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自行车事故病例只有一起,已知桃城是脚踏车擦伤。而桃城却听说那位不知名学弟是因为自行车而受的伤,那么……” “只有一起事故记录,怎么出现了两个病人?” “如果保健室的记录没错,那么这位同学到底是受的什么伤?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遇到了自行车事故?” “更值得注意的是,”乾看了一眼活动室里还剩下的这几个人,继续开口,“就在桃城去保健室就医的同一个早晨,学校新增了一条保健室报告到反霸凌处的备案记录。 4|只有六叠的庭球梦 网球活动室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众人的表情都不愉快。 菊丸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糊在了胸口,是夏日的潮气吗? 原本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定时出现的角色,有点耐人寻味,还有点有趣罢了。那个小辫子同学没有正面与他们接触,可能有难处,也许是不想,又或者有很多令人烦恼的的考量,大家便也没有急躁,等待他自己走出下一步。就像蜗牛伸出触角,野鸭的脚蹼拨开湖面,新鸟振翅,某时某刻他就会做出选择。 但他们期待的后续肯定不是如此。 还是大石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个同学又不是网球部的成员,我们为什么要为他苦恼呢——可能有人会这么想吧。” “其实没人这么想。”越前压了压帽檐。 “可是!”大石没有理会这句小吐槽,眉尖眼头全是懊丧,“热爱网球的同学遭遇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却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难道不是非常不应该吗!” 他拳头一攥:“也许他就是想加入网球部的,但他遇到了困难。所以才迫于无奈没有入部,只能在角落里那样渴望地注视着我们吧!”大石慷慨激昂。 “作为前辈的我们,不正有这样的义务,为后辈排忧艰难吗!”大石狂拍胸脯。 “再说了!我们青学网球部本来就不以实力作为入部的筛选条件,只要你想打网球,你就可以申请,你就有训练的机会!小同学在青学却对网球爱而不得,这不是让人非常失望的一件事吗!”大石的身后好像火焰熊熊,连富士山都喷发了! 菊丸:空气不潮了,空气滚烫了起来! 乾平静地推了一下眼镜,手头的笔迅速在本子上做了个记号:“激发大石强烈同情心的概率为97.3%。” 不二轻轻地笑了声,他侧靠在窗边,视线从房里外移,细长的水流在房顶的沟壑中相会,顺势从房檐边缘的泄水径口跃出,雨水被房檐边缘的弧度抛上半空,水花断续,倒影松快地掠过他的眼瞳:“虽然乾拿到的数据是匿名的,但要摸清楚一个人的生活轨迹却不难呢。” 松田五毛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很尴尬,那个蹩脚的脚踏车谎言一进保健室就被老师戳穿了。女老师郑重地发传真通知了明明就在同一栋的反霸凌处,他有一些想逃避。而下一瞬就意识到大泽还忧心忡忡地等在门口。 反霸凌处其实只是学生们对它的简称,青学的这个部门实际名称是「校园霸凌与学生事故干预处」,主要负责可能出现的学生暴力事件调停与心理干预。反霸凌处的老师本来想通知松田的监护人来共同处理,了解到松田的父母状况后有些沉重地打给了他的小叔,过了会儿听筒放下,松田看他们的表情,猜到答复一定不太悦耳。 打他的人是外校学生,松田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这对反霸凌处来说有些棘手。然而心理疏导还是可以进行的。反霸凌处的老师认真地在表格上把勾出来的时间给他看,让他放课后按时去心理咨询人员那里报道。 松田盯着被标出来的时间段,眼睫半垂,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应该是与网球部无缘了——连准时赶到Tenji都够呛的样子。 松田对于挨一顿揍这件事的恢复程度还行,心理干预一结束就踩着脚踏车火花带闪电地往Tenji冲。店长大叔对自己的店员突然变成了限定战损版这件事倒是略显忧愁,只是这个忧愁的方向比较错位。 大叔见到他第一反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入手的是一撮胡须,却感同身受般龇牙咧嘴了起来:“你这个样子不会吓到顾客吧?” 松田慌忙摆手:“我可以戴帽子!戴口罩!戴墨镜!” 大叔沉默了两秒,好像真的在想象他全副武装的模样。 “罢了罢了,不耽误事就行。” 虽然大叔这么说,但松田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头上扣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好像这样就能尽量降低存在感,化身成不让人太过留意的收银机器人。 收银机器人的业务已经很熟练了,迎来送往如常,连之前客人预定的货品都预先包装好摆在了柜台下,等着它的买主如约而至。 那个叫伊武的顾客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显然刚刚结束不动峰的网球部训练,发尾微湿,呼吸快速又有力,剧烈运动后的热气从每个毛孔散逸出来。他身边的红发斜刘海男生也差不多,两人穿了运动短裤,健康的肤色和矫健的肌理一直延伸进鞋面以下。 