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环收黄! 手里的弓被平衡杆坠着往下画了一个半圆,又被护弓绳顿住,被廖以辰稳稳握在手心。 按时完成训练,他走到弓架前放下弓,一样样卸下身上穿戴的设备,分门别类地收好,往休息室走。 大一的体育选修上周刚刚结束选课,他这学期选了游泳,一项很适合夏天的运动。 第一节课就在20分钟后,廖以辰打开自己的储物柜,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足够他从箭馆走到游泳馆。 正准备拉上包离开,搁在柜子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廖以辰手上一颤,“啪”的一声,包里的蓝皮速写本掉到了地上,磁吸扣松开,页面摊开到书签绳分隔的那一页。 页面上,黑色线条勾勒出一个倚靠在汽车座椅里熟睡的男人,男人微阖双眼,眉心轻蹙,头轻轻地偏向一侧,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就像一株饱满成熟的植物,含着一弯葳蕤生香的欲色。 身侧,贴着柜子铁皮层板的手机源源不断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廖以辰皱眉,瞥了眼响动不停的手机,抓起来摁下了接听。 “喂,在哪?今晚出来聚聚。”听筒里传来姜怀荣的声音,伴着嘈杂的游戏音效,有些炸耳朵。 廖以辰开了免提把手机重新扔回柜板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速写本,语调冷淡,“不来。” “嘿你小子,都多久没出来聚聚了,都快忘了兄弟我了。”姜怀荣语调贱兮兮的,“上回在酒吧才待了一会儿你就跑路,到现在我都没问你呢,干嘛去了你,玩个游戏还耍赖。” 廖以辰抚平纸页上的褶皱,含糊着应付,“最近忙,过两天我约你。” “最好是。”姜怀荣顿了顿,“对了,那个叫LiLi的主播,你把他怎么了?” 廖以辰听到这才停下了手下的动作,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画上男人的眼角,“怎么回事?” “啧,你之前不是找我要他信息吗,我就打了一眼,觉得他直播挺有意思,还给他刷礼物来着。结果这连着两个多月没直播了,他粉丝都炸锅了。”姜怀荣一副打听八卦的语气,“怎么着,这小主播得罪过你啊?你找人把他封杀了?” 姜怀荣他老爹是开娱乐公司的,早些年来找廖泽仁拉了投资,现在生意做大了,这么一个小直播平台当个玩意儿似的扔给姜怀荣管着。 “我没那么闲。”廖以辰冷声回答。 姜怀荣像是早就习惯了他这事不关己的冷漠腔调,“啧”了一声继续道:“对了,你之前提醒我注意那个李副总,妈的这老小子果然不是个东西,背着我搞灰色制度,潜规则了好几个平台主播,今天上午我和他摊牌,这玩意儿还不认,不过证据确凿,后面就等着走司法程序了,我弄不死丫的。” “嗯。”廖以辰若有所思地应了声,背上包往外走。姜怀荣在电话那头又扯了两句,见约人没戏,挂断了电话。 到达游泳馆的时间比预计的晚了几分钟,换好泳裤出来的时候,班级队伍已经在泳道边集合,廖以辰向老师举手示意,得到同意后,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是你啊。”身边响起一道声音。 廖以辰转头,微微愣住,视野里是一张和许琛有几分相像的脸。 许珏。 廖以辰脑海里浮现出对方的名字。 第一次注意到这个人,是在初一那年刚开学的家长会上。 那时谭雪锐和廖泽仁已经离婚一年多,恰巧那一天谁都没空,谭雪锐要赶去外地,在电话里和临时有事无法赴约的廖泽仁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的结果,是让家里的保姆为他办理入学手续。 而那天陪同在许珏身边的,是二十四岁的许琛。 “我认识你。”回忆转瞬逝过,眼前的男生微偏着头继续和他搭话,“那天在球场,我见过你打球,你是叫…” “廖以辰。”廖以辰适时地接话,“我也认识你。你可能不记得,我们是初中校友。” “是吗?”许珏有些惊讶,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思索片刻,有些困惑地笑了笑,“抱歉,是实验附中吗,我不太记得了。” “是附中。”廖以辰颔首,“我在二班,初二时每个星期的体育课,我们两个班在同一节。” “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印象了,我是六班的。”许珏有点怀念又有点遗憾,“不过我初二下学期就转学了,挺多同学都不认识了。” “我们那一届拉了个群,人不多,每年寒暑假会组织一些聚会。你想的话,我可以拉你进群。”廖以辰说。 “真的吗?”许珏眼睛一亮,随即又摇了摇头,很是犹豫,“不好吧,你们初高中部都是在附中念的,我谁都不太熟…” “没事,看你意愿。”廖以辰瞧出许珏另有顾虑,也不勉强,正好老师在前面讲完话,让大家热身,便分散开来。 选修游泳课的有两种人,要么是已经会游的,不会有危险,可以直接到深水道自由训练;要么就是不会游的,就得从头学起。 廖以辰属于前者,做完热身,他戴上泳帽和泳镜,伸展手臂,一个跃身扎进了水里。 沁凉的池水顷刻间拥抱住他的身体,水流隔绝嘈杂的响动,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蝶泳移臂打腿时破开阻力向前的水声。 