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活该。 郁危明冷笑。 新皇虽是第一次踏足联邦首都,却曾无数次在新闻上看到过这座都城曾经的样子。 有顾司令官将帝国军始终挡在天穹之外,联邦本土一直不曾沦为战场。因而在十年战争的泥潭里,阿尔忒弥斯仍旧繁荣。 人们能安然地购物、学习、生活。 甚至去周边城镇旅游。 可渐渐的,来之不易的和平竟成为了理所当然。人们不再崇拜和感恩英雄,反而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既然顾远泽每次都能轻松赢过帝国皇太子,为什么我们联邦的舰队不干脆打进帝国本土?” “云舟舰队为何永远只防守避战,却从不敢主动出击?” 很快,有人翻出了顾远泽念书时“后勤兵不用上战场”的懒散言论,以及做舰长时“舰队唯一的存在意义就是守住天穹要塞,进攻帝国根本不现实”的说法,指责他不思进取、消极避战。 不满和猜疑很快就变成了疯狂构陷。 人们似乎总是喜欢这样,自顾自造神,又自顾自失望。闹剧在顾远泽“叛国罪”成立时达到高|潮,审判庭外,无数人举着”绞死叛徒”的标语喧闹狂欢。 新闻镜头扫过老人、年轻的士兵、孩童甚至野狗。 他们怒吼、哭喊:”我的哥哥死在天穹要塞,都是顾远泽的错!”“一定是顾远泽背叛了联邦,私底下与帝国苟合,战争才会一直不结束!” 更有离谱的传闻,说云舟舰队私藏千吨黄金。 种种传言甚嚣尘上。人们被蒙蔽,被煽动,最终合力将帝国十年都无法攻破的铜墙铁壁从内部拆毁,愚蠢得令人作呕。 17. 而现在,所有人都后悔了。 顾远泽刚刚“死去”,帝国军就长驱直入,踏上联邦本土。 在无情的战火和炮弹下,联邦舆论短短一个月内彻底反转。民众从痛恨顾远泽、到被打得懵掉、再到幡然醒悟,三部曲无比丝滑。 游行和抗议再度满街都是。 这次却是要求政府停止构陷、释放战争英雄顾远泽。无数人自发地奔走呼号,为司令官澄清污名。大家去当年顾远泽授勋的广场守夜,发视频哭着向英雄道歉,还自发在公园为顾远泽立起塑像。 但一切都迟了。 顾远泽永远也回不来了。 民众的愧疚很快变为愤怒,参与叛国案审判的法官和议员们,陆续遭受各种袭击。 天道好轮回,一切还是于事无补。 …… 在阿尔忒弥斯成为新月殖民州后,帝国不断加重苛政与赋税。 胜利者根本不在意战败国的血泪。反正联邦民众现在所面的一切,也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或许,那些失去家人、短少食物、每天忏悔道歉痛哭流涕的联邦平民中,也有不曾参与过构陷的无辜者。但事到如今,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联邦的英雄顾远泽死了,所有人都是共业。 郁危明真心觉得,“死掉”对顾远泽司令官来说,正是最好的解脱。 平民司令官终于可以卸下一切沉重的枷锁,什么都不再去管。 不用再殚精竭虑思考联邦的前途命运,不用再和虚伪的政客官员们敷衍周旋。更不必继续一己之力抗下本不该他负担的沉重责任,去一次次救人于水火。 顾远泽终于可以安然躺在满是花香温床里,长久酣睡。 重获平静与自由。 18. 郁危明只在新月州待了两天,参加完典礼就迫不及待回程。 他实在想家。 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早点重新拥抱司令官,抚摸那滑腻的蜜色肌肤,偷偷咬两口。 “……” 但同时郁危明也很清楚,他对顾远泽的感情,充其量不过是一些晦涩的欲念。谈不上任何高尚的东西。 只是这欲念实在过于强烈。 以至于这漫长十来天的时间里,他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随身携带一件沾有司令官气息的衣服,好在失眠时能蹂躏着那衣服度过漫漫长夜。 登舰前,郁危明还特意从联邦抓了几十只老鼠。 “詹恩检察官,罗议员,鲁拉州长,魏上校,还有……” 在“阿肯那顿”深红的皇座上,新皇漂亮的灰眼睛居高临下、愉悦地看着那帮两股战战,伏跪发抖的联邦官员。 真有趣啊。 这里面的不少人,明明在参加顾远泽案的庭审时,都还是脑满肠肥的胖子呢。怎么这才过了几个月战败后的生活,有好几个都焦虑成了瘦子呢? 每一个被他带上战舰的人,眼里都满怀恐惧和绝望。 明明他们都已经散尽家财买了路子,马上就要在帝国拿到公民身份、重头开始了。 曙光就在眼前,可又到底哪里得罪了新皇? …… 郁危明向来没什么人道主义精神。 转头就把几十人全部关进了战舰底层最狭小的单人监狱。 监狱里没别的,就一块屏幕。 屏幕里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半年前顾远泽叛国罪的庭审记录,和所有人彼时得意忘形的嘴脸、上蹿下跳构陷时的表演。 ”被告顾司令官,你被指控在三次‘天穹防线’战役中贻误战机,又在第四次战役修改跃迁坐标、放弃战略要地!你有什么话说?” ”都是狡辩!