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抵达巷子口时,周明知的状态肉眼可见的紧绷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毛衣,显得温和又干净,手里拎着精心挑选但不过分昂贵的茶叶和水果,站在大舅家院门外时,背脊挺得笔直。 祝宴什么时候看过他这幅模样。 祝宴看在眼里,笑出声来:“没想到堂堂周总见家长也会像毛头小子?” 周明知抿唇,说实话他第一次见导师的时候都心无波澜,这次真是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祝宴捏了捏他的指尖,有些微微发凉,也顾不上调侃了,“别紧张,就简单吃顿饭。大舅人很好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周明知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进院子,大舅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听手机里的评书频道,手里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看到祝宴,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哟,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祝宴知道这是大舅在打趣他,也不怵,在他旁边的矮凳上坐下,“专门回来看望我最最最亲爱的大舅啦!” 大舅关小了频道,哼了一声:“算你小子识相。” 视线理所当然地转移到周明知身上,“哟,这是小周?” 周明知上前,带上了毕生最最柔和斯文的笑容,“大舅好,我是周明知。” “我知道,小周嘛!”大舅乐呵呵地将人拉过来,看他手上还提了这么多礼,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礼呀!你小子比高中局促多了啊!” 周明知笑着说:“应该的,大舅。礼不可废。” 大舅听了笑得更开心了,对着祝宴道:“你瞧瞧,小周真是顶好的小伙子,你多学着点。”不等祝宴反驳,又朝屋子里头喊,“玉兰!玉兰!人回来啦!快出来!” 大舅喊的玉兰自然是大舅妈。 “听见啦听见啦!”大舅妈围着围裙走出来,笑意十分,“大冷天的都在院子站着干什么,快进屋暖和暖和。宴宴也是,别陪你大舅发癫。”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小周还在这呢!”大舅盘着核桃的手都不得劲儿了,觉得大舅妈下他面子。 “你还知道小辈们都在!你就作吧你!”大舅妈气得很,朝祝宴说道,“昨晚咳了一晚上,你看着办吧。”说完就扭头回了厨房。 大舅带着两人进了堂屋。祝宴见他心虚就知道大舅妈说的百分百是实话,有些生气,“您昨晚咳了一晚上?最近干嘛去了?” “咳咳...”大舅本来感觉不想咳了,被这么一说,又咳了几声,“别听你舅妈瞎说,我这老毛病了,到冬天就这样。” “真的?”祝宴不信,“不是因为又去钓鱼了?跟您说了多少回了,钓鱼可以,但冬天就别去了,这冷风一吹就是好几个小时,您自己身体什么情况您自己不知道?闹着玩呢是吗?” 大舅被批的头都抬不起来,见周明知站在一边听着,这心里更不得劲了,猛咳两声,祝宴这才止住话头。 大舅妈端着菜出来,话里的嫌弃不言而喻,“你要咳的厉害你坐远点,别传染给宴宴和小周了。” 大舅被噎得彻底没了话。 “坐坐坐!”大舅招呼着,拿起水壶给两人倒茶,“刚泡的普洱,暖暖身子。” 他看向周明知,又重新拾起自己作为长辈的姿态,“小周啊,最近工作忙不忙?看你气色不太好,可得注意身体啊,不然就得像我一样,被训得跟孙子似的。” 周明知当然听得出大舅在指桑骂槐,更何况他最近的气色在祝宴的调理下,不说红润有光泽,起码比他以前好得不止一星半点了。 “还好,谢谢大舅关心。”周明知双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 祝宴可不惯着大舅,自己给自己拿了一杯茶,冷笑一声,“不爱护自己身体的人活该被骂。我完全支持大舅妈!” “你还好意思说我?”大舅瞪了祝宴一眼,“你那个小超市,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点正形没有!咋好意思数落我的...” 祝宴的气焰也回落回去,打着哈哈道,“那什么,店里有桃姐,我最近还招了帮手,都能干的很。你放心好了!” 祝宴对事业真的是没有什么上进心,宴宴超市在祝宴看来已经非常成功了!既不用他每天打卡报道,他又没有房租的困扰,开别的店还要担心客流量,不像小超市,不用费什么心就能赚到钱。 无非是赚多赚少的差别罢了。 更何况因为宴宴超市最近多了一个夏回,现在又是寒假期间,不止夏回多出了力,祝宴本人也经常过去,明明是入了冬,祝宴出门的频率却直线上升。这对祝宴来说已经算是事业上升期了! 所以祝宴对大舅的批判持绝对的反对意见。
第45章 大舅才不管他那么多,反正对大舅这种‘事业批’,宴宴超市现在的状态明显不符合他对祝宴的预期。但他向来管不住祝宴,只能将矛头转向周明知。 祝宴见大舅都快把周明知的家底掏完了,把剥好的橘子掰了一半塞给周明知,说道:“好了,大舅,周明知搞的是游戏,你又不懂这些咯。” 大舅就是一个不能听别人说‘不行’的人,当即反驳:“这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做游戏嘛?还不是一个道理?卖东西希望别人多买,做游戏的目的不也是让别人多玩这款游戏呗。不然你给我说说...” 周明知安静地吃着祝宴递过来的橘子,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 他看着祝宴和大舅插科打诨,看着大舅虽然数落却掩不住笑意的眼睛,听着厨房里大舅妈忙碌的声响和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一种踏实到近乎慵懒的暖流,缓缓充盈着四肢百骸。 