松田有些羡慕。他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客人身上移开,也不要过多注意他们的网球包,扯了个弧度很不明显的笑容:“欢迎光临,请问是来取上次预定的球拍胶带的吗?” 胶带被放在Tenji的购物纸袋里,连同小票一起递给伊武。 这次伊武话不多,不过松田怀疑只是他的碎碎念模式还没来得及触发而已。他没有别的东西要买,付完胶带的全款后便站在门边等自己的同伴。而那位红发顾客颇为熟稔地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两三样止汗带、拉力皮筋一类的东西来结账。 结账的时候,红发顾客好像总忍不住看他。鸭舌帽挡住了松田的小半张脸,他又尽量低头,不想可能还是引起了其他人注意自己的伤。 “你是青学的学生?” 松田一愣,原来红发刘海男看他是因为这个?他钝钝地应了声是。毕竟他制服长裤都还没换,扫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青学的校服。 红发顾客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松田按时在饭点下班。 刚在Tenji工作的前两天他还会出去吃。但记了两天账之后又肉疼了起来,于是回归了简单的自炊生活……说是自己做饭,实际上更多是热热预制食品和水煮乱炖而已。六叠房里有个小灶台,就搭在小冰箱的箱顶,洗手池也作洗菜用,厕所与厨房不分家。有的时候手忙脚乱,他甚至会把牙膏错拿成味增膏往汤里挤。 他曾经有段时间会在周末炖两大锅菜,用分装盒分成好几份冻起来,每顿热一盒,这样很省食材,也节省做饭的时间,只是连吃几天那个炖菜味道仿佛就焊在了舌苔上,呼吸间都是炖菜香氛的后调。 今天的晚餐是鲭鱼罐头配豆腐米饭,罐头是个好东西,不需要额外调味。从罐头里挑出两块鱼肉盖饭,剩下的还可以放进冰箱明天继续吃。 说起来……身上的伤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年轻人的身体好像完全不受窘境的影响,飞快地消化着这些挫折与创口。到第四天的时候后腰就不会触之即痛了,今天再照镜子就发现连青黑色都淡了一些。 应该……可以去打球了吧?松田回忆起那颗新球,隐隐有些开心。 门边放着大泽见过的那只球拍——胶带脱落,边缘掉漆,网线松散的那只。他原本想至少请人调整一下网线的。但一问价格又望而却步了,更不能忽略那人说的——“要修这把拍子还不如直接换把新的,太没必要了。” 这只球拍是父母的遗物里的。他甚至都搞不清楚这是父亲的还是母亲的东西。因为在他与父母相处的有限记忆中,谁都没有提过自己还有与网球有关的爱好。也许其中的谁年轻时突发兴致买下,但新鲜劲消退之后就随手搁置了。松田懵懵懂懂被人推着清理东西搬走的时候才看到这把积灰的球拍,那时他年龄更小,还误认成了羽毛球拍。 还好当初没有扔掉…… 松田口袋里揣着那颗网球换鞋,拿起那把球拍,把垂下来的胶带又缠了缠,一圈一圈,从上到下再往上,每一圈都要叠压前一圈的边缘。即便是如此认真地缠绕,这截老化的胶带待会儿还是会掉下来的。 这次去的不是街头网球场。 倒不是挨过揍的原因,而是没有球伴,就算去了球场也是对面空空。他也不好意思和路人组局,总觉得自己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基础太差毫无章法,或许会把对面气跑。 在喜欢上网球的漫长时间里,他要么是一个人对墙练习,要么是围观他人比赛,在心里跟着练而已。 他极偶尔会捡到一些别人不要的网球,有些是球毛剥落而失了准星的,有些在暴雨时吸水过多,有些弹性太差。总之崭新出厂的球总以各种各样的原因报废在练习场地的角落里。若是打球的人懒得收走扔掉,那么这些球中稍微没那么坏的一两个,就会成为松田练习的球。松田拿到的高中生的这颗,是他目前摸过最好的一颗球。 他选择了位于六叠房与青学路线上中点的神乐町公园。这是个很小的公园,神乐町本来根本没规划公园。但碍于政府文件要求,勉为其难地在两块居民区的夹缝里开辟了一块小地方。松田很喜欢这里,鲜有人来,但没头没尾的涂鸦墙却有好几块,特别适合对墙练击球。 开始练习前,松田倏忽想到了大泽无意间跟他描述过的:“听说越前龙马家是和式庭院,可以直接拉网变成球场的那种,可大啦。有这样的环境从小练球,对网球的掌控都刻进DNA啦。” 这颗新球弹性很好,他掂了掂,又往地上一掷,黄绿色的小球迅捷地反弹回五指间。 小球抛向天空,有那么一瞬挡住了路灯的光,轮廓在他的眼中无比清晰。 “喝啊!” 网球飞弹而出,又被墙面以同样的力度倒射回来,利落点地。 他开始奔跑,气息很快便加速加重了,他听到自己心跳咚咚,好像小鼓敲了起来。 他竭力一击,那球转得飞快,又可能很慢,斜刺向墙壁。墙壁是忠实靠谱的对手,把旋转球弹射出出人意料的轨迹。 他脚步反踩,奔跑,奔跑,一定要追上那颗球! 他……有什么呢?他想再快一点,又同时在思考他自己—— 别人有庭院,而他……只有一间不属于他的六叠大小的房间而已。 他连栖身之处都如此狭小,如此岌岌可危,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但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他好像站在六叠大小的榻榻米上,踮起脚去够那个遥不可及的距离,试探着触摸网球这项运动,去够一够那颗球,去够那个梦想…… 球! 他的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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