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此刻却几乎感受不到指甲盖翻起的疼痛,颅骨被强力挤压而带来的极度痛苦,让它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被挤压。它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如果这个人再不松手,很快它的眼眶都会在这种可怕的压力下被碾得粉碎。 “给你三个数的时间,告诉我你的肝脏去哪了。”柳安木弯下腰,抓着灵体天灵盖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眉眼弯弯的笑道:“你可要好好珍惜,毕竟我不是经常有这种善心。” 恐惧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刘海平的大脑,它的牙床不住的颤抖碰撞。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如果他能坚持到第四次灌顶,就能在合和大定之后长出第四个佛首,到那时候他就是万人追捧的真佛,这种蝼蚁又怎么可能将它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可偏偏这个时候公司却出了问题,如果再不完成大礼,等待他的恐怕就是在监狱里蹉跎一辈子! “三……二……”倒计时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折磨着它快到绷到极限的神经。这个人类故意将音调拖得很长,为的就是一步步攻破它的心理防线。 终于在漫长的挣扎过后,焦炭颤抖地展开干瘪发硬的手指,粘稠的液体顺着它的腕骨缓慢流下来,又在手臂与地面想接的地方摩擦晕开。 赵医生的视线停留在地面那滩莫名其妙出现的血渍上,腥红的笔触慢慢延长,渐渐勾勒出一个单立人的偏旁。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指甲刮划声,那抹血色又重重落在旁边一点,随着血渍慢慢成型。 在这种焦灼的气氛中,赵医生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变得急促起来,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跳动的声音…… “一。”最后一根手指收回,柳安木的声音悠悠传来:“很可惜,你的时间用完了。” 听见这个声音,指甲刮蹭的声音骤然一顿,随即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在那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赵法医手指也不由微微攥成拳,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被捏住提了起来。 几秒后,血印“啪!”的一声,再一次重重落在地上。不同于之前的是,这次的血迹非常混乱,血手印毫无章法地拍打在地面上,留下深浅不一而瘆人的血色指痕。 “吱咯、吱咯——” 指甲抓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就像是出于求生的本能,拼命用指尖在地上刮出两个血淋淋的字迹。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令人头皮发炸的刮挠声戛然而止。赵法医深呼吸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并不存在的冷汗。 解剖室里静悄悄的,白森森的骨头安静地躺在解剖台上,称量仪上还放着被煮熟的脏器…… 柳安木松开了沾着血迹的手指,视线扫过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佛母?” 他随手在干净的地面上擦了两下手,然后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漆黑的瞳孔中似乎短暂闪过一抹思索的神色,但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笑眯眯弯起眼睛:“算你识相,我就不计较你刚才那些小动作了。” 说着他又摊开手心,似乎也很无奈:“我们师门世代都是老实人,你非逼着我动粗,回头我还不好向老头交代。” “……”老实人? 赵法医拿着骨片的手停顿了一下,半晌,又冷静地将骨片放回解剖台上。 ** 14:00,会议室。 投影仪显示器上播放着现场拍摄的照片,空调开足马力的嗡嗡声,混杂着窗外的蝉鸣一起传入会议室里,为这个燥热的下午平添了几分倦意。 “死者身份已经确定,正是本市知名企业家‘刘海平’,死亡时间初步判定在三日前。刘海平居住的别墅内发现了第四个拉杆箱,不过上面也没有提取到指纹。别墅内的浴缸中发现大量血迹,还有部分残留的肉渣,我们调取了别墅近一周内的用电量,基本可以确定刘海平就是在浴缸内被分尸后又进行烹煮。别墅内也只提取到了刘海平的DNA,这个凶手很谨慎,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给我们留下。” “根据小区的监控,一个月内进入过死者别墅的车辆只有一辆,司机是专门做富人区果蔬供应的送货员,早上已经来过局里配合我们的调查。上个月刘海平以蔬菜不新鲜为由,取消了果蔬配送服务,送货员只是按照公司的要求,在月初的几天往刘海平的别墅里送过几天菜,这是他们公司挽留客户的手段。经过初步排查下来,这个送货员也不具备作案的时间。” 正在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锐利的视线扫过会议室里的众人,最终落在右手侧的赵法医身上:“赵柘,你来说一下尸检的情况。” “死亡时间在三到四天,凶手在将被害人杀害后,又残忍将其分尸。死者所有器官均未检出毒性成分,颅骨为死后被人为击碎,但颞骨岩部保存较好,呈红褐色,所以死者很有可能是先由窒息导致死亡,随后才被分尸。” “四个拉杆箱内的尸块和骨架可以拼凑出一具完整的尸体,不过尸体的肝脏依旧下落不明,除了已经拼凑出的这具尸体外,其余的骨架还能拼凑出两个完整的颅骨和四条手臂。” 说到这里,赵法医顿了顿:“不过根据我们的排查,刘海平是家里的幼子,上面只有四个姐姐,也没有同胞的三胞胎兄弟。” 