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善情口罩上方的眼睛,庄叙怔了怔,应当是认了出来,眼中浮现少许疑惑和戒备。 “又见面啦。”李善情自然地和庄叙打招呼。同时也观察到,庄叙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时,眼神微微一顿。 “你怎么在这?”庄叙眉头微皱,问李善情。 李善情倒是直接想答“我是来找你的”,反正他脸皮厚,但因为方才跑了几小步,胸口已经发闷,张开嘴呼吸,发现有少许哮鸣音出现,他晃了晃,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庄叙的手臂,伸手去掏口袋里的吸入剂。 显然,庄叙也听见了,意识到他哮喘发作,没甩开他。 李善情拉下口罩吸药,动静较大,加上庄叙本便引人注目,很快成功吸引到周围的目光。李善情倒是来得正好,等身体稍平复些,正大光明地问庄叙:“可以先和你上车吗?” 他细看庄叙的表情,想来也是有所挣扎,本应该想像昨晚一样严词拒绝。但很显然,庄叙不是个足够无情的人,最后便只是冷冷对李善情说:“上车吧。” 李善情计谋得逞,笑眯眯地爬进车里,等庄叙关了门,故意问他:“怎么我戴着口罩你也能认出来啊,对我印象好深。” 司机微微侧过脸,看了他们一眼。 “你来干什么?”庄叙脸上的不悦十分明显,像是教养约束着,强忍怒气没有发作,又问了一遍,“为什么知道我在实验楼?” “我想找你,在你们学校逛了好久,”李善情对来自他人的排斥免疫,毫无负担地撒谎,“可能菩萨可怜我走路走得久,就让我碰到你了。” 庄叙眉头又皱了皱:“找我有什么事?” 李善情微微歪头,告诉他:“想认识你啊。” 一般人都很吃李善情这一套,不好的是庄叙完全不吃,毫不留情拆穿李善情:“你不是有我的电话?再不把事情说清楚,就请你下车。” 李善情看出他是认真的,而且车也开到了人少的地方,没有办法,半真半假地编造:“因为我想做SyncPulse的基础疾病试验志愿者。” 庄叙一定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眼神迷茫了一瞬。 一骗到他,李善情就有些得意,接着道:“我有严重哮喘,你也看到了,所以才一直在关注庄博士的公司。你们马上要推出民用的缓释器,我想第一时间植入,你不一定能看出来,我身上病很不少,这么优秀的身体条件,肯定符合你们要求,可是我妈妈不肯,我就想来找你。” “周律师都不同意,你找我有什么用?”庄叙说着,一副头疼的样子,“再说你是未成年人,不能植入。” “你不是马上要做CEO了,就不能把我直接放进排队名单里吗?等排到我就满十八岁了。”也不知为什么,见到庄叙无奈的表情,李善情产生了一种近似成功的雀跃。 当时没有想到,这雀跃后来会成为他自己的不良嗜好,无休无止地进行。 庄叙也并不知晓,真以为李善情只为了进入志愿者名单而来找来,看了他一会儿,像已完全不想再和他多说:“第一,我不是CEO,第二,即使我是,也帮不了你。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周律师,你也不要再提。我送你回家吧。” “这么快就要分开啦?”李善情不满,不过今天确实已经很过分,怕逼得太紧,被庄叙直接就地丢下,暂时妥协了,“那你可不可以送我去鸿升糕店,我要去给家里玛丽姐姐买糕点。” “行,”庄叙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对司机说,“去最近的鸿升。” 李善情看他答应,又忍不住问:“如果我以后不来你学校找你了,给你发消息你会回吗?” “不会。”声音冰冷。 李善情被打击得脸都皱了,追问:“一条都不回吗?十条总要回一条吧。” “李善情,能不能别说话了。”庄叙好像要被烦死了,第一次叫出李善情的名字。 李善情叹了口气,掏出口袋里的哮喘吸入剂把玩着,又默默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见到庄叙表情平静很多,开始低头看手机上的东西,似乎是什么论文,恶作剧的瘾又犯了,忍不住去打断他:“庄叙,你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吧,很好听。” 李善情真的被庄叙赶下车,好在鸿升不远,只剩大约五百米。他重新戴好口罩,慢吞吞走了一段,就到了。 工作日的下午,鸿升没有排队,李善情很快就买到了给玛丽的鸡蛋糕,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庄叙,说“谢谢你送我到鸿升门口”。 没有回复。 打车回家到家里,玛丽给他喷一堆消毒剂,再给他的嘴角上了药,最后忙乱地去拿了体温计,测他的体温,嘴里念叨:“千万不要有事。” “就算感染病毒也没这么快,”李善情习惯地被她像玩具一样摆来摆去,笑她,“起码到凌晨十二点才烧起来,到时候我会自己起来吃退烧药的。” “别乱说。”玛丽又觉得他晦气了,努努嘴,兀自给菩萨道歉。 李善情拿起手机,看见生物课的作业小组的同学莫仲祺给他发来他要做的那部分清单,还有一句问候:“善情,你还好吗?” “很好啊,”李善情回复,“在家睡大觉呢,谢谢你昨天帮我把叶博安拦住。” “这有什么!