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许然终于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没人可以束缚住他,也没人可以强迫他爱上谁,这个可笑的怪物一到自己家就把自己和他关在一起,天天一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好像以为这样就可以骗取许然的同情心,放松他的警惕性,然后将他一口吞噬,就如同他曾经玩弄过的,折磨过的剧情里的角色一样,怎么可能。 他终于要和这个怪物说再见了。 也许接下来他会回归正常的生活,也许远离了邬言辞,他就不会再进入关于文游的奇怪的梦境。 现在,他打算先去妈妈家那里住几天,后面再考虑换个地方,他妈那不能常住,毕竟她也不是个好家伙,这次回去不知道又要找他要多少钱。 许然坐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老式小区里面,这里楼房错综复杂,时不时有打麻将的碰撞声穿出,个别人们发出情绪激动的方言,许然需要侧过身躲过这些人们才可以避免产生触碰,在一阵弯弯绕绕后,他终于窥见那一座属于他的屋子。 “妈,我回来了。”许然推开门,淡声道。 不过许然来的似乎正不是时候,他妈妈刘丽娜刚穿上外套,有些衣衫不整,许然有些嫌恶地皱了一下眉:“你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 刘丽娜化着浓妆,但依旧遮掩不了皮肤上的皱纹,头发被盘起来,梳成温婉的样式,但配上这样的穿搭和妆容,只显得有些风俗,她说:“谁知道你这次来这么早?上次你给的卡,诺,放桌上了。” 许然的目光转移到木桌上的银行卡,伸手将其拿回来,手指在上面摩挲:“上次给了五万,一个月就花完了?” 刘丽娜摆手,一副愁苦的样子:“儿啊,你是不知道,我这个病治起来真的烧钱,你看你能不能再拿十万出来。” “到底什么病,跟个无底洞一样?”许然抬眸,“不是脏病吧?” 刘丽娜呸了一声,大骂道:“死孩子怎么说话的,我哪里脏了,我都说了是年纪大了点,都是一些中年人常见的通病,我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你连这点治病钱都不愿意出?” 哪里脏?他可是好几次看到她和不知名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虽然不知道是谁。 至于把自己拉扯大,更是屁话,他小时候就靠吃剩饭剩菜还有邻居送的吃食,就连学费都靠助学贷款,贫困家庭的补助一点没到自己手上,全当他爹拿去赌了。 说起他爹,许然心里更是冷笑不止,他是一个同性恋,和男人跑了不要刘丽娜了,刘丽娜就把气都撒在许然身上,但好歹还有点母性的残余,只是骂他,倒没动过手,所以才能长到现在这样。 许然早就意识到,这种家庭关系在他的骨子里生根已经腐烂发芽,才会繁衍出他这样阴郁沉闷,对待外界封闭胆小的性子。 也许他应该早点斩断这层关系的。 至少他应该像邬言辞一样,对不关心自己的家庭毫不在乎,而不是让对方一直吸着自己的血。 许然又在桌面上用手指推去了一张新的卡,他声音很淡,眼皮微微下垂,说出的话却如同冰渣一样刺入刘丽娜的心里:“这里面是两万块钱,没有多的了,以后我不会再给了,之前给了那么多年,现在就当俩不相欠吧,本来我们就没多少母子情分,这次回来,我就住几天,不对……不超过五天,我找一个宜居的城市,以后估计不回来了。” 反正原本的房子是租的,快到期了,贵重物品都带走了,剩下的衣物和家具他不敢拿,怕太明显被邬言辞发现。 刘丽娜怒目圆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许然会忽然提出断绝关系且不再来往,明明自许然有了独立赚钱的能力后,她也没再和对方起过大的冲突,这么一个摇钱树,怎么能就这样跑了呢?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我很累了,我要休息了。”说完,许然就打算回房间。 刘丽娜却忽然冲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怒吼道:“你怎么能和你那个爹一样没良心都把我抛下?你们同性恋都这样是不是,恶心,自私又自利,我就知道!从我知道你是同性恋的那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许然已经疲于和刘丽娜的纠缠,不再言语,或许他也习惯了对刘丽娜保持沉默。 刘丽娜喘了几口气,口里还咒骂着什么,但想了想,又说:“……你再给我十万,我就答应不纠缠你。” “我说了,我真的没钱了。” 就在这时,之前刘丽娜出来的房间冲出了一个男人,许然甚至还没看清,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眼镜也飞到了地上,镜片出现了裂痕,在眼镜的反光里,他看到了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他的父亲许昌。 刘丽娜刚想说什么,许昌也毫不留情地给了刘丽娜一巴掌,他掐着刘丽娜的脖子:“你他妈和哪些不三不四的偷偷勾搭在一起了?又在骂谁同性恋呢?” 刘丽娜惊恐地摇着头,哭着道:“不是,许然以为的勾搭的人一直是你,没有其他人,我是爱你的。刚才骂同性恋是为了逼许然交钱。” 许昌把刘丽娜推倒在地,恶狠狠道:“哼,我才不信,我就知道你还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但那都已经是过去了,别把这个同性恋词安在我身上。” 刘丽娜连连点头。 许昌转而看向许然,揪着许然的领子,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老子在叫你给钱,十万块,听到没?” 