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笛猛地收回眼,面红耳赤,在导演喇叭催促的声音里赶紧脱了羽绒服,往冰凉刺骨的草席上一倒——闭眼前,他不知道这两人到底谁才是发话送草席的领导,但寻笛打心底希望是他。 下了戏寻笛浑身脏兮兮,裹着自己的白羽绒服,蹿过去跟关系好的摄像老师打听今天来视察的两位领导:“哥,他们都谁啊?” 摄像撇了一眼那头的商务车:“嚯,辰豪娱乐的陈寒远,陈总你都不认识啊?潜空影视也是他的,出了名的文艺片伯乐......” 听到潜空影视,寻笛眼睛一亮:“他就是陈寒远?” “对啊,不过另一个倒是第一次见,好像也姓陈,估计也是领导,供着就对了......” 寻笛压根不在乎另一个领导,如今几乎是心头火热:“好嘞!谢谢哥!” 作为快乐热情的射手座,寻笛一直觉得自己精力无限! 大二的时候他在话剧社写了一个电影剧本,美滋滋想就算不当演员,也能混个编剧当当。 但他有点社恐,刚跟着导师进组那天,鼓足勇气给这部戏的导演递上剧本。 导演当时笑着说:哎呦!一定会看我们青年才子的剧本啊! 寻笛充满期待,任劳任怨。 直到有次被叫去跑腿,他帮导演去拿落在房间的打火机,意外看见自己的剧本有几页在垫泡面,有几页在垫烟灰...... 寻笛苦笑:我大概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但寻笛没想到能在这个剧组见到陈寒远,“文艺片伯乐”的名头太过响亮,寻笛被烧成焦炭的心底又开始闪烁火星。 他知道自己就像飞蛾扑火,但他不想闭门造车。 去酒店吃自助前,他把剧本塞进自己的羽绒服,像只快乐雪白的兔子融入黑泱泱的人群。 等进了酒店,大家脱下外衣,看起来体面不少。 寻笛一眼就看见了陈寒远。 陈寒远和另外一个姓陈的男人站在一起,身边围了一圈人。 两人靠得很近,透着一点莫名的相像,仔细看五官又不像,周遭时不时传来附和的大笑。 看见导演也在里面,寻笛脚尖像跳踢踏舞似的不自觉发抖,他突然感到害怕,安抚自己半天,还是口干舌燥想找一个没什么人的时机再跟陈寒远说话。 正好一旁刚上的烤羊排香味滋儿啦的像孜然在鼻子里跳舞,寻笛咽了下口水,弯腰拿了个雪白的大瓷盘,转身跟烤肉师傅说:“哥!给我来一扇吧!” 在他转身后,和陈寒远站在一起的男人突然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转头笑着问陈寒远:“小远,你上个小情人呢?好久没听见他的消息了?” 当着一众人的面,他的问题私密而突兀,以至于现场的人精们都是一愣,而后脑子里过了一遭,心照不宣。 这个剧组最大的资方是辰豪电影,陈寒远才刚接手辰豪一年。 辰豪原来的大股东则是这个大陈总——陈阳生。 来的时候他跟众人笑着自我介绍:“今天我只是小远的哥哥。” ......这对兄弟果然如传闻中的不对付。 大家面色各异,陈寒远端着酒杯,神色间带着一点习惯性的散漫:“别提了,早分了。不是聊电影吗?怎么又说起我的私事?” 陈阳生闻言揽住他的肩,安慰似的捏了捏:“我看到那些前赴后继的小孩突然想到了,没事,分了就分了吧,改天大哥再给你介绍一个。” 要是让那些刚进社会没多久的小孩们听见了,肯定要震惊:贵圈可真乱! 但哥哥给弟弟介绍情人这种阴私,私底下提是一回事,当众提起其实更像一种羞辱。 导演和制片们心里门儿清,自顾自聊起其他话题,只剩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好戏。 大概是被羞辱的小陈总如今势力还是比这位大哥微弱,面不改色碰了下酒杯,笑着说了声:“多谢。” 成年人的体面在酒杯里,随晃荡粘稠的暗红酒液被一饮而尽。 而后陈寒远又重新端起一杯,朝众人敬了敬。 ...... 时机正好。 寻笛吃完那块烤羊排,心满意足抬头,看见陈寒远独自一人往餐厅外去了。 他擦了擦嘴赶紧跟上,捂着怀里厚厚一沓A4纸,心想——哇靠!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第5章 寻笛眼里:陈寒远黑色笔直的背影穿过喧闹的人群,琳琅的食物,辉煌的水晶吊灯......在众多纷乱而美丽的光影背景中,走上楼梯。 寻笛一路缀着,觉得自己像只看见雪山的小企鹅,拱起鼻子,张着嘴巴,摇摇追随。 他心里忐忑,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勇敢小寻!不要怕啊!就是莽! 他默念寻老爸的人生箴言:男人为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值得付出一切努力! 但拖沓的脚步像灌了海水和沙子,背叛着他。 寻笛看见陈寒远刷卡进了房间,又猛然止步,觉得自己这样尾随好不礼貌,像个跟踪狂和坏变态。 他有点退缩,口干舌燥,在门口踌躇浪费了好几分钟,最终抬起手。 光是这个动作几乎耗费寻笛全身的力气,咽下喉咙里全部的口水,觉得自己现在又变成了大海里的海白菜,全身软绵绵,随洋流摇曳。 他其实很有经验,高中做过学生会会长,主持过晚会,艺考面试对着那么多老师前辈......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开朗自信,比如: “您好,陈总,我是京艺的寻笛,我有一个剧本想给您看看,我知道它或许拙劣,充满瑕疵,但我依旧希望能得到您的赏识,因为至少我有见您的自信和勇气。” 咚...... 咚......咚...... 