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孟垚转身把药放进了桌柜里。裴书聿在开下一把时,抽空抬头瞄了眼这位在他看来一直很奇葩,又有点土土的舍友。看他弯腰放药的背影,裴书聿难得生起了一丝丝类似惭愧的情绪。 他觉得孟垚好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平常活泼乱跳的像个乡下里的小土狗,这会看着很无精打采。 中午管家来送饭,收脏衣服时,果不其然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到了医生那里,细无巨细地描述了身体各部位的情况后,又问少爷是否需要出校返家一趟。 裴书聿才懒得回家,家里一个个看他跟什么似的,比那林妹妹还夸张。还有他那个只会聚会喝下午茶搓麻将的老妈,看见他回去准免不了笑话他一顿。 那位漂亮的夫人总是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说:“阿聿啊,妈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猛虎一样的病秧子。” 裴书聿也很无奈,他的爸爸和妈妈身体都十分康健,甚至就连爷爷奶奶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到了他这里,基因缺陷就出来了。人高马大的,结果免疫系统根本就是徒有其名,淋点雨就会感冒发烧,太阳大一点也要头晕中暑,身体的脆皮程度堪比薄纸,稍稍一用力,就碎了,就折了,就破了。 每每这个时候,裴书聿就要忍不住回怼一句:“其实你和裴尚宗是近亲结婚对吧?” 裴尚宗就是他爸,他妈叫蓝茵。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从小一块长大,一起上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而后裴尚宗去了国外深造,蓝女士留在国内,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但要说这两人的感情,那还真是一波三折折又折。 简单来说就是,蓝茵女士开窍得晚,裴尚宗先生又是个闷油瓶的性子,他初中就开始暗恋隔壁这位精灵鬼怪的邻居女孩,女孩对他的心事全然不知,只当他是好朋友来打闹,裴尚宗在高中期间桃花泛滥,可偏偏他早就把心交付他人。蓝茵不知情,甚至劝他可以谈个恋爱找一下生活的乐趣,别整天只泡在书里,裴尚宗当时听完脸都黑了。 后面上了大学,两人专业不同,学校面积又大,两人虽然同校,但也跟异地差不多,蓝茵这边上了大学,乐不思蜀,天天和社团那些新认识的朋友一起玩,而裴尚宗那边也因为课业繁重,两人时时碰不到一块空闲的时间,久而久之,联系就慢慢变少了——是蓝茵单方面的变少了。 之后裴尚宗再见到蓝茵时,她已经和社团里的一个同级生在一起了。两人如胶似漆,虽然是蓝茵主动约的局,想介绍男朋友和裴尚宗互相认识,但裴尚宗很明显是那个多余的人,这场聚会他在中途就借故离开了。 没多久,蓝妈蓝爸知道这事后,坚决反对这门恋爱,蓝茵那时候为了那个初恋小男友和家里闹得非常难看,还是裴尚宗出面缓和了他们四人的关系,但没想到,大三开学后一周,这男的就被蓝茵抓到出轨。蓝茵那时候是真喜欢他,伤心得不得了,就为这破事哭了两天,眼睛都哭肿了,裴尚宗就每天横跨两个校区来找她,带她吃好吃的,带她出去玩,蓝茵这人心也大,有裴尚宗陪着,她没五天就走出来了。 到了大三下,裴尚宗出国的时候问过她要不要一起,蓝茵考虑了一周还是放弃了,大四毕业她在国内旅游了一年,在这期间又认识到了一个搞音乐的野生rapper,对方追了她小半年,她又答应了,这个消息传到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时,裴尚宗气的一周没和她联系。 不过好在一年后蓝茵就主动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和他没有那种恋爱的感觉,总之就是差点意思。其实那个rapper小有名气,长得也很不错,家里也有小钱,方方面面都是挑不出毛病的,也懂浪漫,但蓝茵还是果断地和他say了拜拜,再往后断断续续她又谈了两个类型不同的男友,最后裴尚宗回国继承家业的时候,直接和她说:别谈了,和我订婚,裴家需要女主人,我爸妈只认你。 蓝茵那时候还在和前男友拉拉扯扯中,裴尚宗这么一说,她只犹豫了不到十秒就答应了。 结果进了裴家才知道,什么“我爸妈只认你”这种话根本就是屁话。裴爸裴妈完全不知情,这个儿媳是儿子自己去找老丈人和丈母娘求来的,蓝茵那会才后知后觉为什么她爸她妈对这件事态度出奇的一致,裴尚宗前脚跟她说订婚,后脚她爸她妈连日子都看好了。 “乖宝宝,别骂自己,我们真是近亲的话,那你现在极有可能是一个智障了。” 裴书聿其实是蓝茵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是在两个月流产的时候蓝茵才知道的。当年蓝茵还是热血少女,跟着一帮搞生态环境保护的人成天天南海北的跑,有天在海里泡了长达六个小时,这一泡就泡进了医院,给孩子泡没了。 裴尚宗知道的时候,人还在洛杉矶总部视察,一通电话过去,直接把人吓得包机回国,从申请航线到落地北京,时间比原本规定的要快了近一小时。 出了这事后,蓝茵女士便收起了心,跑还是会跑,但尽量把时间控制在四个月内,其余时间则更多留给了家庭。 两年后,裴书聿出生,虽然不是最喜欢的女儿,但裴家和蓝家上下都宝贝得紧,可以说,裴书聿长到这么大,吃到最苦的东西就是五岁那年误食了外公最爱的苦瓜。 他身体不好,早些年裴尚宗控制他饮食很厉害,就是咖啡这种东西都不能喝半口。 裴书聿不肯回家,也不想去医院,管家只能从医院把开好的药带过来。