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某人的活死人审美并非一日养出来的,我们暂且按下不表……但众人注视陶壶之时似乎都看到了神秘宝物,彷佛这是一个多么耀眼夺目倾国倾城的陶壶。这种态度反映在萧无心身上,是不加掩饰的赞叹感慨和试图搂抱茶壶的奇异举动,而慕深和袁渊虽然没有说话,从神情上也能看出赞同之意。 唯有一个红衣男子作出了还算中肯的评价——他眯起眼睛,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个茶壶。然后他收回手,双手环抱在胸前,“啧”了一声:“这像什么样子?丑死了。” ————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一上午,并没有得出更有用的结论。慕深找来一个琉璃匣,先把陶壶妥善保存了。 这天下午,林楚生仍然不见踪影。 陶壶静静地躺在铺着软垫的琉璃匣里。 这几人只好又聚在一起,楚宏把陶壶从匣子里拿出来时,发现手里沉甸甸的。 楚宏挑了挑眉:“看来有人在里面装东西了?” 陶壶盖子打不开。楚宏举起来晃了晃,听见里面水声响动。然后所有人都听到: 【呃呃……】 萧无心立刻严肃起来,他释放灵力探查没发现有人躲藏在附近。袁渊若有所思,他从其他几位的神色判断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声闷哼。 与其说是从某处现实空间传来,这更像是直接通向识海的声音。 楚宏被吓到了,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动伤害了陶壶。他小心翼翼地把陶壶放回桌上,这时所有人都再次听见那个声音; 【没事……】 【我没那么脆弱,】那个熟悉的声音笑起来,【只是刚才晃得我头晕。】 “楚生,你真变成了这个茶壶?”萧无心竟然是最意外的那个,一向浑不在意的表情都变了。他伸出手似乎想碰一下桌上的东西。但萧无心还没有碰到,他的理智就让他把手收回来。 【是的……】那个声音听起来无可奈何,【刚才楚宏把我摇醒了。】 这竟然不是林楚生的恶作剧,他真的变成了这个陶壶。 在场除了袁渊以外的人脸色都不好看,方才对陶器动手动脚的萧无心也老实了。在座的都是能人,这么脆弱的容器随便哪个吹口气儿都能弄碎了。 但是袁渊仍然面不改色,甚至有闲心问一句:“那你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袁渊淡定地从袖子里取一个杯子。然后他拎起茶壶的把手轻轻晃了晃,众人又听见了水声响动。 袁渊笑了一下:“水还挺多的。” 【……】林楚生心想都这种时候这人怎么还能说得出这种话。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围着陶壶的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各自品出了点心怀鬼胎的意思。 于是大家一起从衣袖里取出了自己带来的杯盏。 陶壶林楚生:【?】 沉默的空气里充斥着林楚生的无语。慕深多少有点在意师兄心中自己的形象,忍不住开口解释:“我其实不是想喝你的……” “上午茶壶还是空的。我是想往里面装一点水试试看,所以才带来杯子。”他解释着就诡异地脸红了,“没想到下午自己就有水了。” 【……阿深你还是别说话了。】 1. 楚宏带来的是个银酒盏,精美的银盏上镌刻着鸟雀花纹。楚宏不仅嘴皮子利,行动上也是个干实事的,他懒得和这帮人干瞪着眼较劲。 楚宏第一个拎起茶壶往银盏中倾倒,涌出鲜红的饮料。空气里弥漫出清甜的果香。光是闻起来就解渴。 楚宏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有点意外:“茶壶里竟然装的是酒。” 他说完,拎起陶壶把自己的银盏又满上,端着银盏翩然离去。楚宏非常喜欢这个味道,准备找个风花雪月的地方好生品味一番。 是夜,小莲楼的包间里就传出了掀桌砸东西的动静。看来某人轻易不喝醉,一喝醉就暴露奇差的酒品。 这夜更晚些时候,有一醉鬼再次溜进房间打开了琉璃匣。他偷偷摸摸地抓起陶壶往空酒盏里续杯。 【怎么回事……】陶壶很惊讶,【怎得喝一杯就醉成这样了?】 楚宏不答,酒气氤氲的美人面升起酡红。他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陶壶里的酒跟无穷无尽一样,怎么都喝不干。陶壶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少喝点呀。】 喝醉的楚宏听见这个声音,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他迷糊地舔了舔嘴唇,唇上残余的果酒看起来像血色。 【好啦该睡觉了。】陶壶对楚宏的听劝很欣慰,【喝够了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吧,喝成这样明天要头疼了……】 楚宏听着熟悉的声音,从趴在桌上的姿势立起上半身,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他没有找到声音来源。 于是林楚生突然感觉天旋地转——他被男人捧起来掉了个头。原来喝醉的楚宏并没有停杯的意思,而是觉得杯盏喝得不过瘾,打算直接对着壶口喝。 陶壶哀叹连连。 2. 袁渊伸出手,袖子拂开一道铺面而来的剑光。他也不恼,不紧不慢地抱起了陶壶。 “你是疯了吗,”袁渊抱着陶壶,皱起眉责怪慕深,“要是劈到他怎么办?” 说完这话,他还很爱重地摸了摸怀中陶壶的盖子,作出安抚的意思。 慕深脸都青了,又生气又委屈。小师弟看向茶壶,咬着牙解释:“我不会,师兄你是知道我的准头……” 【袁渊你就别再添乱了。】即使变成陶壶,林楚生也还是感到心累。 