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遇:“我买两个,也要去见王八吗?” 老板娘:“买俩?一个煲汤一个爆炒?” 盛遇点头。 老板娘舒了眉头,弯腰拎起一口磨砂质感的平底锅,说:“有涂层,不粘锅,行不?” 盛遇不懂选锅,直接说:“我要最贵的。” “多贵?” “反正最贵最好的。” 他烧坏了路屿舟一面锅,这是赔礼,不能太寒碜。 这下老板娘不仅舒了眉头,还舒了脸色,扒开旁边冰柜拿了支绿色心情,“给,小老板等我一下。” 盛遇接过冰棍,看见她一挑帘子进了后院。 没两分钟,老板娘抱着一个比她上半身还高的大纸箱出来,纸箱上落着灰尘,但包装很完整,胶条都没撕。 她旋出裁纸刀划开胶带,说:“我们店里最好的锅,不锈钢,零涂层,完全不沾,苍蝇踩上去都得打滑!还有这个炖锅,珐琅的,倍儿好看——” 一层层揭开泡沫包装纸,露出纯黑色锃光瓦亮的炒锅,手柄原木色,单论外观和光泽度,确实比货架上的那些好。 盛遇撑着膝盖,弯腰端量片刻,点了头,“就这个,包起来吧。” 付钱的时候他点开付款方式,往下滑了一段。 上面几张绑的都是盛开济的副卡,最后一张是祖母给他开的储蓄卡,这些年零零散散的奖学金都存在里面。 他一直过得富足,这张卡只进不出,像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存钱罐,想起来砸碎一看,才发现数额不菲。 鉴于他是小卖部尊贵的vvvip,老板娘承诺送货上门,还让老板开出了只接待贵客的三轮。左边载上盛遇,右边载上盛遇的快递,后车厢里是他刚购买的共价值五千人民币的两个锅,一齐送到了喜鹊巷106号。 老板朝他做了个“salute”的手势,开着小三轮扬长而去。 阴天,夜幕降临得格外快,不到七点,天色已经暗下来。 正在做习题的盛遇看了一眼天色,抬手拉开台灯,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嗡地一震。 划开来看,是个意想不到的联系人。 路屿舟:【你家司机】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盛遇在对话框里敲了个问号。 敲完,他又删掉,觉得这样太亲昵,换成更公式化的口吻:【出什么事了?】 过了会儿才有答复。 路屿舟:【没。】 盛遇皱了眉,直觉路屿舟可能遇到了点麻烦,不然按他的脾气,不会主动给不太熟的人发消息。 盛遇:【你在哪儿?】 对面不吭声,盛遇犹豫了下,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通话很快接通—— 盛遇:“喂?” 那头有安静的呼吸声,混在雨打棚布的声音里,不太明显,盛遇又喂了两声,才听到路屿舟不紧不慢说了一句:“在。” ……在个锤子,老子问三遍你就回一个字。 盛遇揉了一把脸,放下心来,微微向后靠上椅背,问:“什么意思?什么司机?” “你家的司机。”路屿舟用了个很古怪的定语,听筒里隐约有步伐声,像是从室内到了室外,雨声变得更清脆,他的声线随之模糊,“他把车停在棋牌室门口,说是你爸让他来接我吃饭,不跟他走会怎样?” …… 我爸? 我家司机? 盛遇懵了一会儿,再想开口,听筒里已经是挂断的嘟嘟声。 他握着手机犹疑片刻,猛地站起来,椅子刺耳地划拉一响。 在门口抓了把伞,他边出门边给夏扬发信息:【你家棋牌馆在哪儿?】
第11章 棋牌馆 ‘通宵’棋牌馆门口。 路屿舟垂眸看着没电突然关机的手机,没话说。 棋牌馆前面是一条普通的居民路,街边停着上了牌照的电动车,对面有家雅迪专卖店,老板在门口修配件,电焊的刺光不时亮起。 就是这么一条以电动车为主要出行工具的道路,停了一辆光滑锃亮的雷克萨斯。 有个男人识货,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此刻正在屋里跟其他牌友绘声绘色地描述这辆车多贵,多大户人家才舍得拿这种车接送人。 雷克萨斯驾驶座的门敞着,姓吴的司机弯腰翻腾一阵,拿出一根充电线,快步走到遮雨布下,毕恭毕敬递给路屿舟:“屿舟少爷,上车充吧。” 他口中的‘屿舟少爷’瘫着一张死人脸,看起来想炮轰全世界。 棋牌馆老板娘这两天外出有事,儿子和侄子都要上学,没空看店。店里只有几间自助棋牌室开着,请了隔壁钱大妈帮忙看场子。 钱大妈坐在门口嗑瓜子,掏出兜里的智能机一瞧:哟,半小时了。 这辆车是半小时前来的,在棋牌馆门口截住了回来拿东西的老板娘侄子,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奇怪地僵持起来。 钱大妈化身扫地工,围着两人扫了几圈,大致摸清了人物关系。 听起来,开豪车的是名司机,之前资助过小路的大人物想跟他吃顿饭,派了人来接,小路不太情愿,想回去上晚自习。 钱大妈一听,不对,这里面必有八卦。 两人在门口站了半小时,她跟着在门口坐了半小时,瓜子都嗑了半斤。 “……这是请还是绑?”路屿舟目光淡淡,在那条充电线上停了一下,“如果是请,我应该有拒绝的权利,如果是绑,你可以直说。” “不敢。”小吴司机低着头,后背已经冒了冷汗。父子俩都是犟脾气,他谁也不敢得罪,这完全是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路屿舟抬手捏了一下后颈,有点烦了,把手中的伞递给他,道:“我要回去上课,你拿这把伞走吧,盛董事长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出车祸死了。” “……”小吴司机表情龟裂,哪里敢接,“少爷,别说这种晦气的话。” 