬起伞檐,揉了揉眼睛,像是两团在黑暗中燃烧的火焰。在发现车前站着的只有一个俊美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女秘书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重新低下头,将行李放进了悍马。 不远处一对光亮突兀地闯进了众人的视线。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轿车像幽灵一样驶入了港口,它飞驰的声音隐在周围起伏的波浪声中,如果不是那两盏快速移动切割黑暗的光束,几乎没有人能发现藏匿于黑暗中的车身。 楚子航抬头,直直地望向那辆朝他们飞奔而来的汽车,永不熄灭的黄金瞳在白色强光的直射下也毫不逊色。西泽和路明非也被光亮吸引了过去,一旁原本有些怒气的源稚生也疑惑地望向那辆被开出跑车速度的轿车。唯有樱不为所动,沉默地跟在源稚生身后。 轿车在距离众人不到几米的地方骤然减速后停下了,剎车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划破了这片潮浪涌动的安静。 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是一道修长的人影,他穿着白色的和服,披着殷红色的羽织,腰间同楚子航一般配着一把古朴的长刀,像是从某个博物馆里取出的藏品一般古老。似乎是感受到了凉意,他把手揣在一起,动作优雅随意。转过来的那张脸像雕像一般五官立体,也像雕塑一般冷淡,只是线条柔和了他的气势,像一个悲悯世人的神明。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湾流和悍马的距离,随后走到了楚子航身边,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好久不见,师弟。” “师兄好久不见。” 早见贤治倾身拥抱他,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挺直的背脊。然后站直的两位同时恢复了面无表情,早见和西泽和源稚生打了个招呼,只有路明非和樱向他问好时才露出了清浅的笑意,樱倒是接受良好,路明非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其实好像早见学长好像第一次见他就是这个态度。学长看起来不说温和,但应该也是一个和师兄一样面冷心热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莫名其妙的好感度让自己有些适应不良。好在对方也不纠结于自己的尴尬,他也只有将对方的好感度归结于学长与师兄和校长的关系不错和对于自己的S级血统有些好奇上。 卡塞尔三人组上了悍马,尽管早见贤治车上只有一人,但三人都没有和这位学长同坐一车的意思。也许比起家长似的学长,日本分部的负责人更让他们放松。至于为什么是家长似的,三人各有各的考虑就是了。 源稚生把西泽递给他的雪茄传给身后的樱,然后对着早见开口道:“我想本该是黑泽君送你过来,”他迟疑了一会儿,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只是柔和很多,“阿治?” 早见贤治瞥了他一眼,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线,望向盐碱滩尽头的高速公路。 “出了点特殊状况,我让黑泽君在后座里'休息'一下。” 源稚生还没来得及可怜被迫休息的黑泽一,大片大片警灯就骤然亮起,潜伏在高速公路上的警车亮出张牙舞爪的姿态,包围了盐碱滩上的众人。 听着警车狂风般席卷而来的声音,早见蹙了蹙眉,揣着手走回车门。 “显然,这就是我说的特殊状况。” 清冷的声音像是空中飘下来的一片片六瓣雪花,轻盈如风,却也清脆如玉。 “我原以为是追我的,所以让黑泽君先睡一会儿。后来发现警车只是恰好和我顺路而已,看来是源局长犯事了啊。” 他坐回驾驶座启动汽车,透过挡风玻璃朝源稚生笑了笑。明明带着嘲讽的意味,源稚生却觉得霎时黑暗中盈满了光芒。 “麻烦源局长把我的师弟们安全带回酒店了。我先走一步。” 早见贤治调转车头,朝着那群全副武装的警察冲过去,视线中警察渐渐睁大的瞳孔被一帧帧放慢,像是开启了0.5倍速。幽灵般的雷克萨斯很快消失在高速公路上,令人怀疑他是否来过。 源稚生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坐回驾驶座上,待向樱问清楚原委后,一拳捶在了方向盘上。 该死,在早见面前这脸丢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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