旁观的萧无心就差掏出一把瓜子了。他精辟地总结道:“绿茶是这样。” 这次,茶壶里倒出来的确实是茶了。 茶香四溢。 陶壶试图解释,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解释什么。 萧无心笑得快倒在桌子上,袁渊的额头爆出来青筋。 【怎么会是茶呢,哈哈真有趣……】陶壶尬笑两声,十足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我怎么还能见人下菜碟呢?】 袁渊冷冷地说:“闭嘴。”袁阁主脸色沉得要滴出墨来,但还是倒满了一杯才离开。 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先试喝了一口,苦得舌头都麻了。袁渊心想这哪里是茶,这明明就是林楚生故意针对他的劳什子玩意儿,闻起来那么香喝起来却苦得要死。 那么苦的茶,苦得袁渊用了一整个下午才勉强喝完。晚上他回屋,用茶涮涮杯子又续了一杯。 于是当晚袁渊就失眠了,笑死,他涮杯子的时候用的也是发苦的浓茶。 第二天恢复原样的林楚生,很诧异地问袁渊为什么要在眼睛周围画黑圈圈。说完林楚生就反应过来了,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抱歉……” 此刻袁渊才略微感到满意。 路过的楚宏看见这一幕,白眼要翻到天灵盖里了。他按着疼得要死的头没吭声,他心想这人不过一晚没睡好怎么还没猝死呢。 3. 慕深的杯子看起来不伦不类。 【阿深,】陶壶迟疑地说,【这是一个海碗吗?】 慕深眼巴巴地看着陶壶,说:“这是一个杯子。”他一边把吃面用的大碗放在了桌上,一边老实巴交地这样说。 【也对……是现在的新时尚吗?】陶器有点迟疑,但小师弟看起来乖巧又诚恳,【我们那个时候盛酒也有用碗的,一般是豪爽洒脱的人士……嗯,是一种比较古朴的风格呢……】 旁观的萧无心感叹道:“真能装啊。” 小师弟似乎被师尊的这句话伤到了,抬头看向萧无心。 于是陶壶也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师尊,你不能这样说——】 “我指的是这个碗。”萧无心假笑了一下,“呃……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杯子,它还挺能装的。” 陶壶喃喃自语:【好像是挺能装……】 不管别人觉得慕深拿出来的是碗还是杯子,又是否觉得它很能装——慕深都如愿以偿把它装满了。 慕深把碗装了一半的时候,突然问林楚生:“倒太多会不会就空了呢?” 陶壶说:【不会的。】 慕深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萧无心,又不死心地问了一遍:“真的不会吗?” 【真的不会,】陶壶以为他担心不能够倒满,认真解释了起来,【这个东西是在源源不断产生的,如果倒空的话到袁渊那儿应该就倒不出来了。】 慕深只好端起满当当的碗,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是一碗汤,感觉像是温热的刚炖好的鸡汤。慕深晚饭时间喝掉了碗里的汤。鸡汤味道鲜美不油腻,香气都透露出一股很补人的温情。 慕深被美滋滋犒劳一顿,觉得生活真美好,彷佛回到了师兄对他无微不至照拂的小时候。 问题是鸡汤有点太补人了。晚上慕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苦不堪言。好不容易睡着了,慕深还做了师兄一辈子都是陶壶不会恢复原样的噩梦。 第二天,他也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了林楚生的面前。林楚生这次仔细思索,觉得这个应该怪不到自己身上,于是关切地开口询问小师弟。 他获得了小师弟幽怨的眼神。 林楚生一头雾水,实在想不通鸡汤怎么也能惹祸。这次又是哪里搞错了呢? 4. 萧无心并不着急倒喝的,他和陶壶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他又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了一大堆的零食,开始独自享用。 萧无心早已辟榖,但吃东西从来都很香。一开始他们还在聊天,后来陶壶就陷入了沉默。 萧无心突然问:“想吃吗?” 陶罐老老实实地回答:【有点想吃。】但是吃不到呢。 萧无心又说:“你追的话本今天有了新回。” 陶罐:【!!!】 萧无心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额啊……这是我还没看的新剧情对吗呜呜呜……】 萧无心把话本举在陶罐面前,问它:“想知道新剧情是什么吗?” 陶罐老老实实地回答:【想。】 萧无心点点头,把话本收回了袖子里。 【师尊,好师尊……】陶罐说,【念给我听好不好?】 萧无心挑了挑眉,但不置可否。 【师尊给我念话本吧,念得口干了我请师尊喝水。】陶罐继续诱惑他,【师尊……】 萧无心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然后他说:“不好。” 陶罐的光泽好像变得黯淡了一些。“为了美食和新剧情,”萧无心用袖子擦了擦陶罐,彷佛试图手动抛光,“楚生明天就变回来吧。” 【那你今天也不要喝了。】陶罐这样说道。 萧无心听了这话,立刻提起它开始往白玉杯里倒。陶罐闷闷不乐地说:【我的悲伤肯定让它变得很难喝了。】 萧无心细细品味了一番,然后扬了扬眉毛得意地说:“很遗憾,你的悲伤起到了恰恰相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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