路屿舟直接把伞塞他怀里,转头走进了雨中。 没走两步,旁边小路杀出个人,路屿舟猛地停步,才避免迎面撞个满怀的尴尬。 小路口种着两棵大树,此刻树梢枝头都挂着雨滴,来人刚止步,就被雨珠子砸了一下头顶,他缩了一下脖子,眼睛瞪得圆圆的,露出像猫儿受惊的表情。 盛遇谴责地望了一眼头顶的树,然后压了眼皮,上上下下把路屿舟端详一遍,见这人完好无损,才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幅度地喘气。 他手中抓了一把伞,却没撑,黑发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没事吧?”平复了呼吸,盛遇撑开伞将两人笼住,抹了两把脸上的雨水,问:“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这问法才是最奇怪的。 路屿舟眸光微垂,扫过眼前人湿哒哒的上半身,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单薄的少年轮廓。 棋牌馆离喜鹊巷不远,也就三条街,步行十五分钟能到,但距离他跟盛遇通话结束,才七分钟。 盛遇是一路跑过来的。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盛遇又抹了把脸,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扒,“问夏扬,上次打牌,你不是住在他家吗。” 意外的回答,敏锐又细心,倒让路屿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司机呢?”盛遇探头探脑地问。 路屿舟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商务车,顺手接过举在两人头顶的伞。 盛遇定睛一看,是熟面孔,心中大石落地,松了口气说:“是盛家的,那没事了。” 路屿舟将伞往他的方向偏了点,不怎么在意地搭话:“又不是小孩子,光天化日,法律社会,还能被骗走吗。” “说不定还会被绑呢。”盛遇脱口回了一句。 路屿舟余光轻微一压,落到他被雨洗刷得苍白的侧脸上。 盛遇倒没注意这道明显探究的目光,又伸长脖子看清了车牌号,彻底放下心来,“没事儿,是盛家的,你跟他去吧。” 路屿舟:“……” 气氛陷入死寂的沉默里。 盛遇的敏锐并非始终如一,譬如此刻,就有点掉线,周围安静了半分钟,他才慢半拍看看路屿舟的脸色,迟疑说:“哦对,你不想去。” 路屿舟别开脸,心情很臭。 雷克萨斯一直停在原地,盛遇没搞懂目前的状况,迟疑了下,扭头问:“你不上车?” “有事。” “那他怎么不走?” “说是一定要接到我。”路屿舟淡声说:“盛董事长的原话,‘晚饭前,务必将人接到’。” “牛不喝水硬按头啊……”盛遇皱眉嘀咕。 盛开济的确有点独断专行,但不至于强人所难,什么饭非吃不可?唐僧肉吗? “他为什么非要喊你吃饭?”盛遇忍不住用肩膀碰了一下路屿舟的肩膀。 这是少年间打招呼常用的肢体语言,可能是没预料到,路屿舟小幅度晃了一晃,像株被风吹了一下的修竹。 “不知道。”他说:“可能你爸更年期到了。” 盛遇:“……” 路屿舟这张嘴是撬不出什么实话,盛遇背着他翻了个白眼,让他等一会儿,快步上前敲了雷克萨斯的车窗。 车窗后的年轻男性有一张宽和的脸,今年已经在盛家工作八年,盛遇该叫一声小吴叔叔。 “小吴叔叔,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小吴叔叔笑了笑,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董事长希望屿舟少爷回家跟老夫人吃顿饭,这么久了,屿舟少爷就回过盛家一次,老夫人挺想见他。” “?” 盛遇表情刷地成了空白。 “不是,”他有点难以置信,“什么叫只回过盛家一次?” 小吴说:“跟董事长见面都在车上,回老宅的次数并不多,我每次来接,屿舟少爷都——‘有事’。” “……” 真相大白了。 盛遇心说,怪不得盛开济狗急跳墙,活脱脱是路屿舟把他逼急了。 他稍微站直,不知道说什么,看向路屿舟的方向,那位始作俑者懒散地靠着文具店门口的冰柜,对上他的目光也一派坦然,神色淡淡的,半点不见心虚。 盛遇眼皮子抽了一下,微叹一口气,俯下身跟小吴叔叔说:“你先回去吧,他今天不会跟你走的,爸爸问起来——就说他要帮我补课。下次要安排吃饭,尽量放在周末。” 吴叔本来也准备走了,总不能真的把少爷敲晕扛回去。小少爷好歹给了个不错的说辞,他回头跟董事长有得交代。 至少不用说‘出车祸死了’这种鬼话。 雷克萨斯绝尘而去。盛遇过了马路,撑伞回到文具店门口,路屿舟刚好站直身子,将书包往肩膀挂,提步准备走。 盛遇越过他拉开冰柜,拿了瓶水,说:“你要回学校吧?我不去上晚自习,咱俩不同路。” 路屿舟步子猛地一顿,慢半拍回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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