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时,午膳已摆上桌。 丹卿暂且撇去惆怅,等酣畅淋漓用完美食,丹卿捧着撑得圆圆的肚子,拾起刚放下的惆怅,愁得直叹气。 楚翘被接连叹气声荼毒得不得安宁,他捧着盘冰果子,试探地问:“少爷,你是在想二皇子的事吗?” 丹卿没吭声,心里辩驳,不,他在想三皇子的事。 楚翘自以为猜中少男心事,轻快道:“最近老爷盯得紧,我都没敢跟少爷你说。现在外面都在盛赞二皇子行侠仗义的事呐!” 丹卿无甚兴趣地抬了抬眼皮。 楚翘备受鼓舞,把百姓对段璧的吹捧全部复述一遍。 “少爷,其实二皇子对你还是很好的,听说你被诓骗,当即去了碧云间。而且这件惊马蹄下救人的英雄事迹,便是在碧云间附近发生的。听说当时可凶险了,马蹄距离男童仅余……” 丹卿听得心不在焉。 待楚翘住嘴,丹卿问:“你知道三皇子平日素来喜欢什么吗?” 楚翘吃着冰山楂,想也没想地回:“二皇子涉猎很广的,少爷你一向很喜欢二皇子的书画,二皇子也对花草有些兴趣,还有……” “我说的是三皇子段冽,肃王。” 啪!楚翘端着的冰盘掉了,顷刻摔得粉碎。 红艳艳的山楂滚得到处都是,幸亏丹卿闪躲及时,其中一颗冰果才没掉进他衣襟里。 丹卿这厢淡然自如,那厢楚翘整个都傻掉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三、三皇子?那个黑面阎王吗?他、他喜欢什么? 呜,那只能是杀人吧……
第10章 丹卿哭笑不得。 三皇子段冽的威力,果真是他小觑了。 单单提及,居然就把楚翘吓成这样! 丹卿好笑道:“碧云间那日,你不知是肃王救了我?” “他才不会救您呢!”楚翘撇撇嘴,翻了个不屑白眼,“全京城谁不知三皇子嗜杀成性!他不砍人脑袋就算了,怎么可能救人?碧云间竹林里,他是为捉细作,才阴差阳错救了少爷。若没那细作,他……” 说着,楚翘嘴角泛起冷笑。 他脸蛋生得圆润亲和,此时作出这幅表情,略显违和。 丹卿正要说话。 楚翘莫名打了个寒噤,他缩着脖颈,快步走到窗边,惊恐警戒地往四处逡巡。 足足望了两遍,这才拍着胸口回到丹卿身旁。 丹卿莫名其妙。 楚翘用手挡住嘴,凑到丹卿耳旁,压低嗓音道:“少爷你不知道,阎王那只鹰,邪气得很,能听懂人话哩!这肃王怕人说他坏话,时常把鹰派出去,让它替他监督窃听。” 丹卿:…… “你方才说了他那么多坏话,赶明儿,段冽是不是就得来杀你啦?” 楚翘轻哼,一脸自得道:“我就是个小童,他肯定得紧着朝廷官员监督啊,哪儿轮得到我?再说了,我刚刚仔细察看了,四处都没看到鹰,就看见枝上停着几只麻雀呐!” 丹卿扶额。 真真是无言以对了。 看着满脸嘚瑟的楚翘,丹卿有意逗弄道:“你都说那鹰邪门了,如果它统一了禽鸟界怎么办?窗外那些麻雀,指不定就是它麾下的鸟兵鸟将。” 楚翘瞠目结舌,似是觉得丹卿言之有理。顿时心生绝望,面色煞白。 丹卿又好气又好笑:“逗你玩儿呢!” 楚翘却没缓和多少,他脸上依旧没有血色,双眸直愣愣的,口吻很是悲戚:“少爷,呜。我把这些年的月例都、都藏在床底下鞋子里,就靛青色那双。呜呜,少爷,我若有个好歹,你、你帮我把它交给我娘好不好?呜呜呜!” 丹卿:…… 多大点儿事,怎么就开始掉眼泪豆子了? 丹卿后悔不跌。 拉着眼圈红红的楚翘坐下,丹卿好一阵宽慰,才把人安抚好。 经过这事儿,丹卿算是明白。 在民众口中,段冽已经彻底被妖魔化。 旁的且不说,就单单把鹰派出去监督的这种传闻,也委实过于荒谬了些。 晚上,厨房炖了猪蹄参汤,丹卿品着甚好。 他心念微动,当即借花献佛,端了一大盅给楚铮送去。 书房里,楚铮正在誊写着什么书卷。 瞥见“楚之钦”进来,他动都没动,只从眼缝里漏出点儿余光,知子莫若父般道:“怎么,憋坏了,想出门了?” 丹卿讪讪,他别扭地唤了声“爹”,然后把汤放到桌上,斟酌语句道:“爹,我想亲自去趟肃王王府,向三皇子道声谢,毕竟他对我有一箭之恩。” 丹卿不提此事倒好,既然提及…… 楚铮当即把毛笔搁下,他绷着张臭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 丹卿暗道不好:“莫非您也认为,三皇子救我实属巧合?” 楚铮阴恻恻冷笑:“呵,你老子倒不想这么觉得啊!” 丹卿眉梢微扬,听出楚铮还有后话。 楚铮忽然笑了。 他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起身,很有闲情雅致地走到窗前,对月微笑道:“前几天,我备着厚礼,亲自前往肃王府邸,准备拜谢三殿下对你的一箭之恩。结果你猜怎么着?” 对上楚铮含笑的眼神,丹卿后退两步,差点绊到凳子。 此时此刻,楚铮表情可太恐怖了。 冷白月光照在他“如沐春风”的脸上,像是蓄势舞爪的恶魔。 丹卿不想听了。 摆明着不是什么好场面。 正要开溜,楚铮状似风平浪静的话,已在丹卿耳畔响起。 “我被赶出来了,连着备的礼。” “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可是面儿都没露呢!” “他就派了个趾高气昂的刁奴,站在门口,扯着尖锐嗓子冲我喊,我们殿下说了,无功不受禄,某些人也该掂量掂量身份,少自作多情!殿下还说,咱们王府门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低了?怎么阿猫阿狗都能踏进来了?还不快快给叉出去!然后把地给仔细擦擦!最少不低于两遍!” 楚铮笑容依旧,只是嘴角的弧度,怎么看怎么瘆人。 后面情形,楚铮没继续往下说,因为那多少有些伤他自尊,还有在孩子面前的威严。 当时王府门口,不止百姓围观,还有偶然路过的官员。 楚铮羞得脸红脖子粗,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至于后来如何被同僚调侃揶揄之类的,自是不必再多说。 简言之。 楚铮送上门被段冽狠狠羞辱了。 这要换个性子烈想不开的官员。 指不定晚上回来,就挂床单吊了脖子。 楚铮虽未抹脖子,心里头却窝了天般大的火。 丹卿不知该作何表情。 段冽此番操作,伤害性极高,侮辱性也极强。 摸了摸鼻尖,丹卿尴尬道:“三皇子他,他怎么这样啊?” 这般激怒楚铮,身为楚铮的儿子“楚之钦”,他接下来该怎么渡劫嘛! 丹卿眼前一黑,仿佛已然预见他不容乐观的未来。 “阿钦啊!”楚铮“温柔”地望着他,和颜悦色道,“秋天到了,气温该凉了,接下来一两月,你就乖乖待在知秋院,继续忙你的花花草草,哪儿都别去,好不好啊?” “……” 丹卿好郁闷。 他刚准备拜别咸鱼的日子,结果现实不允许。 现实觉得,他还可以再咸鱼下去。 可惜丹卿心态崩了。 他成了条焦躁的咸鱼。 就连午夜梦回,丹卿都会突然被“渡劫”愁醒。 段冽如此不好相处,他如何在保命的前提下,对段冽散发爱意,且至死不渝? 目前他就连接近段冽,似乎都遥不可及。 更别提替他挡刀,为他心碎奉献,为他失去尊严一路跪舔…… 夕阳西下,丹卿在知秋院踱来踱去。 不时便要长叹两声。 楚翘拿着扫帚,疯狂清扫雨后落叶。 生怕又被少爷逮住,问他关于“阎王”三皇子的事。 那可是索命阎王啊!我等凡人,难道不该避之唯恐不及吗? 呜呜呜,他家少爷最近是怎么了! 放着温润儒雅的二皇子不顾,怎的突然变心,对那尊阎王产生兴趣了? 好恐怖呀! 楚翘瑟缩了下,眼神颤抖。 莫不是,那一箭有猫腻,毕竟那可是阎王之箭…… 丹卿并不知楚翘又脑补过多。 事实上,该向楚翘打探的,丹卿都问了。 剩余的,估摸着他也不甚清楚。 把楚翘所说的零碎语句拼凑起来,丹卿对大威朝,对三皇子段冽等人,总算拥有初步了解。 大威朝当今皇帝段询,在皇子中行五。 那届夺嫡之战十分惨烈。 本不具备优势的段询为拉拢势力,费尽千般心机,终于夺得外姓王韩路信任,迎娶其女韩香瑜为侧妃。 凑巧的是,迎娶侧妃之前,正妃王氏竟意外中毒,且于侧妃进门当晚,香消玉殒。 身后只留下懵懂无知的两岁幼子,即端王段璧。 扶为正妃的韩香瑜很快诞下一子。 便是众人口中的“阎王”段冽。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段冽,理应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可惜,帝王无情,段询更是阴毒冷血。 康正六年,韩王遇刺而亡。 同年,百官上书,细数韩党罪状。 侵占良田、欺男霸女、以权谋私、收受贿赂…… 一桩桩,一件件,罄竹难书。 韩香瑜被赐白绫那年,段冽六岁。 他得了很严重的传染病,全身长满脓包。 宫里没有丫鬟太监愿意侍奉他。 金尊玉贵的小皇子,在失去母族荣耀、在受尽父皇冷眼后,是那么的龌龊卑贱,他甚至还不如一条流浪的狗。 一道无情圣旨,将病重的小段冽,送往遥远的苦寒封地。 随同的侍卫宫女们,个个抱头痛哭。 他们不是在悲悯小皇子的命运,他们只是在哭诉他们的不幸。 这病可是会传染的啊…… 他们烧香拜佛,日夜跪拜,只盼着这命不好的三皇子早点咽气。 那是个春天。 护城河上开满迎春,翠绿藤蔓绿油油的,中间缀着无数小黄花。 特别的美,特别的耀眼。 就像一颗颗小太阳。 可是,小段冽已经好久没见过太阳。 车马凄凄惨惨地离开京都,所有人都哭丧着脸,仿若送终。 小段冽躺在马车里,病恹恹地,好像随时都能断气。 他已经一天没吃一粒米,没喝一滴水。 只有等到夜里,穿十层衣物的宫女才会端着食物,捂着口鼻,戴着帷帽。用手臂长的树枝作筷子,匆匆喂他几口肉、几口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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