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不对劲。 陷入混沌的卦象无法解读,他又试了一遍,仍旧是一样的结果。 出现这种卦象的原因伏钟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程危泠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游离于凡人之外。 伏钟抽了一口烟,慢吞吞地过肺,尼古丁的气息充斥在他大脑的每一寸血管间。 ——程危泠虽由僵尸娩出,但降生的时候仍是一个活着的婴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杯中的杜松子酒已经见底,一片混乱的卦象道不出任何可靠的信息,伏钟伸手将桌上的蓍草打乱,思索着要不要去翻翻古籍看是不是自己的操作犯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禁忌。 伏钟将快要抽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正要起身回到屋内,阳台栏杆上突然降落的小巧鸟类让他方才想起早上忘记给它喂食。 这只幼小的雪海燕不习惯待在密闭的空间里,大多数时候会在房间里跟着人蹦来蹦去。鸟类天生向往自由,伏钟没有多约束这只懵懵懂懂的幼鸟,除了告诉它要去洗手间解决排泄问题之外,都由着它去了。 相处了几天,伏钟不难看出这只小鸟与父母失散得相当早,它几乎不能讲出连贯的鸟语,只会傻乎乎地啾啾叫,好在它能听懂伏钟的话,省去了不少麻烦。 伏钟看着小鸟,想起多年前自己闲来无事混入人间,教书育人的那段经历,于是很有耐心地教小鸟如何恰当的表达。 这只鸟倒是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只需要一些捏碎的面包块和切碎的苹果片,便能被哄得开开心心地学上好几句。 ——这么乖,倒是很像小时候的程危泠。 小鸟站在伏钟的膝盖上,偏着小小的脑袋盯着伏钟,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笑了起来。 那日讲座后的提问时间太短,排在后面的学生令费里奥博士没有太多机会回答程危泠的问题,所幸这位不苟言笑的教授对于天资聪颖的学生格外有耐心,让助理留下自己办公室的地址给到程危泠,告知自己这一周都会待在学院,如果有空可以随时去找她。 行动力一向惊人的程危泠翌日便和拉维一道踏进了那张纸条上地址所在的建筑。 费里奥博士在理学院里的地位空前,即使她已经退休,前年新建的办公楼顶层仍旧给她留了一间位置最好的办公室。 两人出了电梯,在电梯间入口处的感应器下站了两秒,搭载着人脸识别功能的玻璃门随即无声滑开。 不同于校园里其他历史悠久的建筑,这栋楼的内部装潢是简洁明亮的未来主义风格,除了大量平顶灯的应用,无处不在的玻璃装饰亦是特色鲜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尤其符合学生间对于理学院“空中楼阁”的称谓。 来到回廊左侧的门前,程危泠敲了敲门,片刻之后,办公室的大门自动打开。 踏入费里奥博士的办公室,程危泠本以为会见到一种怀旧的复古布置,没想到这里却和外面一样统一成高度简明的风格。 费里奥博士坐在一张人体工学椅上,身前金属材质的办公桌在白色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拉维的问题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于是先于程危泠和教授探讨。在两人交谈的途中,程危泠打量了四周一番,注意到墙边的书柜里摆着一个老旧的相框。 相框里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其中一位无疑是年轻时代的费里奥博士,而另一位则是一个有着蓬松红褐色长卷发的女孩。 照片已有些年头,表层不再发亮,蒙上一层灰黄的黯淡。但即便如此,仍可以看出那个女孩子的快乐和张扬。 画面中的费里奥博士淡淡地笑着,被笑眯了眼的女孩挽住胳膊——是尤为亲密无间的姿势。 “那是我的妻子。” 办公室里的谈论声不知何时停止,程危泠侧过头,看见费里奥博士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注视着相框的眼神流露出温柔的怀念。 “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最勤奋的生物学家。这个柜子里是她留给我的东西,我保存了几十年。” 费里奥博士的语气是她谈及其他内容时全然不同的柔和。 “我不到三十岁的时候,这所学校还以生物学而闻名,那时的理论物理反而算不上什么出名的学系,我在这里任教是因为她曾说想要留在这里。” “虽然她没有信守诺言,但也正好,我在这里遇上了你们,聪明好学的年轻人。” 程危泠的目光在书柜间略过,随后在左侧靠上的位置停留下来。 被隔板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的格子里,摆放着一只雪海鸥的标本。 鸟类洁白的羽毛根根分明,经过特殊处理的黑色眼睛映着明亮的灯光,栩栩如生。 觉察到程危泠所看的方向,费里奥博士的视线也随之落到同一个格子里。 “这个标本……并不完美,这只鸟在死前有一只翅膀折断,即便是由她亲手制作,仍然难以恢复到最完美的姿态。但它很珍贵,来自于地球最南端的雪海燕,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
