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答案里的因果关系,扔在床上的手机亮了一下,首页多了几条新消息。 盛遇瞥了一眼,捞过来解锁。 夏扬同学颇热心,知道转学生最需要的是信息,短短三言两语,将班上情况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比如哪个老师改作业严格;哪个老师的课能补觉;其中杂着几分至关重要的情报——走读生时间表一览,校门口小吃店红黑榜…… 盛遇抽空回道:【谢谢,很有用。】 0126夏扬:【客气,都是同学。榕姐说你是走读生,住哪儿?】 盛遇摘下耳机,回:【喜鹊巷。】 回完他把笔一扔,起身调整椅子的位置。卧室就这么芝麻点大,腿放桌下总是伸展不开,他瞧路屿舟比他还高一点,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忍下来的。 椅子挪出半米远,总算宽敞了点,盛遇抻着两条腿落座,正巧了,聊天框弹出一条新消息。 0126夏扬:【哟,有点缘分,我有个发小之前也住那儿,那块我熟,有事喊我。】 【行。】盛遇不推辞,但也没当真。 夏扬说完甩过来一个视频通话,盛遇搞不懂这路数,点了接听。 画面里是发黄的天花板,镜头摇晃一阵,对准了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 “啧,不好意思,手滑。”男生只露了半张脸,盛遇能看到他眉梢一挑,眼睛弯着,应该是在笑,“我们打牌开视频,打急眼了直接骂,忘了你是新人,今天就文明点儿,这一趴去掉。” “没事啊,开都开了。”盛遇不太喜欢新人的优待,这种优待通常都意味着生疏,“就这样吧,方便沟通,另一位呢,要拉个群通话吗?” 夏扬说:“没事,他跟我在一块。” 画面又是一阵摇晃,夏扬可能想让两人打个招呼,一只绷着青筋的冷白皮手腕在屏幕里闪现了一瞬,紧接着入镜的是一个模糊背影,发梢还在滴水,后背晕湿一块,勾勒出流畅的蝴蝶骨线条。 “跟新同学认识一下,say个 hi——吱一声也不行啊!” 夏扬在与镜头外的某人说话,盛遇静静等着,好片刻,镜头移回来,夏扬露着半张脸,不太好意思地舔了一下虎牙。 “他就这毛病,不管他,咱俩连着吧。” 盛遇点了一下头,翻转摄像头,随便对准了桌上一张试卷,又开了静音,去浴室拿了吹风机,边出牌边吹头发。 嗡鸣着的风声中,夏扬说自己家是开棋牌室的,离喜鹊巷就两条街,让盛遇没事去他家吃饭。 吹完头发,这场打发时间的斗地主也走到了尾声,盛遇捆好吹风机的线,发觉视频通话不知何时没了声响,夏扬那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像被谁按了休止键。 他连忙关了静音,试探着喊:“夏扬?” “……” “还打吗?” “……” “0126?” 问了三遍,一只手斜伸出来,掌心宽大,拿取时轻易遮住了半边镜头。 这人应该是夏扬房间的第二个人,刚刚跟他们一起斗地主,一直在线,话不多……确切来说,盛遇就没听过他说话。 他不像夏扬是个急性子,平均两秒钟扔一句话,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他最多用小程序里自带的语音包催促出牌,中途不小心点了句“你是GG还是MM”,差点把夏扬笑疯。 “下吧。”很短的一声回应,调子有点冷。 盛遇觉得自己有心魔了,他现在听谁说话都像路屿舟。 “夏扬呢?” “他妈叫他扫地。” 哦。 盛遇低头揉了两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点,路屿舟又不是鬼,不会这么阴魂不散。 “问你个事。”他长呼一口气,把手机竖着靠在墙上,拿出路屿舟的那张试卷,怼到镜头前,“第二个大题的这个第二小问,这个解题过程,你能看懂吗?能不能给我列一下大概考了哪些知识点。” 画面小幅度摇晃两下,对准一截修长清瘦的脖颈,耳垂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 “哪里看不懂?”对面半天扔出来一句。 “……”盛遇沉默,“你觉得这个解题过程很细致?” “嗯。” 盛遇两眼一闭,往后仰躺靠上椅背,心想完了,朕真的要倒数了。 他伸长腿,毫无头绪地晃了两下椅子,猛地坐起来,“路屿舟在你们班人缘好吗?” “……有事?” 盛遇:“听说他的卷子总是被当答案用,他这么解题,就没被人打过吗?” “……” 对面诡异地安静了半分钟,像是无言以对。 好半晌,屏幕里出现了一支笔,应该是在书写,末端小幅度地划动。 镜头换了一个视角,平行地框住男生书写的手臂、松垮的领口、灰色短袖上衣……和一个线条优越的下巴。 随着手机嗡地一震,男生冷沉的嗓音响起:“这题考的是高三下册,我圈了范围,你先补教材。” 点开新消息,是一张俯拍的照片,横线纸上潦草地写了几个页码。 盛遇扫了一眼,切回去,盯着屏幕里半张脸细看,说:“同学,你下巴好像有点血痂。” 像是没能理解这天马行空的脑回路,对面好片刻才嗯了一声。 “擦伤。” 盛遇越看那道伤口越眼熟:“怎么伤的?” “……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声音也越听越耳熟。 盛遇:“你也是一班的?” “没事挂了。” “路屿舟?” “嗯。” 