氧气随着肩背的起伏灌进胸腔,视线里升腾起无数细密的气泡,携着时间翻越许多个夏天,回到附中宽阔而明亮的教室里。 八月的阳光璀璨而耀眼,学校广播里的音乐停了下来,悦耳的女声提示各位入学的新生及家长,马上就要召开入学家长会,请尽快回到各自的教室。 四下里顿时人影绰绰。 十三岁的廖以辰独自坐在教室后排的位置,耳朵里插着一只蓝牙耳机,手支着下巴,有些出神地看着窗外走廊上步履匆匆的过路人。 带他来的保姆阿姨也有一个在高中部开学的儿子,能带他办理入学手续,却不能放任自己的孩子不管来代他的父母尽一场家长会的义务,于是在一分钟前嘱咐他开完会不要乱走,便匆匆离开了。 他其实并不感到失落。 这样的时刻有很多,是早在谭雪锐和廖泽仁离婚之前,就已经习惯了的。就像牙齿脱落和萌出之间空缺的时间,舌尖会在一次又一次的碰触里,渐渐习惯和遗忘。 他原本并不会感到失落。 如果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话,他大可以像往常一样坦然面对这种缺失。 “哥,快点,要迟到了!” 少年稍显稚嫩的声音融进喧闹的环境里。 窗外,光影稍暗,温柔清隽的青年脸上挂着浅笑,被拽着手腕向前。 廖以辰在侧颊上渐次敲动的手指倏然停止。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画面像是一块被摁下了0.5倍速的屏幕,占据屏幕正中的人,每一个动作都清晰而缓慢,被深深定格在眼底。 “慢点,别着急。” 短短几个字的回复,穿透窗户和耳机里的音乐,清晰地被听觉捕捉。 “许琛哥…”他无声微喃,在回过神的瞬间慌忙起身,逆着人流冲出了教室。 走廊拥挤熙攘,视线的尽头,只剩下一个遥远的背影。 心脏在那一瞬坍缩成一个巨大黑洞。 那天他第一次知道,对一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产生渴望,这样的缺失感,会庞大到如此不可忽视。 泳道里,如鱼一般优美流畅的身影已经再次游回出发台,指尖触到池壁,精壮修长的身体破开水面钻了出来。 廖以辰抬高卡在眼眶上的泳镜,胸口起伏,呼吸着充沛的氧气。 游泳馆内的声音一点点回归,停顿几秒后,一道细微的呼救携着水花扑腾的声响传来。 廖以辰朝不远处的水面看去,一个黑色的脑袋没入水中,手指慌乱地扣着训练用的泡沫漂浮板,却依旧没法稳住身形,顷刻间又是几个浮沉。 “救…”许珏在呛咳中吐出一个字,脚堪堪触到池底,虚浮打滑,视线又再次被水流淹没。 但下一秒,臂肘被牢牢扣住,一股外力将他往上提了起来,身体终于得以站直。 冲获氧气的一刻,许珏猛烈地呛咳起来,一直咳到胃酸倒灌,头脑发胀,耳边嗡嗡作响,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声音沙哑地道了声谢。 “你没事吧?”身边传来询问声。 许珏看了眼像提小鸡子一样提着他胳膊的校友廖以辰,后知后觉地咂摸出点丢人的滋味,却也只能喘着气如实说:“嗓子、耳朵…都有点疼。” 第7章 许琛接到电话从办公室赶到学校医务处时,许珏只身坐在诊室外的蓝色长椅上,手里捏着一瓶插了吸管的蓝芩口服液,看上去很是可怜。 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没吓到吧?” 许珏仰起头看他,原本还表情正常的一张脸,顿时肉眼可见地颓丧委屈起来,瓮声瓮气地叫了声“哥”。 廖以辰从洗手间走出来的脚步一顿,隔着几米距离,视线将站在许珏身前的男人描了一遍。 侧面看上去一道削薄挺拔的身影,包裹在质感柔软的衣料里,像一棵表皮透薄的荷茎。他说着话,顺势在许珏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嘴角挑着浅浅的幅度,望向自己弟弟的目光温柔和煦。 “医生怎么说?” 廖以辰缓步走近,许琛的声音清晰地落进耳中。 “已经好多了,医生给开了药。”许珏晃了晃手里的小药瓶,视线瞥见挨近的身影,忙扯扯许琛的衣袖,“对了哥,就是他救了我。你还记得吗,那天晚上在球场见过的……” 许珏说话的间隙,许琛已经抬起头,视线上扬,透过干净的镜片和廖以辰对视。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天零十九个小时。 其实过去漫长的年月相比,已经是很短暂的时间了。 但越是靠近,蚀骨的渴望就越难抑制,几乎每分每秒都叫嚣着,逼他用目光一寸寸吞噬眼前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一句真挚温和的道谢响起,廖以辰心头微颤,瞥见许琛虚拢在许珏后背的手,眸色微微发沉。 那些贪婪的声音在将要冲破禁制的前夕,还是被喉咙极力压缩成两个简单又轻巧的音符。 “不用谢。”他说。 “我以前明明是学过的,今天下水还能漂,就拿了块漂浮板自己练,没想到那泳道是倾斜的,漂远了就有2米多深,我想站起来没站住,脚底打滑就呛水了。” 从医务处离开,三人同行,许珏认真地分析了一通自己今天马失前蹄的原因,走到分岔口,便要独自往人文学院的方向走。 “好了,”许琛给他拉了拉衣领,“下次要小心,慢慢从头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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