难怪刘丽娜一直说没钱治病,原来两个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回去了,每年都骗他的钱还赌债呢。 许然有时候都被自己的天真和对家庭余温残留的幻想给蠢笑了,事实上,他也确实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然后呸了一口血水在许昌脸上,恶声恶气道:“要钱没有,要命……要命也不给你。” 许昌声音满含威胁:“你是老子生的,给钱天经地义,我最后问你一遍给不给?” 如果说刘丽娜是不尽责,那许昌可以称得上恶劣,他酗酒,赌博,乱搞关系,打骂妻儿,每天邻居都能听到他们家传来的哭喊声。要不是许昌之前和一个男人私奔了,他都不一定可以活到今天。 许然呵了一声,凌乱刘海下的眼神充满怨恨:“你生的?那是科技进步,种猪发情给我碰上了。” 趁许昌不注意,他用尽全部力气,重重给许昌脸上也来了一巴掌,恶声:“你送我的,还给你。” 于是他们两个人很快就打了起来,可到底许然还是缺乏锻炼,很快就在地上爬不起来,但他也许是学到了邬言辞的阴晴不定,即使头破血流也笑得猖狂:“哈哈,你们要不到钱!要不到!你们会被要债的人打死的!我在地狱等你们!” 刘丽娜看着许然被打,也没有阻拦,只是对许昌道:“别打死了,老公,我们还要从他这拿钱。” 许昌也反应了过来,然后把许然像提什么不干净的垃圾一样弄到门口,他踢了脚许然的腿:“三天内,我要见到钱,否则你就等死吧。”
第9章 身后的门重重关上,里面穿出男女调笑的声音,明明上一秒还被男人打的趴在地上落泪,下一秒却言笑晏晏靠在怀里撒娇。 真贱。 似乎是老天爷也不喜欢他,故意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淅淅沥沥的雨点砸在污脏的地面,溅起了一朵又一朵的水花,在涟漪的水面里,他看到了自己肿起来的脸,上面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看起来滑稽又可笑,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 好想进去把那一对奸夫□□都杀了,好想杀掉他们。 笑话,他才不要妥协,他会想尽一切恶毒的办法报复回来。凭什么他就要逆来顺受,凭什么一切不幸要降临在他身上。 他们好恶心,为什么要骗他,明明他已经不奢求什么了,他只是想要从“家”这个字汲取那么一点点的支撑他生活的动力,但好像现在连这个词都已经没了。 或许他早就死了,死在破碎的三观里,死在缥缈的幻想里,死在无望的童年里,现在活着的是谁,他也不知道。 总之,许然不会再停留在这个令他作呕的地方,他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独自舔舐伤口,等伤口好了,他自然会想办法再算回这笔账。 但是……哪里是家? 他的家已经被一个怪物占据了,唯一一个由自己幻想编织而成的栖息地也在刚刚被撕碎了,身上的手机还有钱包都被许昌他们拿走了,估计是打算抵债用。 有水珠从他的睫毛滑落,刘海被雨水打湿,一缕一缕在吸附在额头上,许然拖动沉重的双腿,顺着记忆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都阴沉沉的,路上的行人也变少了,打车四十分钟,走回来却要个把小时。 他不愿意开口向路人求助,他的勇气全部都用来面对自己的原生家庭,他没有勇气再对其他人开口了,也不想对那些人说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搭理自己吧,毕竟谁见了他的样子不得大喊一句“鬼”。 …… 最终他还是下意识回到了那个有怪物的家里,他已经无路可走,也走投无路,怪物又怎么样,怪物都比那对夫妇好,至少怪物还知道给他暖.床,关心他的冷暖。而那对贱人只关心钱。 许然想到在房门里面的真正的鬼,那个怪物,他估计会被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一跳。 想到对方脸上能露出惊吓的表情,许然竟觉得心中有了扭曲的畅快。 他拿出钥匙,钥匙和锁孔重叠的声音逐渐响起,最重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门被推开,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门口,一如初见时。 他不是锁门了吗?为什么邬言辞会站在家门口。 而且不太一样的是,邬言辞的手里拿着不知从哪来的手机,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而手机的荧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显得更加鬼气森森,他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神色,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乎,直到门被打开,才感知到了外界似的,想要立刻做出一个笑容迎接门口的人。 但这个笑容还没有展示出来,就立刻消失了,邬言辞的声音有些变形,上扬的语调陡然下坠:“……谁干的?” 没有在邬言辞脸上看到任何嫌弃和惊吓的表情,许然觉得少了点意思,躲开邬言辞就要进去,却被邬言辞拉住。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不容反抗一字一句道:“谁干的。” 许然抬起眼睫:“你说呢?” 他只去见了父母,还能是谁干的。 邬言辞黑色的眸忽然定住,就好像发现了目标的猎人,他的缓缓转动脖子,轻柔地抚过许然脸上的伤口,然后又在那个巴掌印上按了一下,引起许然发出来“嘶”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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