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尸臭味更浓了,沈迟和巡检几欲作呕。 裴枕面色却愈加凝重了,他起身,回过神。 那只未触碰尸体的手单手解开自己脸上的帕子,而后十分嫌弃地擦右手。 裴枕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上面黄的脓红的血惨不忍睹。 “……” 睡五百年睡傻了。 他居然摸了一个死人。 虽然在他心里活人和死人也差不太多,反正短短不到百年他们都是一具尸体,但裴枕仍旧后知后觉感到嫌弃。 他不过是刚才看那伤口太过惊讶,不像是寻常刀口能切出来的痕迹,反倒像是...... 沈看呆了裴枕一系列的举动,直到裴枕那只手都擦红了、以及那双冷到想剁掉那只手的眼神,沈迟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这妖怪终于正常了。 碍于有外人在,沈迟不好问什么。 等裴枕看完汪宽的尸体,巡检又给他看了旁边柳志的尸体,确实是如出一辙的手法。 看完尸体,县尉派人来传话让他们去牢狱看一下审讯笔录。 他们看过后,觉得里面大概记录的内容和巡检说的不差,没什么有用的内容,上面记录的内内容很无趣,无非是他们问什么,这个叫孙翼飞的泼皮要么不承认是他做的,要么一问三不知。 “他那时候在哪?那时候没有人见过他吗?”沈迟问。 巡检摇头:“这还真没有,他说他在家中睡觉,一觉醒来官府就来人抓他了。但他家中无人,没有人能证明他那段时间没有出过门。” 沈迟沉默。 与柳志有冲突,柳志又欠他许多钱,作案动机就有了,再加上没有人证,桩桩件件都指向了孙翼飞。 钱钱钱...... 那个汪宽似乎往来的信件里也提到了钱。 他灵光一闪:“柳志和汪宽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柳志家中贫寒,所以不惜去博揜,而汪宽家中有些银两,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求爹娘寄钱给他们。 等等......柳志家境贫寒,怎么会去租赁画舫? 沈迟惊疑不定,他问巡检:“有没有问过租画舫的店家,柳志租画舫时,身边可有什么人在?” 巡检:“传讯过,说那时候就他一人,当时柳志神色很激动,店家还打趣问他是不是邀到了心爱的姑娘,他却挥手摇头。” “店家和我保证,他当时那个表情,眉飞色舞,十有八九是有了心爱的姑娘,不然光是自己赏湖为什么租个那么漂亮的? 估计是还没追到手了,想保齐姑娘家的名誉,所以才三缄其口,这种事他见多了。” 沈迟:“后来店家有看到和他同上船的人吗?” 巡检摇头:“这倒没有。所以若是孙翼飞咬死了不是他做的,我们也奈何不了他,我们的一切都还只是猜测。” 傍晚,天已经黑下来了。 滚滚的黑云压下了,有风沙沙吹过地面,路边花坛里的蝴蝶蜻蜓们都飞低了看不见了,看来即将要有一场大雨。 在县尉府邸中吃了晚饭,他们便返回了自己的宅院。 沈迟在进自己的房门之前,鬼使神差地远眺了一眼内宅的大门,有两个小厮守在那里,闲杂人等没有知县和夫人的吩咐进不去。
第21章 洗漱完后,侍女们照例送来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给他打了水,温好倒入浴桶中。 沈迟换下沾染了灰尘的衣裳,眼神一瞥,看到他随手系在腰间的香囊。 周围的下人都已经退下了,他小心地解开了上面轻薄的系带。 奇异的是,薄翼到仿佛是纸做的系带和香囊外衣,拉扯的时候却能清晰感受到它的韧劲,沈迟稍微用了点力撕扯,依旧没有断裂。 这材质看着挺薄的,没想到还挺结实的。 里面的白色的纱布十分柔软,他将里面白色布包着的东西倒了出来,一个圆滚滚的白色透明球体,晶莹剔透。 沈迟凑近鼻子闻了一下,什么气味都没有。 给他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真的随手路边买的吧? 沈迟百思不得其解,他暂时将这个香囊搁置在了一旁。 下了水,在澡桶里坐下,热水漫过了他的肩膀,舒缓他一天东奔西走的疲惫,他舒适地叹了一口气。 泡澡时思绪发散,他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了那架在木架上的白色的里衣,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每次看到裴枕,他都是穿着他那万年不变的月白色衣袍。 他想起裴枕在他家的时候,他捏了个法决衣服就干净了。 还真是省事省力。 裴枕不会平素都不换衣裳吧? 可是他不洗澡的话,那身上怎么还有香味呢? 奇怪,他一个大男人身上还搽香吗?该不会就是用来掩盖什么味道吧? 沈迟感到奇怪。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身上的香味有一点熟悉…… 他还蛮喜欢的…… 这么想着,沈迟“咕噜咕噜”,一下把脸沉到水下面了。 ...... ...... 一阵疾风骤雨过后,院子里的花都被摧残的差不多掉光了,沈迟打开窗户,散一下屋子里氤氲的雾气。 冷冽的空气吹进来,沈迟打了个哆嗦。 欣赏了一下窗外乱七八糟的景象之后,他把窗棂放下,正打算关窗睡觉了,却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横在了他的木窗上。 