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一滞,有些不服气: “就让老六白死?就算把她转手,她也只是换个地方张开腿,还是能活得舒舒服服的,未免太便宜了。” 领头的男人根本不想跟他纠缠,拖着失了力气的女人进去安全的据点。 殿后的老五处理完老六的尸体,确保销毁掉一切能让人联系到他们的东西又绑着石头扔进河里。见没被搭理的人站在原地一脸愤恨以及丢了面子的羞恼,怕生事加上照顾点前辈的面子。 他压低声音给他解释了下:“转个手就能拿到的钱,为什么要扔?卖给谁不还是我们说了算……可惜老六太着急,本来能让这女人配合我们的,这下转移时候要麻烦了。快走吧三哥,这里不安全。” 这伙人明面上是专门接护送活计的护卫。因为身体健壮有些拳脚功夫信誉也不错,还很敢接别人不敢接的高风险路线,生意还算可以。 玉子打探了好几个商人才敲定他们,可惜运气就是这样差。 或者说,这是一种必然和常态,敢接别人不敢接的活,本就是悍勇敢于冒险,同时还渴望金钱的。这种人在财大势大人脉广的大商人面前会表现出家犬一般的忠诚可靠,但面对弱势却足够肥美的家伙,必然也不会收敛獠牙。
第5章 乌云层层逼近,将原本就黯淡的月光完全遮挡,整个夜空黑得像一个大窟窿。 外面的人还在巡查,这群人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怕伤了她的皮肉,就连捆缚都用的相对柔软的长宽布料。但玉子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会是什么,虽然如此,她目光仍然是沉静的。 狭小的房间里只在最中间的地上点了一盏很小的煤油灯,还用纸糊的罩子罩了两层,是伸手能看到五指也看不清的程度。但这些人本就适应黑暗,身体健壮视线也不像寻常人一样光一昏暗就变成睁眼瞎,领头的人眯了眯眼,嘲讽她: “原本你该在漂亮的屋子里继续当你被大人物们追捧的太夫,享受他们讨好和荣华,不过该谢谢你够蠢,不然我们也没这个赚钱的机会。” 对方显然是想刺她,身体上不能动,就想她陷入懊悔和恐慌自我折磨。边说边观察她,想看出类似痛苦和慌张的情绪,但是没有,那双眼睛沉静的像井水,死去了一般没半点波澜。 他没办法理解,但也不打算再自讨无趣。说到底,老六死得这么窝囊还差点坏了他的事,让他因为老六的死太愤怒难过也不现实。 一群人警戒了大半夜,确认外面的人暂时告一段落便各自睡了过去。 凌晨,天将明之前总有一段最黑沉的时候。玉子没有睡着,虽然她接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糟糕境遇,但也不至于心大到真的完全坦然。 所以在耳边一个陌生声音响起的时候她听得很清楚,心脏因为惊吓跳动得剧烈。 她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或者什么。 这个声音就像是凭空出现在她身边,这种未知存在悄无声息来到身边的惊悚让她浑身毫毛都竖了起来,要不是嘴巴还被封着,她毫不怀疑会尖叫出声。 稍微平复她下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 “你后悔出来吗?你看,外面要面对的险恶人心不会比之前的少。” 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玉子并没有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领头男人一样的恶意。 这让她心情略微平复,顺着思考了几秒,发觉自己其实并不算后悔。当然这肯定是有的,只是由于现在的境遇,但如果让她被游廓的人找到,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当她的太夫。即便遭遇过这样的危险和恶心,她或许仍然不会甘愿老实待在那里。 画师总是愿意把事物描绘的可爱一些,但他的画从未遮掩扭曲真实,同样,给她讲外界情况时候也从未遮掩外面会有的贫困和苦难,以及变幻莫测的人心。 她早就知道自由的代价并不美好,真实的也许多是丑陋的,但她愿意承担选择的风险和代价。 自小成长在游廓,那里的一切不论是压力还是羞辱,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井底之蛙习惯了狭小的天空,不因此而痛苦。 但当它知道外界的辽阔,有的或许会固执己见不愿相信,有的或许并不在意,但总有些顽固的家伙。即便知晓外界除了广袤的天地还遍布了危机和天敌,适应却也早已经厌倦了身边狭小局限的他们也会想出去看看。 她大概是不后悔的,哪怕旁人对她的评价只有自讨苦吃。 她这会没办法回答,也不打算去回答。 询问的人却仿佛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艾修割开玉子嘴上的布料,她睁大眼睛仍旧看不到对方,但没有发出大的动静试图引人注意。 “你是人类吗?”玉子只用气音问他。如果是绑她过来这些人绝对不会解开束缚。 “大概……不能算是。” 玉子沉默片刻,内心却是已然警惕起来:“你要我做什么?” “我想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轻微的声音仍旧分辨不出音色,情绪也是模糊。 玉子觉得这只不知道是妖怪还是鬼怪的家伙很有些莫名其妙,或许只是好奇她为什么放着别人眼里还算不错的生活不过非要折腾吧。 对方似乎还在等她回答,她其实没有怎么细想过,太尽善尽美的,她也知道是不可能实现。但总想着,她的容貌会减退,经验会增长,只要活下去总应该会能找到她喜欢的状态,中途死去的话,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大概也会比失去利用价值死在投入寺要少些遗憾。 