敲门声如同敲在寻笛的胸膛里,片场坐着的陈寒远那惊鸿一瞥的面容是他现在内心唯一的慰藉,他忍不住向神祈愿,祈求陈寒远千万是送草席的那个人,那样陈寒远就算看不上他的本子,也至少会给他几句体面温柔的鼓励。 咔嚓—— 伴随着令人紧张的背景声,黑褐色的木门先是开了条缝—— 寻笛心跳失速,哪怕自认为做足了准备,仍是惊惶着退后一步。 放大的视野里,寻笛的背后是光线昏暗的走廊,房间里明亮洁白的光直直散射,让寻笛有一瞬的失明。 等视野变得清晰,看清门后的场景,寻笛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是陈寒远,是换了浴袍更好看了的陈寒远! 陈寒远的背后是柔光,皮肤和头发熠熠发光,形状凸起的锁骨和肩颈在雪白浴袍领间半敞。 “你是?”看见是陌生人敲门,陈寒远下意识眉峰微皱,眼神又很快变得湿润而温柔。 寻笛已然失语,只瞪着一双过大的单眼皮眼睛,像只突然被美色踢了一脚的狗,嘤嘤噎噎:“呃......啊......嘶哈......” 陈寒远:? 陈寒远疑惑着又问了一遍:“有事?” 寻笛涨红了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说出一句话,就像刚刚心理建设的那样,自信而帅气地说出自己的开场白! 这可是你的伯乐啊!寻笛!不要在你的伯乐面前犯花痴啊啊啊啊!!! “我......我,呃,陈总......你好......呃啊我是......” 他过于拖沓的自我介绍令陈寒远再次皱眉,突然说:“我记得你。” 语出惊人! 这句话几乎把寻笛钉在原地,满脑只剩:他记得我?他怎么会记得我!难道给我们送草席的真的是他?那么多群演为什么他会记得我?啊啊啊啊他记得我!!! 寻笛耳朵里骤然掀起一场海啸,遮天蔽日,耳鸣还是失聪他已分不清。恍惚中只能看见陈寒远浅色的嘴唇掀动,像电影里打着圣洁光芒的神灵,在施舍匍匐跪地的信徒只言片语。 陈寒远朝他微笑,问:“是陈阳生让你来的?” 寻笛茫然张着嘴巴,一个字都没听清,心中犯着花痴:人怎么能这么好看?陈寒远怎么会这么好看?这就是一见钟情的滋味吗? 很快,陈寒远微微让身,大方将房间展露,请他进去。 寻笛满目白光,只有床脚落着一团黑......等跟着痴呆走进,寻笛才逐渐看清那团墨一样的黑块是一件黑色大衣,是陈寒远之前穿在身上那件...... 寻笛脑中随即浮现出相应画面:就在刚刚,陈寒远脱下大衣,随手放在床尾,等他转身,那件大衣却被一股力量拖拽到地上,悄悄匍匐在地窥伺陈寒远脱衣的场景...... 看见寻笛一直盯着那件大衣看,陈寒远走过去将大衣捡起,随手拍了拍,走向壁橱,问:“你叫什么?” 衣架碰撞发出咔咔的声音,陈寒远挂着衣服,语气闲散,这个场景就像是在家里普通的清晨,上班前和情人间的随意对话...... 寻笛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大声回答:“寻笛!” 突如其来的大声把陈寒远惊了一下,回头惊诧看他。 寻笛的脸顿时涨得更红了,声音又变回细若蚊呐:“寻笛......我叫寻笛......” 陈寒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很快被他这西红柿成精的模样逗笑了,摇了摇头,问:“自量迂亦甚,托人寻竹笛?” “什......什么?”寻笛觉得自己又耳鸣了:为什么每一个字都听过,拼起来却听不懂? 足足十几秒的延迟,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陈寒远是在问他名字的典故,赶紧解释,声音还是很细很小:“呃......我爸姓寻,我妈妈......名字有笛......” 说完寻笛红着脸低下头,觉得自己的名字好磕碜好没深度...... “很好听。” “什么?” 陈寒远好脾气又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很好听。” 如果人的脸红有程度,能按一到十分类打分,寻笛觉得自己现在是一百分。 但经过这番对话,寻笛也发现陈寒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和善良一万倍,他也因此终于放松了些...... 寻笛脸红着,手指发抖,深呼吸,终于鼓足勇气拿出怀里的本子:“陈总,我......我有个本子想请您看看!” “......” 陈寒远靠着壁橱,大概是十分习惯有人带着目的敲响他的房门,并不显得意外,但是有点无奈。 他安静看了会不住发抖的年轻人,神情似笑非笑:“抱歉,今天有些累了,一定要今晚看吗......” “不是!不是!”寻笛这次回答得飞快,简直像陈寒远的拒绝反而更让他高兴放松,几乎是说完立刻向后退去,像个收到指令迅速执行的机器人,音量也变得中气十足:“那陈总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 寻笛这款机器人的关节不知道是程序没设定好,还是天生就长满了铁锈。 明明应该头和身体一起转向,可身体转了,头却还时不时侧着往后张望,像程序卡了问题,又像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偷窥……唯一还算明亮的部件是他那颗琥珀似的眼睛,瞳仁浅,形状圆,让陈寒远突然想起撒娇卖萌的小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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