第20章 一股莫名的怀疑情绪,从程危泠离开费里奥博士的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一直持续到午后。他为此推掉了在日程上原本该在下午进行的健身,转而选择到学校的图书馆查阅资料。 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旧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栩栩如生的鸟类标本,噩梦中的一家三口。 零散的碎片回旋在程危泠脑海中,最后他想到的是站在伏钟怀里那只雪海燕幼鸟。 夏天即将结束的错误季节,一侧翅膀折断的恰好巧合,习惯了冰天雪地的鸟类,为何独自降落在这遥远的城市。 “贝亚特丽丝奥克塔维安。” 程危泠在键盘上敲出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在学校的文献存档中查到了几十年前她的论著。 著作上的年份是持续了多年的战争即将结束的日期,充满鲜花与掌声的胜利日即将到来,一些学校已经复课,而年轻的奥克塔维安在这一年于这里执教。 在开篇的致谢部分,她写到—— “感谢我亲密的爱人,原谅我在这里不能说出她的姓名。 感谢我的祖国,我将归来,加入伟大的战后重建。 待有一日我的故乡恢复她昔日的美丽与富饶,我定会重新踏上追寻科学真理的道路。” 在这个人生中重要的里程碑上,贝亚特丽丝奥克塔维安没有留下爱人的名字,但程危泠知道,这个名字属于佩拉费里奥。 那个被宗孝攵把控的旧时代,能够允许绝对木又力的存在,却未曾给弱小的异端留下生存空间。 人们可以为了欢庆胜利、为了美好明日、为了远大前程而呐喊、而欢呼,唯有深埋心底的真挚爱意,只能是缄口不言的沉默与哀愁。 自这篇著作后,奥克塔维安再没有在学术界留下任何的痕迹。 金字塔顶端的天才被时代洪流吞没之后,同诸多碌碌无为的普通人一样尸骨无存。 由于专业不同,程危泠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理解奥克塔维安的论著。他转而打开新的网页,输入了她的母国——L国的字母。 和奥克塔维安写在致谢辞中的期许相背,战后的L国没有等来花团锦簇的再次繁荣,而是封闭在了钅失幕下的冰封岁月,直到现在仍深陷贫穷。 程危泠对于过去不久的这个时代没有太大概念,顺着搜索结果一路往下滑,一条半个月前的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条新闻记载了一个异常诡异的事件—— 位于L国东部的疗养院里发生了五人离奇死亡的案件,死者包括一名探视者、三名轮值护士和一位保安,唯一的幸存者是病人,在事发之后陷入了昏迷,至今未醒。 除了探视者是死于二楼病房,三位护士倒在病房门外的走廊和值班室,保安则丧命于一楼的巡视途中。 所有死者均无外伤,尸木佥结果显示他们的死亡原因都是时间相近的直接脑死亡。 疗养院的所有监扌空在当天晚上有约十分钟的失灵,而设备工作正常的前后,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人物的出入。 相关工作人员进行了现场周围的详尽扌叟查,也没有发现任何有指向性的线索。 时至今日,这依旧是一桩悬案。不仅没有凶手,甚至连女兼疑人都没有。 报道下有不少当时阅读者们留下的评论,大多数都在期盼着幸存者醒来,告知那天晚上真实发生的一切。但有一条似乎是知道一些内幕信息的人留下一条评论,告诉围观群众们别对这种可能抱有希望。 “那个病人本来就是个疯子。从5号项目活下来的人,攻击性极高,和没被驯服的凶残野兽一样,根本没有作为人的理智来正常交流。” 程危泠记下新闻里的关键词,将它们反复组合,搜寻着可能有用的信息。 他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仅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找到了一个十分小众的非公开论坛。论坛里有人讨论这件事,提到了这个幸存者鲜为人知的可能身份。 “▇:有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姓奥克塔维安,据说她是生物学家贝亚特丽丝奥克塔维安的独女。” “▇:不都说她是5号项目仅存世上的几个孩子之一吗?贝亚特丽丝怎么会把自己的亲生孩子送去这种口乞人的项目做试验品?” “▇:不是没有可能,5号项目还没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处冫夬了。” “▇:“处冫夬?不是吧……” “▇:大惊小怪了,,那位,的指令,死的不止她一个。” 程危泠获得的信息杂乱零散,就算跟事件的真相关联,不过也只是一块碎片罢了。 通过这一块小小的碎片,难以看清曾经真实发生过什么,但却已足够洞见背后的触目惊心。 后续程危泠又查找了一番“5号项目”的相关资料,发现稍微可靠的书面记录只提到这是L国▇▇时期最为臭名昭著的试验之一,主要研究方向是人的脑异能。 因为过度操作,导致无数试验体产生强烈的系统性幻觉和生王里性病变,最终患上不可治愈的脑病而发疯或死亡。 这项试验因为▇▇时期的结束而终止。死者被安葬,幸存者则被安置在特等疗养院中进行后续的病情追踪和长期治疗。 ——真是太疯狂了,人怎么可以被当做这种荒谬试验的耗材?! 程危泠简直被这一切刷新了世界观,他潦草地在本子上记下了觉得比较有价值的线索,觉得自己一分钟也不想再在电脑前面待,只想去健身房里发泄一番,以摆脱这种让人不适的战栗感。 他想起费里奥教授资料上那行孤零零的配偶姓名,那个没有任何介绍的名字背后,竟然有这般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 ——费里奥教授会知道年轻的恋人与她分别后遭遇了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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