最后的结果美也好丑也好,不论艰难还是顺遂。她对这个世界的印象不该是他人言语的堆砌,见识过星辰大海的人可能依旧会眷恋一方之地,或许池屋就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容身之所。但她从来没有见识过其他,这如何能够甘心呢。 至于具体向往的是什么,玉子眼眸微阖:“我大概只是想像个普通人类一样生活,不是用具或物什。做什么事情,是因为我的喜好需要,而非大人们会喜欢。” 她依旧警惕对方,但这些话也是对她自己说。 哪怕现在境遇糟糕到极点,只要能活下去,她总能想方设法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在妈妈看似宽松实际严格拘禁的格子里,除了早已经规划好的路线再无旁的选择。 第一缕破晓的光洒落人间,夜幕被驱离。 位于江户城偏僻处的屋子一阵骚动,很快又平息。 只见原本绑缚着美人的布料全部被切断,散落在床榻断口平滑。显然是利器所谓,玉太夫自然不见了踪影。 “老大,要不要追?” 老大无语,转过脸来问他:“往哪追?你清楚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被救走的?” “我怎么会清楚……” 没回答完,老三知道自己又问了个蠢问题,漫无目的出去找人,这是生怕奉行和吉原的人不知道他们是罪魁祸首。 而且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门口是他们的人,甚至他们习惯了有情况留一个人假装睡着实际守夜,昨天是最警醒的老二。他们也都习惯了风吹草动就惊醒,这种情况对方还能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离开,显然是手段不凡。 好歹钱财都没有少的,包括玉太夫的佣金,只少了原本就是对方的行李盘缠,对方甚至不能说恶意,再追究就真的不知好歹了。现在他们就装作正常寻摸生意,好找机会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完全不必要再节外生枝。 游廓建立以来公认最有才华、容貌绝色的太夫失踪疑似偷跑,对于吉原甚至整个江户城来说都不算小事。池屋的妈妈桑哪怕心力交瘁也只把这个消息拦截到第二天晚上。 最后只能上报了奉行所,开始全城封闭了追查,甚至大动干戈地挨家挨户搜查。连通缉犯都抓了几个仍没见到玉太夫的影子。 消息传开,自然什么猜测都出来了。尤其是后来人们发现此前疑似被玉太夫青睐过的画师水青也不见了之后,流言瞬间带上了粉色。 偏灵异怪诞一些的,是画师其实是妖怪。因为玉太夫容貌过于美丽无法用画笔进行描绘,干脆将美人直接收进了画里。 跨物种纯爱类的,是画师其实是妖怪。在给玉太夫绘画的过程中爱上了她,并在心意相通之后带她远走高飞。 当然也有画师是人类的,这些往往就更凄美了,比如说殉情,还有殉情,还有殉情…… 因为这种严格的追查模式,除非长了翅膀或者有其他非一般方法,根本做不到将太夫带走。 当然也有怀疑豪门大族偷藏的,藏了太夫不够还藏了画师,毕竟搜查也搜查不到他们家。但哪怕这个是真的也不能流传,从千年前就开始并延续到现在的物哀之美流行影响下,受众最广的果然还是绝代花魁和俊美少年画师殉情的故事。 足够动人且凄美。 凭空没了台柱子的池屋妈妈桑目光敏锐地抓住这个机会运作,通过流言和故事增强自家的知名度,并且推出许多个‘玉太夫生前教导过的**’‘有玉太夫之姿的**’的游女,以及‘水青画师绝笔’‘水青画师最凄美的画作’‘水青画师暗表心意之作’…… 没错,妈妈桑直接默认故事以及两人都死了,并开始运营宣传,还毫不客气地用了之前玉子买下但没带走的画。 玉子听闻一笑:“是妈妈的风格。” 损失已经无法避免,与其沉浸在愤怒里,不如在最快的时间想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最好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除了雇佣佣金,玉子其实没有带什么钱财,她知道自己大概用不上,那些东西就留在池屋就当做给妈妈的赎金和报答。她成长到现在,妈妈物质上并没有亏待她,将自己的语言、举止甚至情感都为了更大的利益服务已经是习惯,那是她的生存之道,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就是那里,把我给你的凭证交给掌柜就好。” “您不一起吗?” “岛上的人大多是好相处的,我还没到回去的时间,希望在那里你可以找到你喜欢的工作和生活。”艾修笑着道别。 玉子在他走后按照他所说的方向走过去,内心不可避免会有些不安,但眼底更多却是坚定和期盼。 若一切如画师所说,哪怕只是三成如此,有着这样的奇遇,她也不枉这次出逃。
第6章 送别玉子之后艾修还回了趟江户,这时候那个绝美的爱情故事已经流传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或许是实在缺乏娱乐项目,那个仿佛一排脑子想出来的粗糙故事依旧很受欢迎,甚至还有人专门编撰了好几个更跌宕起伏逻辑通顺的版本。 池屋虽然损失了玉太夫,但因为是故事的发生地和主人公出处,加上妈妈桑的运作了得,就像再几百年后会兴起的名人故里,她不仅没卖画师的画还给这些画专门腾了个大空间做展览,对故事和画师有兴趣的人要看就得进屋,进屋什么都不做也要付基本的茶钱,这一步已经筛出囊中羞涩的,余下有闲情逸致的,在温柔小意的女孩陪伴下逛了一圈,再办点这个地方该做的事也是理所应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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