沈迟吓了一跳,有鬼? 他一激灵,手上的窗扇滑落,即将将那只手夹到的时候,那只手反手握住窗框,煞白到毫无生气的手和浓黑的夜色,以及深棕色的窗户形成鲜明反差。 “谁啊?”沈迟鼓起一点勇气问。 “是我。” 清冷好听的声音,让沈迟一下子呼出一口气,无比庆幸,原来是裴公子。 裴枕见他还愣在原地:“滚过去开门。” 沈迟听出一丝愠怒,马上动作麻利地过去开了门。 果然是裴枕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他扫一眼沈迟,开口道:“你洗澡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沈迟低头一看,自己只穿着里衣和木屐,薄薄的里衣将他瘦弱的小身板勾勒出来。 明明两个人都是男子,但裴枕姿容月貌,而他衣衫不整,他比他高了一个头,光线越过他照到裴枕脸上,而裴枕低头看他…… 沈迟一刹那觉得,他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有些失礼了。 沈迟语气又凶又急:“这么晚了,我当然洗了。” 刚刚还淡定的人一下跟个兔子一样跳起来,裴枕微妙地挑起眉毛...... 但他远离人间三千一百多年,已经将人间的礼仪规矩都差不多忘了,面对这个半大小子,也懒得想这句话是不是显得有些亲密了。 裴枕莫名其妙:“洗了就洗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 说完,也懒得听沈迟解释,他说:“给你半炷香时间,把衣服穿好,跟我走一趟。” 沈迟脸上热出来的红晕褪的一干二净:“可是现在已经亥时了。” 下人们都歇息了,外面一片漆黑,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除非是特意约了人在这个时间段见面,不然肯定都已经睡下了。 裴枕竖起三根手指,折下去看一根:“三......” “二......” “什么?不是说半炷香时间吗!?” 眼看裴枕又要折下去一根手指了,沈迟立马去床上拿自己的衣裳,囫囵套在身上。 还未来得及整理有些褶皱的衣服,就被已经失去耐心的裴枕拉走了,准确地说,又是被拎着衣领拎走的。 沈迟敢怒不敢言,动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开——谁让他现在只到人家肩膀呢…… 过于弱小的后果是裴枕感受他的挣扎就跟挠痒痒一样。 反抗无效。 于是沈迟到地方后还在生气,兀自抱胸站在原地,而裴枕把他撂下后环顾四周,没理他,抬脚进了房门。 这里有点眼熟...... 沈迟皱眉转头四处看了看,亭台水榭,茂林修竹,甚至不远处还有围线防止有人出入,围线前每隔几步甚至还有带刀的衙役把守此地。 这不是白天他们来的汪宽的房间吗? 裴枕和沈迟来的悄无声息,离他们最近的衙役昏昏欲睡,其他的人均背对着他们,暂时没有人发现他们。 但是再留在原地会不会被发现那可就不好说了,沈迟飞快追上裴枕,压低音量问: “我说,裴公子......我们不打招呼就来似乎不太好吧。” 从来想去哪就去哪的裴枕淡淡道:“知县有说晚上不能来凶案现场吗?” 沈迟一愣:“这倒没有。” 裴枕冷哼:“那不就得了。”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不停地翻着室内的东西,目光一寸一寸的打量地面、屏风、桌椅,甚至连床上花纹杂碎的被褥都翻动了。 沈迟跟上:“裴公子,您在找什么?” 裴枕:“我在找......” 忽然,裴枕目光一凝,他左手拿着一个枕头将丢未丢,右手缓缓捡起来床缝里的东西。 那是一根很长的白丝,只有丝线一般粗细,硬度有些像头发,垂在手上,若不是特别留意去分辨,打眼一块看,几乎会以为只是一根白头发。 裴枕勾唇:“找到了。”
第22章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洁净的帕子,将这跟白丝包裹在帕子中,路过沈身边时,理所当然地吩咐他: “你,把这里恢复原样。” 沈迟:“……” 他看着乱翻出来的一些小物件,屋内东倒西歪的桌椅,以及已经快要拖到地上的被子,十分无语。 这就是叫他来的原因? 还原他弄乱的现场。 他当大半夜叫他来做什么,竟然只是为了叫他打扫卫生来的…… 浑然不觉被人嘀嘀咕咕的裴枕正信步闲庭,他绕过屏风,避开沾染到鲜血的地面,站到了红木桌子旁,也就是凶手行凶的位置,而后,推开了窗户。 凉意带着冷风吹了进来。 晚上,那月下清潭在月光的反射下,波光粼粼,竹叶的影子倒映在裴枕的脸上,显得孤寂高深。 因为发生了一场命案,许多原本住在这里的秀才们都搬出去住了,幽寂的可以听到风声。 沈迟很快便收拾完里面的东西,出来的时见裴枕站在窗边沉思,感觉有点奇怪,他走过去。 凉风习习,景色幽幽,屋檐下木兰花的香气顺着风钻入他鼻中,若不是因为发生命案院子阴气森森的,就光是站在这里欣赏月下清潭,听鸟或鸣涧,都能心生无限欢喜。 眼前这一幕,他虽然不太懂风花雪月,但也曾在话本子里见过,若是再有佳人在侧...... 若不是知道他们是来查案子的,此情此景,简直...... “像不像在幽会?”裴枕冷不丁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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