他就是故意放跑了郁危明!叛徒,帝国的走狗!” ”顾远泽早在军事学院时期,就曾多次表现出对帝国体制的同情。他还阅读帝国的军事理论著作!” ”背叛者必须接受严惩!!” “……” 几个月前还在庭审上蛇鼠一窝的高官们,现在却个个在狭窄的监狱里面如菜色、浑身发抖。 牢里没有卫生间,没有洗浴,只有视频不断播放。 晚上众人饥肠辘辘,晚饭却只有区区几人份。 很快,高高在上的“体面人”们开始彼此谩骂、指责、撕扯、攻讦,野狗一样地争食。 血水、哀嚎、哭泣、求饶不绝于耳。不出两天,牢狱里就臭气熏天、遍布绝望疯嚎。 郁危明可不会让他们轻易就疯了或者死了。 新帝好整以暇,托着腮,眼里闪着诡异的光。 他在努力想些有趣的点子。 比如……正好帝国还有几个建造失败、气温严寒的荒废卫星,不如把这些人送上去废物利用? 就让他们在狗都嫌弃的冰天雪地里每天好好劳作…… 嗯,种什么作物呢? 郁危明不太懂农业,但他依稀印象中,顾远泽的农业论文里好像写过某种清甜的珍贵水果,就长在冰天雪地的湖底淤泥里。 那果子无法机器采摘,至今需要人工去冰湖里摸。 瞧,多懂事的水果。 太适合这群人一辈子在冰雪卫星上好好种植了。 19. 郁危明下船后迫不及待回到花房。 这一日下了雨,花房玻璃之下全是雨幕,很美。 “我回来了,司令官。” 新皇跪在床边,漂亮的银发散落床铺和地面。脸颊贴那蜜色、微弱跳动的胸膛上,闭目无比满足。 “顾远泽,”他喃喃,“我好想你。” 还有一句话,新皇抿唇不想说。 可默默压抑了片刻,却又无法克制心底强烈至极的冲动。高傲的新皇垂下灰眸,觉得十分荒谬。 “……” “顾远泽,我爱你。” 这话真是毫无道理,他不爱任何人。 疯狂的血脉只有欲念,承载不了比这高尚的感情。 可偏偏无比虔诚的爱意,就这么与理性背道而驰地宣之于口。 身体更是迫不及待扑上去吻。 直到吻得气喘吁吁,将那残破的身体整个搂进怀里、摁在心口,郁危明才闭目深深喘息。 回程的第三天,牢里那些痛哭流涕、绝望崩溃的议员们,又忏悔着向新皇交出了很多东西。 珍宝,黄金,联邦尚未沦陷区的军事地图,甚至核密码……还有一些视频。 画面晃动的黑沉监狱里,司令官的目光绝望而涣散,头和仅剩的一只手垂下去,残破的身体濒死痉挛。 心脏骤停,瞳孔放大,司令官那时明明已经死了。 可那些人却又用电|击枪一次一次打击他伤痕累累的残躯,让他的心脏被迫绝望无比地再度跳动。 “……” 雨渐渐小了。 郁危明蹭了蹭床上人憔悴安静的睡脸。 滚热的掌心下移,轻轻熨帖在司令官略微凹陷的上腹。 整整一个月,顾远泽都无法自主进食,只能用营养液吊命。不知道醒来以后会不会痛。 视频里,伤痕累累的司令官常痛苦地蜷缩着,在黑沉的牢笼里,抵着多天没有进食的胃部颤抖痉挛…… 郁危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 齐绍洲说,就在这两天了,顾远泽就会醒来。 郁危明忍不住凑近他,低声喃喃:“清醒的司令官如果看到我给那些背叛者设计的下场,会觉得解气吗?” “还是,只会觉我疯了?” 他不知道。半晌,扭曲低沉地笑出了声。 “但无论如何,你已经是我的所有物。” “就算讨厌,也始终只能属于我……” 他垂眸,再度放任自己陷入癫狂,手指陷入蜜色的奶油肌肤。 却只是缱绻温柔的揉抚,从他的断肢,伤痕,到凹陷的上腹,和肌肉下微微跳动痉挛的脏器…… 他就这么用温暖的掌心,一点点用心抚慰顾远泽曾经痛过的地方。 “我爱你,司令官。” “别怕,醒来我会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再痛。” 第6章 20. 回到帝国的当晚,郁危明搂着司令官入眠,在花房淡淡的月光下做了个的梦。 其实也不完全是梦。 梦里的场景,他曾在很久以前的一个视频里看过。 那是一个篝火的夜晚。 联邦的导航员姑娘抱着膝盖,制服的肩章还闪着新授衔的光泽;通讯官和战术参谋们则在火堆旁嬉笑打闹,时不时就有人咧着嘴跑到司令官身边寻求庇护。 晚风拂着黑发,火光和星辉映着司令官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垂眸,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起吉他,简单的和弦在指下流淌而出。 身侧的年轻军官们都渐渐停下了动作,一个个目不转睛听着司令官弹唱。 一张张年轻、朝气蓬勃的脸,澄澈的目光望向司令官,都满是倾慕与信赖。 偶尔,顾远泽亦会抬眼。他的黑瞳里有星辰的碎光,嘴角亦扬起浅淡却真实的笑。 天穹要塞。 这座悬浮于小行星带边缘的冰冷钢铁堡垒,顾远泽和他的云舟舰队在此驻扎了六年。 大家齐心协力,渐渐把这个只能与陆地遥遥相望、孤寂而荒凉的要塞,打磨出了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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