正说着话,祝子煜风风火火地跑进屋,背上还背着书包,显然是补习班刚下课回来。 “哥!周哥!你们来啦!”祝子煜眼睛一亮,直奔茶几上的水果,“饿死我了!妈,饭好了没啊?” “洗手去!没规矩!”大舅妈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祝子煜做了个鬼脸,乖乖洗手去了。 一餐饭吃得很是温馨。 周明知吃到了祝宴心心念念的‘大舅妈的拿手菜’——红烧鱼,滋味确实很好。这是一种不同于牧起这种专业厨子的好。是融入万家灯火的好。 饭后大舅拉着祝宴和周明知坐到沙发上,泡上新茶。 他拿出一个老旧的象棋盘:“小周,来,陪大舅杀两盘?宴宴那臭棋篓子,跟他下没劲!” 祝宴抗议:“大舅!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周明知笑着应下:“好。” 橘黄色的灯光下,一老一少在棋盘上对弈。大舅棋风稳健,步步为营;周明知则深思熟虑,不疾不徐。 祝宴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瞥一眼棋盘,插嘴几句“臭棋”、“大舅您这是耍赖”,引来大舅的瞪眼和周明知的低笑。 祝子煜则是早早就被碾进房间学习去了。 一开始祝子煜死活不依,说要好好陪伴一番他敬爱的表哥和周哥,在祝宴答应他高考结束给他买最新款游戏机之后,祝子煜就差怼天发誓说出——我爱学习了。 大舅妈收拾完厨房,也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过来,坐在旁边织毛衣,时不时和祝宴说上两句。 屋子里弥漫着茶香、果香、还有淡淡的,属于家的温暖尘埃。 周明知落下一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普洱,目光扫过身边专注下棋的大舅,织毛衣的舅妈,还有歪在沙发上打瞌睡的祝宴。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像温吞的水,将他整个人温柔地包裹。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刻意证明什么。 他只需坐在这里,被这样平常而温暖的氛围包裹着,那些盘踞在黑夜里的冰冷幽暗,仿佛就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直到天气完全暗下来,祝宴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两人才起身告辞。 “真不留这儿住一晚?”舅妈拉着祝宴的手,又看看周明知,“房间都收拾好了。” “不了舅妈,明天还有事儿忙呢。”祝宴抱了抱舅妈,笑得促狭,“我就知道大舅拉着我们下棋肯定打的是这个主意...” 大舅妈闻言也笑起来:“你俩一对促狭鬼。” “那行那行,路上开车小心点!”大舅像是急着证明自己没干这回事儿似的,把两人送到院门口,用力拍了拍周明知的肩膀,“小周,你...你和宴宴好好的!有空常来!” 那双眼睛沉静而深远,话未说尽,周明知却听出了深意。 周明知略略诧异,很快端正了神态。 “知道了,大舅。”周明知郑重地应下,又看向大舅妈,“谢谢舅妈,我们走了。” 舅妈又塞过来两个沉甸甸的保温饭盒:“拿着!给你们装了点粉蒸肉和鱼,还有刚蒸的包子,明早热热就能吃!省得你们年轻人懒得做早饭。” “谢谢大舅妈!还是大舅妈最好啦。”祝宴笑嘻嘻地卖乖。 道了别车子驶离小巷,汇入城市的车流。 祝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周明知。路灯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怎么样?舅妈的饭好吃吧?”祝宴笑着问。 周明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路,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饱餐后的满足和安宁:“嗯。很好吃。跟…高中时一样好。” 不,甚至更好。 因为这味道里,沉淀了更深的时光和不一样的期许。 周明知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涩意:“我...可能没办法让你去见我的家人。” 祝宴没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盖在周明知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周明知的手心温热,带着方向盘皮革的触感。他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反手将祝宴的手握在掌心,十指相扣。 祝宴这才说:“没关系。” 一个连周明知自己都见不到家人,真的配称之为家人吗? 祝宴不会在周明知面前说这样的话,那是在挖周明知的心。 没有人可以如此伤害他。 家人没了祝宴就成为他的家人好了。 日子总是要往下过的,在过去迷路的周明知,祝宴也会拉着他走出来。 周末一晃而过。 祝宴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舅的‘忠言’激发起了斗志,在秦摇的建议下,开了个‘宴宴超市’的小号。号上发一些超市的促销和活动,偶尔还发发丞相的萌宠视频,倒是也积攒了一些粉丝。大部分是同城的,小部分是为了云吸猫。 周明知也没前段时间那么忙了,据说首款游戏即将面世,各方各面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周明知这个老总反而闲了下来。 最离谱的莫过于某天祝宴从外边回来,看到周明知裤脚全是土星子,身上还背着个大钓箱,他才知道大舅的约钓电话早都打到了周明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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