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挺鬼的。” 这句话,宇文颢听得出,鲍皇叔没带任何揶揄,应该是由衷地赞了下。 鲍皇叔望着自己的家,微蹙浓眉:“如果真是摸空门的,这是盯上我家了吗?为什么老来?” 宇文颢叹了口气,指了指鲍皇叔的宅子:“你看,当整条街都亮着灯时,就你家黑着灯,垃圾桶这么晚了,还没收回去,说明家里没人,他们这些人都提前采点的,你是新搬来的华人,家里肯定不少现金,又是一个人住,真要被发现了,也好对付。” “那我以后怎么办?”新移民虚心向“老移民”请教着。 老移民也不吝赐教:“这段时间,你晚上不管出不出门,面街的那盏灯都开着。” “你晚上也开吗?” “睡觉就关灯,我除了白天上学,晚上基本不出门。” “哦,还挺乖的。” 还是忍不住白了鲍皇叔一眼,宇文颢继续道:“我要是出去跑活,车库灯也会按时开启的,对了,你车库灯为什么老黑着?开开。” “跑活?什么活?” “不关你事。” “好的,我多余问,开多久合适?” “一夜,那个是可以设置时间的,你就设定从晚7点到早7点。” “还有什么?” “你门前的射灯怎么就两盏?” “坏了几个,我还没来得及换灯泡。” “这些小事上别懒,这里的路灯间隔都很远,大家晚上亮这些灯,自家方便,也方便着别人。” “好的,真是个美好的国度,还有吗?” 宇文颢想了想:“暂时先这样,要真碰上了,还得报警。” “躺在地上,临终之际再报警吗?” 宇文颢越听越觉得这家伙语气不对味。 “诶,我能问你个事吗?”鲍皇叔一脸认真的样子。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要想打败别人的无聊,就得比他还无聊,宇文颢望着寂静无人的街,冷冷地说:“阿玛尼。” 鲍皇叔那端静了静,突然扑哧一笑,也有点无奈:“哟,您还挺惦记这事,谁问你香水了?” 宇文颢的脸瞬间一热,心头奔过一只掉队的羊驼,面上依旧保持无感:“那你问什么?” 鲍皇叔似乎斟酌了下,然后低低地开口:“之前住这的那个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死的?” 宇文颢转过头,目光打向鲍皇叔,此时的男人,也正幽幽地回望着他。
第17章 夜里的星星会眨眼 关于库伯太太的死,警方最后的结论,没有给人们带来一点新鲜感,她死于心梗猝死。 宇文颢原以为,库伯太太从渥太华看完女儿回来,可能会找自己去机场接她,但是库伯太太一直没有联系。 库伯太太是在宇文颢出发去加东的第二天回来的,正好在机场碰到了送朋友的威尔先生,便搭他的车一起回来,顺便去他家接基德。 可能旅途劳累,也可能见到小外孙心情激动,总之,回到家的库伯太太,第二天在给自己做晚餐的时候,那颗老旧的心脏终于带她走完了这漫长的一生,也许病发的太快,她都来不及打开总是随身携带的急救药,据说,在尸体不远处,警方捡到一个滚到角落里的小药瓶。 “是库伯太太。”宇文颢轻声更正鲍皇叔对她的称呼,然后问:“警方的调查结束了,是心脏病突发,房产没告诉你吗?” “说了。” “那你还来问我?” “这只是官方的说法,我只是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瞥了眼隔壁的男人,宇文颢一时迟疑,拿不准鲍皇叔是否知道库伯太太死后十来天才被发现的……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买了所谓的凶宅,还在乎死了多久或者是怎么死的吗? 库伯太太去渥太华的那些日子里,宇文颢每星期都会推着除草机,为她修剪草坪,给玫瑰花浇水,基德不在,库伯太太将它委托给了威尔先生一家,他的小女儿,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总是抱着基德,摇晃着身体,唱歌给它听。 有次看到基德在小女孩的怀中挣脱不开,大脑袋随着她晃来晃去,头要掉了似的,一脸的生无可恋,宇文颢多少有点同情它了。同时,他也感谢库伯太太只是叫他除草,如果还要照顾基德……宇文颢为难地想,他该怎么拒绝她呢? 半个多月了,库伯太太一直没回家,宇文颢最后一次帮她除完草,锁好院门,就收到了租赁群发来的一份订单,加东五日游,一家四口,国内来的,还是老乡,宇文颢毫不犹豫地抢接这笔订单。 加东,加拿大东部一条火热的旅行线,五天,时间不长,离下一个除草日,还有些时间。 事与愿违,宇文颢觉得这次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肯定醒目地标注:不宜出行。 先是他换的二手车,坏在路上,那是为了接更多的订单,特意换了辆七人座的商务轿车,对这车他还不太熟悉,自己不敢下手修,只好等在蒙特利尔荒寂的公路上,心急如焚地盼着抢修队的到来。 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初次来加拿大,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抱怨宇文颢。 修好车,再次出发,宇文颢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结果在魁北克的小镇吃法餐时,其中一个孩子对蜗牛过敏,呼吸困难,送到医院紧急抢救,这次夫妻俩不想再忍,抱怨、指责,淹没了宇文颢…… 宇文颢再一次心急如焚,还有愧疚,夫妻俩英语一般,法语更是一句不懂,看着宇文颢在医院里忙前跑后,两人到最后也只能满脸挂着倒霉相,不好再责备他了。 