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实如此。 命运如此。 “出去,”裴宁谕别过脸,“我想自己待一会儿。”裴宁谕没有比烂的习惯,他不选择垃圾星的屈洛,并不意味着他要选择太子。 只是,直面裴柏声的成功对他来说太突然了,狭小的房间内,裴宁谕感受到无比的挫败,他眉峰折成锋利的弧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坐在床上胸膛起伏。 突然。 一阵刺耳的提示音响起。 沉寂了六年之久的智脑屏幕突然泛起蓝光,如同死水泛起的涟漪,有人向他发起了全息投影。 那张记忆中棱角分明的脸猝不及防撞入眼帘——剑眉下那双眼睛布满血丝,青黑的阴影坠入凹陷的颧骨,却依然锐利如鹰。裴序的脸几乎是猝不及防出现在了半空中时,裴宁谕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耳边只回响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裴宁谕怔在原地,头保持着一个仰视的姿势。 这还是裴宁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裴序,他依旧挺拔俊朗,军装笔挺衬得肩宽腰窄,利落的短发下,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他眼底一片青黑,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但那双眼睛,还是和记忆中一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裴宁谕突然心跳很快。 “宁谕,马上去港口,坐标已经同步给你。”裴序的声音从智脑里传来。 他盯着投影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裴序还是老样子,眉头永远拧着,眼神永远带着命令的意味。曾经,他抛下自己奔赴战场,回来后就对他处处管制;如今,六年不闻不问,一出现就是这样不容置疑的命令。 裴宁谕那点刚刚涌起的动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意。 自己这副破败的样子,与新闻里裴柏声笔挺的军装大相径庭,裴序心里不知道在怎么嘲笑他。 从繁华的首都星,到这资源稀缺的垃圾星,他已经足够狼狈。如今又要他走,在裴序眼里,他就必须要像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找个地方躲着。 “裴序,你凭什么让我走。”裴宁谕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与不甘,眼眶发红,“这六年你又在哪里?” 裴序都没有管过他的死活。 又有什么资格现在要求他走。 哥哥偏心。 只喜欢自己亲弟弟。 一点都不爱他。 “宁谕,我还没有原谅你。”裴序逐渐挑起眉梢,带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你是不是忘了给我说什么?”投影里的人影微微前倾,眼尾青黑在冷光下愈发浓重,裴序顿了顿,语气难得有了一丝波动。 “宁谕,不能因为我是你哥哥,你就可以不给我说对不起吧。” 裴宁谕微怔,眸光一闪。 裴序居然在意这个吗? 都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执拗于一句“对不起”,真蠢,当初骗裴序确实是他的错,可是……那种条件下,怎么让他开口承认他不是裴序亲弟弟的事实。 更何况,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印证了他不该承认。 他刚被揭发出真实身份,裴序就一点都不顾及那么多年的亲情,鼓动那些人开放白塔,害他被恼羞成怒的太子折辱。虽然说……如果当初白塔没有开放的话,他也找不到机会逃出来。 裴序对他恨之入骨。 裴宁谕没觉得自己错了。 “裴序我不会听你的话的……” 这两个字刚一出,裴宁谕就看见裴序皱起了眉,他沉声:“裴宁谕,你叫我什么?” 军装笔挺的身影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裴宁谕又想起从前这人拿着戒尺让自己伸手的记忆,他怄气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弟弟。” “你弟弟刚刚连升三级,我怎么比得了。” 这语气酸得出水,裴序鲜少见到弟弟这种样子,裴宁谕自从长大之后便冷淡得很,浑身是刺。他指节抵在眉心揉了揉,眼尾青黑在冷光下泛着疲态,却在开口时放软了声调。 “宁谕,去港口,哥哥解决完这边的事情,就会去找你。” 裴宁谕眉心一跳,裴序说的是什么胡话,在首都星安然享受着高级待遇的人怎么会来找他,真虚伪。 裴宁谕切断了通讯,并不将裴序的话放在心上,至于裴柏声…… 他就这么喜欢炫耀? 裴柏声怕是忘了自己正事了吧,来垃圾星那么久,没有第一时间把他抓了,太子不知道会怎么问罪他呢。 裴宁谕踹开吱呀作响的门时,看见裴柏声正用丝帕慢条斯理擦拭自己的指尖。那人闻声转头,眉峰微扬,惊诧表情像张严丝合缝的面具:“好久不见。” 看着裴柏声故作诧异的脸,裴宁谕语气冷极了:“装什么?你本来就知道我在这啊。” 裴柏声眨了眨眼:“确实。不然谁会开着定制机甲,来这种连维修工具都生锈的破地方?” 裴宁谕:“你确定你有本事带我走吗?” 裴柏声愣了一下:“带你走?” 他忽然抬眼,目光从上到下扫过裴宁谕,眼底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嫌恶。 裴柏声笑出声:“走哪去?”他故意拖着漫不经心的尾音,像在逗弄一只落难的野猫。 话音刚落,裴宁谕诧异地睁大了眼眸,喉结滚动,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羞辱感。 “弟弟,不是我说你,”裴柏声看着裴宁谕被那一声“弟弟”叫得鸡皮疙瘩都出来的表情,勾了勾唇又努力压住,“你怎么这么自信?” “我只是单纯觉得你过得穷酸,可怜你来照顾你生意罢了。”