赵法医一开口,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赵法医把解剖室内拍摄的照片放在投影扫描仪的的下方,除了一具拼接完整的骨架外,还有多出了的部分颅骨和手臂。赵法医又从文件袋内取出了另外三张照片,也放在了扫描仪下方。 “从分尸的刀痕来看,凶手不是专业的医师。”赵法医推了推平光眼镜,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凶手有可能接受过特殊的培训,分尸的手法很利落,应该是惯犯。” 看着投影上骨肉分离的照片,在场所有队员脸上的表情都非常精彩。死者的被剥离下的肉块和内脏都经过烹饪,呈现出一种特殊的白色,不过只要想到这是同类的尸体进行烹饪后的产物,所有人都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同时也不由在心里暗暗钦佩,法医这个职业还真不是谁都能做的。 柳安木转着手里的笔,笔杆在他食指上打了个圈,又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慢悠悠转了回去。 “别墅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初步怀疑是熟人作案,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就在浴室。两周内出入过别墅的车辆除了果蔬送货车,就只有刘海平的私人奔驰,所以凶手有可能是坐着刘海平的奔驰进入别墅车库,随后和刘海平一起乘坐电梯进入屋内,这一点同样可以印证是熟人作案。”王队用食指关节敲了一下屏幕,屏幕上出现了B市缩小版的地图。 因为连轴熬了几个通宵,王远的声音有点沙哑,左手指缝里还夹着一根提神的烟,“这个案子现在社会舆论很大,上面要求我们在五天内破案。大鹏、老胡,你们去摸排死者的人际关系,重点去调查近一个月内和死者联系密切的几个号码。” “老四,你带实习生再去一趟西山别墅,把车库里那些车的行车记录仪全部拆回来,今天之内给我一份死者的动向表。如果附近有可疑人员,记住要先跟局里联络,不要贸然行动。剩下的人留在局里待命,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非常关键,谁不准在这个关头给老子掉链子。” 会议室中的众人纷纷应声:“是!” 王队将烟凑到嘴边,深深抽了一口:“所有人按我的安排,立刻出发!” 能当警察的人身上大概都有一股干脆利落的劲,不喜欢拖泥带水。随着王队一声令下,会议室内顿时响起一片椅凳拖拽的声音,所有人都迅速按照分组准备出警。偌大的会议室只在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只剩下站在大屏幕前的王队长。 王队站在屏幕前,久久望着屏幕上B市的地图,眉毛间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足足过了半支烟的工夫,他才将手里的烟屁股按灭在一旁的烟灰缸内。 就在他准备关掉投影设备离开时,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突然从会议室外传来。 有经验的老刑警单从脚步声就可以判断出来人的基本体征,比如脚步声沉重而虚浮,通常代表此人肥胖而且健康欠佳。脚步声轻快平稳,则此人通常身手矫健,而且心性沉稳坚定,审案时遇到这种犯人,难免要多费一番功夫。如果脚步声比平常更慢半拍,这种通常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腿脚不利索,反映在左右脚上就会慢上半拍到一拍。 王队长先关上投影仪,又从兜里摸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夹在两指间,这才看向会议室门口去而复返的青年。 青年从会议室门外走进来,周身的轮廓似乎都泛着薄薄一层的光。平心而论,青年的确长得很好看,五官轮廓清晰而立体,而且眉眼间自带一股张扬的少年气,无论谁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这样的人不在舞台上当明星,反而跑来警局成天和一群满身臭汗的老爷们混在一起,而且还是成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实在有点暴殄天物。 “你的事情柳老爷子已经托梦告诉我了,虽然以前我没见过你,不过好在你很有名,在年轻一代里你也算是个人物。”王队长侧身靠在会议室的长桌边,目光里并没有多少意外,似乎早就知道青年会来找他。 他点燃手里的烟,火星顺着烟头掉下来:“但话又说回来,既然你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法医,就要对这份职业负责,不要把道上的习惯带到警署里来。专业上的事你做不了,至少也要利用你的长处,给我们办案提供一点帮助。” “我就是来提供线索的。刘海平生前跟一个女人接触过,大概25岁左右。”柳安木直截了当地说道,他指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左眼角下方有一颗红色小痣。” 将烟屁股塞进嘴里,王远叼着烟头,从自己手边的公文包内抽出了一张铅笔画像的复印件,递了过去:“上面正在着手调查,初步怀疑,这个案件可能与某个邪|教组织有关。” 接过王队递过来的那张画像,柳安木低头扫了一眼。 画像上的女人和他所见到的虚影大概有五成相似,画中的女人长发披肩,皮肤部分特意用明暗的笔触,来表现出女人皮肤那种病态的苍白,哪怕只是一副没有生命的铅笔画,从女人的目光中依旧透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艳羡,而在女人左眼角的下方,则和他所说的一模一样,有一颗芝麻大小的深色小痣。 柳安木的视线移到画像的最下方,在纸张的空白部分,写着一个潇洒的艺术签名,具体叫什么分辨不出来,但开头的“宋”字却十分清晰:“宋航画的?” 王远“嗯”了一声,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吗?” 柳安木点了一下头,心说果然如此。在解剖室里听见宋航的名字时,他就怀疑这人可能和江都宋家有关。宋家祖上以制香起家,传闻说门内有一种异香,有通感之能,在宋朝时期常为天子祭祀天地时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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