盛遇歘地一下就把视频通话摁了。 还嗯! 他还嗯! 僵尸一样呆坐两分钟,盛遇稍微把头低下去,抵住桌面,耳骨到颈侧迅速充血泛红,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 有比‘说坏话被当事人撞见’更尴尬的事吗? 有的。 孩子,有的。 ——那就是直接跟当事人蛐蛐他本人。 这跟上厕所突然被人推开门有什么区别! 盛遇觉得自己最近犯蠢的频率超标了。 这跟他聪慧、沉稳、矜持、内敛、心细如发……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 打牌前他怎么就没问一下另一位同学叫什么呢? 十来分钟过去,盛遇依旧抵着桌子,盯着书桌底下地板砖花哨的纹路发呆,整个人还烧着,脸皮的血色一直没褪。 人在尴尬的时候是很脆弱的。 偏偏这时有人火上浇油,通话挂断没多久,叮咚弹出来几条新消息。 0126夏扬:【你跟老路认识?】 0126夏扬:【我靠,我看到他半个月前的朋友圈你点了赞,你们半个月前就勾搭上了?!】
第7章 家宴(捉虫) 勾搭。 ——引诱或串通做不正当的事 。 这能叫勾搭吗?语文在哪儿学的!这么不中听! 盛遇气得要死,戳进对话框噼里啪啦地敲字:【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我也是刚知道有他的微信。】 他笃定夏扬问不出什么,毕竟路屿舟就差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刻在额头上。 发完他扭头进了路屿舟的朋友圈。上次他已经把大部分点赞取消了,但被路屿舟中途打断,今天划到底部,才发现漏了两个。 点赞栏旁边还多出了几个头像,他跟路屿舟以前没有共友,小红心都是孤零零一个,现在联系人里多了几个实验班同学,小红心后面就跟了一排头像。 盛遇盯着那一排头像看了几秒,还是狠狠心点了取消。 【听起来像孽缘。】0126夏扬:【老路这死傲娇一般不加人,可能你克他。】 这话中听,盛遇心情愉悦,发出的消息也开始跳脱:【嗯嗯( ﹡?o?﹡ )】 0126夏扬:【我去,你怎么用颜文字,好老土。】 0126夏扬:【你没有表情包吗?我发你点。】 对话框叮叮咚咚发过来十几个抽象表情包。 盛遇顺手点了收藏,解释说:【有段时间跟我爸聊天,发多了就习惯了,中年男人嘛,太抽象的表情包看不懂。】 也就一年前的事,他参加了一个中外合作夏令营,其中一个月的课程要在旅居中进行。他跟着老师满世界乱跑,盛董事长不放心,勒令他每晚睡前报备行程。 跟中年男人互发微信是一门深奥的学问,相比天马行空的表情包,颜文字更适合当沟通桥梁。 0126夏扬:【怪不得。】 0126夏扬:【那你发吧。】 盛遇发了个颜文字版本的晚安。 关了手机,他盯着桌上那张写了一半的数学卷看了几秒,心一沉,草草折了几折收进书里。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不会做的题嗑一个晚上也不会做。 他转头掏出了英语卷,没两分钟就进入状态,下笔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做完他看了眼表,规定时间还剩二十多分钟。 一对答案,正确率竟然也不错。 盛遇心定了,他就说嘛,他还是有几分当学霸的潜质。 揣着两分心事和九十八分的自得,盛遇把角落里的风扇拧小一档,一骨碌滚上了床。还不到最热的时候,但糟糕的朝向已经给这间卧室带来燥意,床尾的窗户开着,夜风卷着灰格子窗帘扑打窗框。 凌晨一点,将要睡着的盛遇忽然睁开眼,脑子里一点灵光闪过,睡意全无。 不对啊。 路屿舟怎么没住盛家? 这个问题直到翌日十二点都还在他脑子里嗡嗡地盘旋。 前一晚下了雨,他半夜被雨珠砸醒,没睡好,盛嘉泽来接他,车就停在路边,他无精打采地爬上副驾,堂兄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掠来,一眼便笑:“哟,做贼去了?” 盛遇扣紧安全带,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说:“是啊,你最好小心点你的钱包。” 今日是家宴,盛嘉泽开了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suv,宽敞又舒适,盛遇歪在座位上刷手机,没两分钟就会了周公。 家宴是盛家曾祖父传下来的习惯,起先是每周一次,定在周末,怕家里人生疏。到了盛开济这一代,家族观念已经淡薄,不过这些习惯也没有完全被取缔,只是改成了一个月一次。 盛嘉泽这些回不来的,打个电话也行。 车停在铁门外,天又下起了蒙蒙雨,今年早夏似乎格外湿润。 盛嘉泽懒得停车,把钥匙递给门边等候的司机,从后备箱翻出两把雨伞,绕到副驾,伞柄戳了一下盛遇,“还睡,到家了。” 盛遇早醒了,抢了他手中的伞,撑开下车,“我喜欢这辆车,以后都开这辆好吗?好的。” 盛嘉泽又比了个中指。 堂哥正在往变态的方向发展,家里管得严,不让说脏话,他憋得像冷宫里疯了的妃子,有事没事就比比划划。 盛遇不跟他计较,装作看不懂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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