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璨眼里也添了抹温柔的笑意,视线像是粘在了照片上,挪不开,放不下。 蒋青绯定定望着薛璨,“大家都在向前走,没有人活在过去的痛苦里,但不变的是,大家都很想你。” 薛璨的睫毛颤了颤,收敛眼眸,视线瞥向一边,无声的逃避着问题。 “所以,你别赶我走好不好,让我陪着你。”蒋青绯将手覆在薛璨的手背上,薛璨的手很凉,他便完全包裹住,试图给予他温暖。 浪潮拍打在岸边,显得天地更加静谧。 下一秒,薛璨抽走了手,分明是没有离开的,但却在那一瞬间让蒋青绯觉得对方离自己好远好远。他的心凉下去,听见薛璨冷漠地说道:“可是你在这里,总会让我想到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看着你的脸,我就会想到我曾经做了什么傻事,只会让我更痛苦。” 违心的话,说了又说,薛璨咬紧嘴里的软肉,有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蒋青绯怔怔的看着薛璨,痛苦在心底里肆意横行,他沙哑着声音,轻声问了句:“我会让你痛苦吗?” 薛璨冷眼看着他,蒋青绯分辨不出他的情绪,他又问了一遍,带着些许不切实际的期盼,“是我让你痛苦了吗?” 他想听到否定的答案,但薛璨却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点了下头。 是,你是让我痛苦的来源。 蒋青绯早就知道薛璨会推开他,他也做好了不要脸皮死缠烂打的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让薛璨痛苦的那个人。这让他一下子就退却了,如果是自己让对方更加痛苦,那他还有什么理由借口能陪在薛璨身边呢? 薛璨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沙子,他背朝着大海,天色暗下来,夜幕与海平面相交,绘成一幅巨大的画卷,洋洋洒洒展开来,薛璨就站在其中,群星都像是在为他做点缀。 “所以,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 手背在身后,指甲在手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薛璨居高临下垂眼看着蒋青绯,看着对方眼底的希望一点点如同火苗一般熄灭,而后变成死水一样的沉寂。 难过与痛心是骗不了人的,不论是谁。 蒋青绯站起来,捡起垫在地上的衣服仔细拍了拍,然后还给薛璨,他说:“我知道了。” 薛璨手里捏着衣服,看着蒋青绯摇摇晃晃的离开,落寞的背影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他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张张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想要不顾一切的话语全都咽了下去。 薛璨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回到房间,又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总是做噩梦,从小时候开始做,梦里的薛满富狰狞一张脸,他躲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妈妈捂住他的耳朵,让他不要怕。后来母亲不在了,他再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睡着睡着他就哭醒了,窗外有阳光照进来,短暂的缓解了他的恐惧。 隔壁有声响传过来,薛璨拉开门去看,看见负责民宿卫生的阿姨正在收拾旁边的房间。 那是蒋青绯住的房间,薛璨心脏一紧,跑到门口去看,里面空荡荡的,蒋青绯的东西都已经收走了。 保洁阿姨正在拖地,嘴里还嘀咕道:“这客人可真爱干净,都不用怎么打扫。” “阿姨,之前住这的人去哪了?”薛璨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 保洁阿姨说:“他呀,昨晚上大半夜就退房了,拉着行李箱应该是走了。” 这事并没有多么稀奇,月亮岛是旅游小岛,而这里又是民宿,每天迎来送往多少客人,有新的客人来,自然就会有旧的客人走。 薛璨讪讪地点了点头,肩膀耷拉下去,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他重新回到自己房间里去。知道自己昨天说出了那些话后,蒋青绯可能会离开,只是他没有想到蒋青绯会走的那么急。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不管是早走还是晚走,分开是迟早的事,只是以前他失忆了,不记得蒋青绯这个人,在小岛上可以心无杂念的生活下去,现在记起来了,有了念想,要比没念想的时候难过的多。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这一生很漫长的,及时的抽离,痛苦就只是暂时的,要是时间更长些,对谁都不好。 下午晚些的时候,隔壁房间就搬来了新的旅客,这次是一对年轻夫妻,两个人有很多话讲,房间隔音效果不好,薛璨在屋里听了一下午,直到他们休整好出门去才安静下来。他又想起了之前,和阮令池在房间里叽叽喳喳,是不是蒋青绯也像他现在一样听了一下午。 年轻小夫妻在民宿住了一周,因为是邻居,经常会在走廊碰面,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有时晚上和阮令池煮夜宵时也会叫着他们一起。日子好像渐渐地又过回了之前的样子,薛璨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后就去餐厅帮厨,等到了下午不忙的时候,他就跑出去买冰粉和冰淇淋。他还留着蒋青绯的微信,只是互相都没有再联系,偶尔薛璨会点进蒋青绯的朋友圈看,只是这人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过新的动态。