加东五日游,最终变成了加东十日救苦救难游,孩子平安出院,宇文颢同他们商量,这次旅费他来负责,免费带他们多游玩几天,夫妻俩见孩子没事,总不能白花钱来一趟加拿大,便同意了。 再次回到多伦多,还好,库伯太太家的草还没超出标准高度,宇文颢急忙推着除草机过来,库伯太太似乎还没回来,但是…… 餐厅玻璃门上的百叶窗却开着,宇文颢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于是,放下除草机,迈上台阶,走到玻璃门前,一边唤着库伯太太,一边往里寻看,然后发现倒在地上的库伯太太。 急忙推开玻璃门,宇文颢被一股馊豆腐味呛到了,还有库伯太太耷拉在地的,松懈的皮囊…… 见宇文颢半天不吱声,鲍皇叔性感的低音炮再度响起:“我听说,那老太太,哦,那位女士,死了好久才被发现的……而且,发现她的人,正好是你?” 这样的事情稍微在附近一打听,都会知道,只是才搬来两个多星期,英语又一般的鲍皇叔,居然知道的也不少。 “对,是我发现的。”看向鲍皇叔,宇文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鲍皇叔没理会这个问题,如水般的目光轻轻涌向宇文颢,慢声细语中,透着一份小心翼翼:“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一阵沉默,从发现库伯太太的尸体到现在,从警察到邻居,甚至住在附近的同学、老师,他们都问过宇文颢那天的事,警方例行调查,问的都是关于案情的,更多人对库伯太太的死则表示遗憾,也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所住的社区,感到有些可怕,也有人问过宇文颢,你害怕了吗?语气和神态,令宇文颢不胜其烦,一句“还好”带过,人们的好奇心得到些许的满足后,纷纷议论着离开。 鲍皇叔的手,不轻不重地抓了下男孩的肩头,不用问也知道,任何有感知的人见到那样的死亡,都不会是件愉快的事,何况,宇文颢还如此年轻,那淡漠如云的外壳里,不知装着一颗怎样敏感易碎的心? 宇文颢的喉头紧了紧,一垂眼眸,轻声回道:“还好。” 沉默了会,鲍皇叔清了清嗓子,似要打破车里的沉闷,语气又轻松起来:“对面给我沙发的那个威尔太太,我看也是个大妈体质,在超市碰到李艾,拉着就聊,邻里八方的,就没她不知道的。” 不管在哪里,总有些无所事事的女人爱串门子嚼舌头,看来威尔太太也是此中高手。 “估计跟他老公是警察有关吧,我看威尔先生,那人虽然看着有点严肃,但心眼挺好,那天还抱来个咖啡机,问我要不要,她太太又换了个新的,我谁啊,二话不说就留下了,还有街口那对小夫妻,送了我一台面包机,虽说旧了点,但挺好使……” 宇文颢瞅着这个捡破烂的首都人民,鲍皇叔的反应贼快:“我又给首都人民长脸了是吧?” 轻轻白了他一眼,宇文颢无话可说。 “诶,你猜威尔太太还跟李艾说什么了?”鲍皇叔捂着腰子,往宇文颢跟前凑了凑身。 宇文颢不接茬,爱特么说什么说什么。 瞅着男孩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鲍皇叔不知为什么忽然笑了下,又往前凑了凑:“她还说,你在这住了三四年了,在XX大学读艺术,除了偶尔帮库伯太太除除草、买买东西,基本不和别的邻居往来,还说……”鲍皇叔顿了顿,然后慢悠悠地说:“人嘛……虽然英俊,但是不爱讲话,对人不太友好,应该还没有交往的女孩子……真的假的?” 宇文颢不动声色地看过来,对上鲍皇叔别有意味的目光,丝毫不退让,语气依然平淡:“哦,是吗,以后关于我个人的事,你直接来问我,一手材料总比二手传的更靠谱些。” 鲍皇叔砸吧了下嘴,坐正了身子:“可惜,我对一手还是二手的,都没什么兴趣,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妈的,缺德玩意。 “你为什么买死过人的房子?”怀着一丝报复的心理,宇文颢单刀直入地问。 鲍皇叔倒也很坦白:“便宜啊,抛开其他的不说,看了那么多房子,都没啥感觉,偏偏这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典雅大气,也很干净,他们带我看过一家印度人住过的房子,一进去就闻见一股咖喱味,好嘛,连墙上都是那味,而且这边整体环境也好,离李艾家又不远……” 宇文颢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随便问问,其他不感兴趣,你没必要哔哔的这么详细。” 妈的,小兔崽子。 一推车门,鲍皇叔扶着腰,悻悻然地说:“我下去抽根烟。” “鲍玄德。”宇文颢叫了他一声。 鲍皇叔扭过头来,黑漆的眼里闪着碎碎的光,隐隐的,似有期待。 “你住这栋房子,不用害怕。”一丝难过,从年轻男孩的脸上稍纵即逝。 鲍皇叔一抬粗黑的眉毛,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少有情绪外露,多少显得孤傲、清冷的男孩。 “库伯太太…是个好人。”顿了顿,宇文颢的声音也有些低沉:“她不仅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或许,也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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