裴柏声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捅了太子一刀,怎么还能以为殿下对你念念不忘呢,他都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是个小omega,长得不比你差,脾气还比你小多了。” 每说一个字,他都观察着裴宁谕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到对方睫毛颤抖的瞬间,心底的情绪几乎要漫出来。 没人能接受这种话。 更何况是裴宁谕。 裴宁谕生涩开口:“你……” “不用感谢我。” 说罢,裴柏声随意拍了拍裴宁谕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机甲修好不用通知我,尾款会按时到账。” 裴宁谕僵在原地,耳中嗡嗡作响。过往那些被众人追捧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现,此刻却像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脸上。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腔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镇定。 从来他都是被捧到天上去的那一个。 像裴柏声这种赤裸裸的嘲讽,裴宁谕还是头一次经历。 是啊。 裴宁谕。 你哥哥偏心,只疼自己亲弟弟不疼你。 可是宁谕你也不争气,这几年躲在垃圾星,不能让裴序高看你一眼。 裴宁谕盯着裴柏声远去的背影,耳膜里全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第61章 如果杀了他, 宁谕将彻头彻底翻不了身。 如果不杀他…… 除了在床榻上受点委屈,其他的东西,太子自诩还是给得了宁谕的。 光是想到这一点, 太子唇角掀起一个弧度。 从后联邦时代开始, 他权家已经在那个位置上几百年, 而他又是唯一一位少年时期就大权在握的储君。 以前,太子在宴会上听贵族们谈论各家继承人时, 他们总说裴宁谕是天之骄子,背后盘踞着他和裴家的势力。 但是,他可不是什么骄子。 他本身就是天。 羸弱的君主膝下只有几位omega皇子, 没有父兄的掣肘, 这让他早早问政,独揽军权。 杀了他, 这和自取死路没区别。 在那几年里,白塔虽有开放之名,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客,裴宁谕就属于不见客其一。那时候他一恼怒,就会嘴上威胁宁谕说让他平日那群狐朋狗友来见见他这样子,但最终没有动作。 太子仍心有余悸。 因为上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一个不到二十岁从小权欲堆里养出来的少爷, 平日里无论是他, 亦或是兄长, 还是伙伴都是哄着的时候居多,这个年纪的小孩子面子看得比天大。 太子平日里在议政厅里和那些八百个心眼子的政治动物打交道打得多了, 刚开始想要拿捏裴宁谕时, 用平日里对付那些卧薪尝胆的老狐狸对付裴宁谕,结果人在自己面前自戕了一回,立刻老实了。 这件事也给太子长了个心眼。 裴家给裴宁谕的培养方向从来都不是嗅觉敏锐的政治动物, 而是忠于强者的兵器。 前者绝对能了解弑君的风险,会极其谨慎地避免走上这条道路。 可是,后者不一样。 他的宁谕,要是真想得了那么多,也不会和他走到这地步。 终归还只是个刚刚从军校里出来的小孩子。 宁谕肯定还是服不了软的。总归是要他先低一低头。 这低头还是低得巧妙一些,不能打草惊蛇,把人吓跑了。 而太子正巧,手头上真有一两个诱饵可以抛出去。 “人带来了吗?” 太子就着灯光细细打量被按在地上那人的脸。 太子俯视着那人:“当初没杀了你,就是觉得你还有点用处。” 太子指尖摩挲过顾慕青的脸,声音有几分玩味:“看来我的直觉不会出错。” 顾慕青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的状态了,毕竟拖了六年,已经算是强弩之末。 太子挥了挥手,一个身形与顾慕青相仿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那人长相平平无奇,是见一眼都不会记住的类型。 “提取他的面部。” 太子撂下这句话后就让人将顾慕青拖了下去,当第二个人毕恭毕敬地跪在他面前时,太子才掀起眼皮,慢悠悠地叫了声:“尹席殊,看守太空监狱的滋味怎么样?” 尹席殊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又聪明又没底线,立刻顺着太子的意思讨饶。 尹席殊察言观色的程度自然不用多说,太子没怎么费力,交代完事情,许诺了会给尹席殊的报酬,也让人退下了。 * 裴宁谕将那支药注射了。 他轻吸一口气,冰凉的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本能地绷紧了全身肌肉。 注射器“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在死寂中激起刺耳的回响。 然后,寂静如同潮水般漫过。 一分钟渐渐过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却始终等不到预想中的剧痛。两分钟……三分钟…… 他盯着自己毫无变化的手背,血管平静得如同死水,没有信息素波动,连体温都和往常一样。皮肤下本该沸腾的基因链,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如果药剂是真的,他要么分化成功,要么直接死掉。这支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能是他被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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