薛璨便又默默退出去,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这天晚上,薛璨正在房间看电视剧,忽然头顶的灯泡毫无预兆的熄灭了,因为电视还开着,所以不是停电了,房间里有备用灯泡,他拿过来换上,但灯还是不亮,也不知道是哪里坏了。白天的时候他想找人来看,但岛上会维修的大叔去外地看女儿了,其他人也不会修,于是薛璨只得再忍一周。 因为屋里太黑,他不适应,索性晚上都去阮令池的房间消磨时间。阮令池嫌他看电视剧声音吵到他画画,但又赶不走人,每天苦哈哈的迎接薛璨光临。 薛璨占着人家的沙发,脚有一下没一下的翘着,“再给我拿包薯片嘛。” 阮令池重重叹了口气,“祖宗,我那点余粮都要让你吃没了。” 薛璨扁嘴,说阮令池小气,不就是吃几口零嘴还要说这么多。 阮令池还嘴:“那你怎么不找蒋老板去,他那么有钱,薯片成箱给你供也没啥问题吧。” 阮令池讲话专戳人心窝,虽然是无心的,但也确确实实戳中了薛璨脆弱的神经。薛璨蔫儿巴下去,窝在沙发里不吭声了,阮令池瞧出不对劲,慌里慌张地要解释。 任凭阮令池怎么想要挽回无心之言,薛璨都还是蔫蔫儿的。电视剧正好演完,薛璨把电视关了,起身往外走,“我回去睡觉了。” “你,你吃不吃夜宵啊?我给你煮夜宵吧。”阮令池追在他身后问道。 “不吃。”薛璨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开门之前就有种莫名的异样感觉,他迅速打开门,屋内的灯泡散发出了柔和的光线,和往常的漆黑全然不一样。 追到他门口的阮令池也愣了,“你不是说你屋里灯泡坏了吗,这不是挺亮的?它自己又好啦?” 薛璨缓缓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之前不管怎么修灯泡都不亮也不可能是他的错觉。手摸上一旁的开关,他一时有点想不起来灯泡坏了的这阵子他有没有把开关拨到关的位置,还是一直保持着开的状态? 薛璨眯缝起眼睛,看向开着的窗户,他走过去,将被风吹起来的窗帘摆到一边,纱窗关的严丝合缝,看上去不像有人打开过。 实在是奇怪极了,薛璨仰脸看头顶明亮的灯,心想难道这灯还真能自己就好了? 这夜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去了。薛璨没再去思考灯泡是怎么自己好了的,只是偶尔有闲下来的时候,他会想起这件事,然后困惑几秒,再丢到一边。 月底的时候,年轻的小夫妻旅行结束搬走了,隔壁的房间空了几天,没了小夫妻的说话声,一下子就不热闹起来,倒让薛璨空落落了一阵子。 但很快,隔壁房间又搬进来了新的住户。 那是傍晚的时候,薛璨追完了三集电视剧,肚子饿的咕咕叫,他想出去觅食,看见熟悉的人拎着大包小裹从楼梯口上来。 薛璨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小乔……”
第94章 薛璨怔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看的更清楚,那个拎着大包小裹费力的爬上楼梯的人不是乔四海还能是谁。 行李箱砰的一声被重重撂在地上,轱辘向前滑了一米,乔四海抬手擦掉满头的汗珠,波澜不惊地瞥了薛璨一眼,“愣着干嘛呢,还不赶快过来帮忙,累死我了。” 薛璨还是懵懵的,不能理解乔四海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听从了乔四海的指令,他应了一声,忙跑过去帮忙拉行李。拖着行李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不知道乔四海住哪间房,于是又转头怯生生的问。 乔四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有点喘,这些年上了岁数,发福胖了不少,他伸手指了指薛璨隔壁的房间,也就是蒋青绯之前住的那一间,“那边那间。” “哦。”薛璨多瞅了几眼乔四海,拖着行李箱往房间的方向走。 钥匙开门,屋里已经被保洁阿姨打扫的很干净,乔四海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有水没有,这一道都没喝上一口水,要渴死了。” 薛璨忙说:“我去给你倒水。” 他跑下楼,从冰箱里拿出水壶,给乔四海倒了杯冰水上去。 乔四海咕咚咕咚喝完一整杯,满意的咂巴了下嘴。他缓过劲来了,说话也不喘了,四下打量了下环境,来之前蒋青绯早就跟他汇报过,薛璨住的地方风景很美,他说:“这地方不错啊,空气清新还有大海。” 薛璨讷讷地说:“是。” 乔四海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扣着,他像是从来没有和薛璨分别过,像很多个自在的从前一般同薛璨讲话,他讲自己这一路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讲他去机场坐地铁坐反了方向差点没赶上飞机,讲他是如何在异地他乡给一个迷路的老太太找回家的车,讲他坐上开往月亮岛的船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晕船,海上的风景一点也没时间看,一直扶着栏杆在吐。 薛璨低下头,在紧张焦虑的时刻下意识的抠手心。 乔四海拍掉了他的手,“小蒋就说你爱抠手,之前我还一回都没碰见过,坏毛病,要改。” 没有咄咄逼人的指责,只是长辈一般的关心,薛璨听后点了点头。 乔四海继续说:“遇到点事就逃避的毛病也得改。” 薛璨咬紧嘴唇,忍不住又想抠手,脚尖搭在一起,别扭地坐在椅子上。 乔四海弯下身,歪着脑袋看薛璨,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孩子了,自己亲自养大的小孩,想念是沉重的。 “胖点了,脸上有肉了。”乔四海笑了笑,眼角就爬上细细的纹,岁月不是没有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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