你和你爸妈说了原因吗?” “没说,没什么好说的。” “不说他们会不会罚你啊?” “不会,”李善情看莫仲祺忧心忡忡,安慰他,“我的身体也不经罚,说了我几句就过去了。” “大家都说你骂得好,”莫仲祺道,“我也早想骂他了,天天说那些话真不要脸。不过你下次还是得注意安全,你身体又不好,以后先躲我后面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善情忽然又想到庄叙。 惹庄叙说话实在好玩,明明也就比自己大三四岁,为什么一副那么严厉的大人模样?真是一小时不惹他如隔三秋。李善情心里痒痒的,想了一想,发出一条消息:“不让我做植入志愿者的话,可不可以暑假让我去你们集团的纳米药物实验室实习?丰富一下我的活动履历,我大学也想学生物医学工程,做你的学弟。”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李善情把课业都完成了,还是没得到回应,心说庄叙不会把他拉黑了吧,也太小气了,手机忽然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庄叙说:“自己去给集团实习项目的邮箱发简历。”
第3章 没过几天,李善情真的做出一份简历,且神通广大地附带了一封来自某知名分子生物学教授的推荐信。不过没有发到实验室的高中生项目邮箱,而是发给了庄叙。 庄叙收到新邮件时,正陪着母亲一道,离开集团总部办公楼。 这天早晨,母亲终于稍稍走出了伤痛,告诉庄叙,她接到了周开齐的电话,答应他明天前往总部一次,参加集团的共同决策会。 父亲逝世来,集团内一团乱麻,各个部门全在推脱责任,几乎没有一个项目能够顺利推进。 决策会一开始,韩邈便表现傲慢,连续打断各实验部门的报告,庄叙数次开口替他们解释,他消停几分钟,又开始为难,以周开齐为首的几名高管看不下去,与他对峙起来,最后什么都没决定,茶杯倒是摔了两个。 母亲的情绪并不激动,只在他们摔完杯子,冷了场才开口:“韩邈,智诚还在的时候,我没见你对医学懂这么多,最近在自学吗?” “元霜姐,你好久不见我了,”韩邈态度好转些,不过也谈不上尊重,“对公司也不像我这么了解。” 最终决策会结束,却没达成任何决策,走出会议室,人人面色阴沉。 庄叙从前常和父亲一起去实验室,与几个实验室的主管都比较熟。他们留住母亲和庄叙,稍稍聊了几句,倾诉实验室骤然面临的难处,说着说着,说起庄叙的父亲,眼眶也都红了。 离开公司,他们前往周开齐家。 周开齐热爱下厨,从前几乎每周,两家都会聚一次,到周家试吃他新学的餐点。这次许元霜终于愿意出门来公司,周开齐便提议去他家吃饭,热闹一些,母亲没拒绝。 刚上车,庄叙手机出现新邮件提示,便是来自李善情。 对于李善情知道自己的邮箱这件事,庄叙已丝毫不感到意外,以他所知的李善情的情报获取能力,有什么都很正常。 这几天,李善情缠人得不算厉害,偶尔发一两条消息给庄叙,庄叙一条都不回,他倒没有纠缠,只是有事没事发一发,自说自话找新的话题。 有几条消息,庄叙其实很有兴趣。例如李善情已送至滨港地区科学工程大奖赛参加选拔的项目,关于以SyncPulse为参考,供给医药缓释器的新一代医药舱,在不同区域使用多层不同纳米材料后,对储存药物释放量的计算程序。 这正是集团纳米药物实验室正在进行的内容之一,如果收信人是庄叙的父亲,应该真会回复,给他鼓励。但庄叙毕竟不是父亲,他的个性比父亲更强势些,只要一想起那天在车上,那人计谋得逞后洋洋得意的表情,还有口无遮拦的模样,还是决定当做没看见,没有回复。 一回复他,那人必定就没完没了,实在使庄叙头疼。 譬如现在,李善情心里明明清楚——连庄叙都能肯定——这份简历必定足够优秀,他却仍是非要在邮件里虚情假意地写:“庄叙,你们集团实验室的高中生项目竞争太激烈了,我在你去年获奖的新闻里看到你的获奖履历,好怕自己的不够优秀,你能不能帮我评估一下? “对了,赵教授是我参加IBO的培训教授,我和他提起想要申请项目,他非要给我写这份推荐信,我拒都拒绝不掉,只好收下了。也抄送给你。” 仿佛一只孔雀正在开屏。 庄叙看得无言,一项附件都不想打开,将手机放在一旁。 这时,周开齐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回头对庄叙和母亲道:“得绕个路,去学校接一下思岚,司机给我打电话,说车突然坏了。” 周思岚是周开齐的儿子,比庄叙小两岁,正在念高中。他的学校并不远,车开近校门口,庄叙便见到他。周思岚穿着校服,提着书包,端端正正地站在自行车架旁。 和发邮件的那人相比,这才是真正普通高中生的模样。 车门打开,周思岚懂事地和庄叙母子俩打了招呼,而后便猫着腰,坐到商务车最后一排去。 周思岚比李善情高一年级,在高中最关键的升学时期。周开齐对儿子的学习向来上心,一等儿子坐定,便开始和他讨论最近的课程进度。 周思岚自幼对庄叙有些崇拜,不时将话题引到庄叙身上。庄叙分享了些自己当时考学的经验,周开齐便笑话他儿子:“思岚,这好像不是你能参考的,你就别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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