裴书聿吃了药,一整个下午都在睡眠当中度过,晚饭时间被回来匆匆忙忙洗澡的舍友吵醒。 从梁宇飞和徐政华的对话中,裴书聿得知后天是社团招新的日子,他没什么兴趣,吃了药身体好了一点,虽然还有点小咳嗽,但脑袋没那么晕晕沉沉了。而且,他已经打算好这两天出校去找点事做,后天不一定回不回得来呢。 然而,第二天,军训汇演结束,孟垚吃完饭,洗完澡,晾好衣服后,搓搓手就朝裴书聿那边去了。 “裴书聿……,明天社团招新诶,你要不要去啊?” 裴书聿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为什么要去,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孟垚以为他不知道,心里有点雀跃,顿时觉得自己花了一小时听楼下推销校园卡的学长胡吹乱嗙有了一丝丝价值,“我听说期末会有综测考核,这个可以加分呀。” 裴书聿关了电脑,穿好外套,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耸耸肩,“加分,然后呢?” 孟垚眼睛都亮了,“这对拿奖学金有好处呀!” “奖学金?”裴书聿鼻子里出气,似乎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话,笑声里有天然的对下等人的藐视,“三千块钱能干什么?连我家厕所的一块砖都买不起,这玩意值得我去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当免费劳动力?做梦呢。还有我好心劝告你,你最好也别参加那么多,除非你想到时候一整天都给人当奴隶。” 孟垚因为兴奋,一时忘记了面前这人和他身份有别,但亲耳从对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也是有点被打击到自尊心的,他只是好心邀请对方一起去体验校园生活,这人怎么就非得这样子说话。 漂亮的人说话都这么尖酸刻薄吗!孟垚实在困惑。 “那也可以认识新朋友啊,社团那么多,肯定也有你感兴趣的,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不是也很好吗……” 裴书聿垂眸看他一眼,薄唇上下开合,语气陡然冷了下来:“谁需要朋友这种廉价的东西。” 裴书聿说完就背着个吉他包走了,孟垚哽住,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黯然伤神。 美人似玫瑰,总是带刺,孟垚这样想,裴书聿简直是玫瑰中最刺人的一种。 虽然被裴书聿拒绝得非常干脆,难看,但孟垚还是很快调节好心情,爬床点灯夜读去了——他上一批从图书馆里借的书已经看完了,现在看的是今天刚发下来的课本。 次日早晨。 孟垚吃过早饭后就直冲百讲广场,那里便是招新地点。孟垚以前的高中没有什么部门社团这种东西的存在,现在望着五花八门的招新宣传,他感觉都有点选不过来了,不过孟垚对自己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先挑选那些对入党,综测加分有作用的,其次是能提高自己能力的,最后才是感兴趣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等到他真正进入到招新现场的时候,孟垚已经身不由己了。 那些学长学姐就跟被什么附身,见到新生就跟吸血鬼闻到新鲜的人类一样,上去就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来就搭着你的肩膀拉着你的胳膊,然后花言巧语甜言蜜语地对你问候一番。 “师弟哪个班的呀?” “哪个专业的呀?” “师弟军训累不累啊,来师姐这里坐一坐吧?” “就了解了解,不要紧张,不喜欢也不要紧,来喝杯饮料吃点零食嘛……” 诸如此类的言语,孟垚不知道听了多少,就在他被新一轮学长学姐围攻时,恍惚间,貌似透过人群缝隙,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说好不来的裴书聿? 第6章 去招新 裴书聿烦死了。 他本来都已经到Cage了。 Cage是石景山区石景山路体育场西街的一家地下酒吧,裴书聿以前是在石景山这边上学,初三毕业后意外结识了这家酒店的老板。老板那时二十几岁,第一次见他时扎着脏辫,手上全是纹身,是个妥妥的摇滚青年,自由,洒脱,率性。虽说店是他开的,但他常年不在酒吧,酒吧是交给来这里北漂的四川女孩管理。 裴书聿曾经很欣赏他的生活态度,并默默给尚且还是学生的自己也设定了这样的目标:要自由,要本我。 结果,这个酒吧老板让裴书聿感到非常失望和不解。 他爱上了一位女孩。 女孩是山东人,在北京一家国际小学当老师,人很文静,是独生女,爸妈为了她特地卖了山东的老房子,用所有积蓄在北京给她买了个三室一厅。说来也巧,这八辈子都不可能有关系的人,居然通过朋友的饭局给认识上了。按照老板的话,他对女孩是一见钟情,当然,说难听点是见色起意,反正就看上了人家姑娘。姑娘一开始挺怕他的,毕竟他这种长得就像背了几条人命的,还整两条花臂,谁看谁不怵。 后面老板追了她一年,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就被骗走了。回去见家长,山东家长嫌他没个正经工作,搞艺术的,又看见他那两条乌漆麻黑乱七八糟的手臂,眉头那是皱得愈发难看,死活不肯同意。谁想,花臂也是真爱,见女孩父母咬定了不松嘴,他下一秒就去洗了纹身,纹身师还劝他最好不要,但他丝毫没有犹豫,洗了。然后在女孩学校附近开了一家书店,结果书店越做越大,做成了连锁,女孩父母才勉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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