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宁点点头,“原来是太学生,年轻有为啊!” 旁边一名太学生急于献媚,呵斥范宁道:“乡下来的小子,李衙内的父亲可是礼部侍郎,李衙内本人今年开封府解试排名第二。” 李衙内刷地撑开折扇,轻轻扇了扇,脸上充满了傲慢和得意之色。 范宁挠挠头,“这个侍郎在京城排名第几?”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在京城,一个小小的侍郎确实不算什么。 只是礼部侍郎主管科举,士子们当然都要拼命拍这个李衙内的马屁。 李衙内脸色一变,给一名同伴使个眼色,同伴连忙跑上台,对主持人附耳说了几句。 主持人点点头道:“李衙内既然要和这位小官人比试一番,那么就按规矩来,三局两胜。” 李衙内眉毛一挑,目光变得阴冷起来,“怎么样,枫桥夜泊老弟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范宁淡淡一笑,“既然李衙内的父亲是礼部侍郎,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李衙内全名李湛,正是礼部侍郎李伯裔之子,上个月他参加开封府解试,获得第二名,在太学也很有名气。 今天他和一群太学同窗来逛万姓交易,在对联棚前见小娘子长得颇为可爱,便有心逗逗她。 不料范宁在关键时刻的一个提醒,反而被小娘子翻盘赢了,让李湛在同窗面前丢了面子。 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去,他今天非要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一番不可,当然,文人的教训就是公开比试羞辱对方。 这时,外面围得士子越来越多,主持人高声道:“第一局开始,两位请看上联!” 小厮用竹竿挑着上联走上前,只见上联是:‘轻霜隐隐路边草。’ 范宁猜谜是高手,对联他并不擅长,可他脑海却记着古今流传的几千条对联,根本就不怕这位解试第二名。 范宁略略想了想便笑道:“李衙内先说,还是我先说?” 李湛哼了一声道:“我对下联,浓雾蒙蒙空中月!” “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 主持人点点头,“这幅下联不错,不知这位小官人可有下联?” 范宁随即高声道:“我的下联是:重山叠叠画间峰!” 四周却一片安静,没有叫好声,虽然范宁的下联更大气,更有意境,但听说这位李衙内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士子谁都不敢轻易得罪他。 主持人勉强笑道:“两幅下联都不错,第一局就算平手吧!” “胡说!” 小萝莉顿时跳了起来,怒道:“明明是后一幅对联更好,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主持人见他们都是小孩,便不睬小萝莉的抗议,又高声道:“第二局开始,请两位看上联!” 这时,范宁回头看了小萝莉一眼。 小萝莉却哼了一声,眼睛向上翻去,给他一个白眼,自己的利益不争取,输了也活该! 第二局的上联已经挑出来了,“三星日月光。” 范宁点点头,这副对联在南宋岳珂的《桯史》中有记录,算是一幅历史名联,传说历史上那幅最好的下联是由苏东坡对出来。 李湛抢先对道:“我对一阵风雷雨。” 四周却一片鸦雀无声,‘一阵风雷雨’早就有了,是公认的绝对,这个李湛明显有点耍无赖,这可是别人的下联。 小萝莉冷笑道:“好一个一阵风雷雨,不愧是解元第二名!” 主持人着实尴尬,半晌解释道:“我并没有说,一定要自己对出来,所以李衙内的下联也算是符合要求。” 李湛得意洋洋望着范宁,“臭小子,你现在怎么办?” 范宁却淡然一笑,仰头道:“我也有一个下联,上面司仪还要不要听?” 主持人连忙笑道:“当然!我们愿意洗耳恭听!” 范宁不慌不忙道:“我的下联是‘四诗风雅颂’,如何?” 四周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爆出一片热烈的喝彩声,“好!好一个四诗风雅颂!” 对句中的‘诗’是指《诗经》,《诗经》又分为《风》《雅》《颂》三部分,但《雅》又分为《大雅》和《小雅》,合在一起正好四部分。 周围士子个个都苦读经书,焉能不明白其中的绝妙,这时就算礼部尚书来也不管用了,鼓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大家纷纷为这幅千古绝对喝彩。 连小萝莉也撅着嘴道:“算他有点道行!” 这时,李湛臊得满脸通红,他哪里还有脸皮再比下去,大家都知道他是抄的,可人家是自己对出来,而且是一幅真正的精绝之联。 他推开众人便灰溜溜地走了,这场文斗没有再继续比下去的必要了。 …… 范宁嘴里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往回走,手中掂着一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这是今天的最高奖金,比九朵金花的五经填字还要高。 彩棚主人为感谢他的绝妙对联而颁发了特别大奖,五两银子价值五千文钱,范宁心花怒放,这次来京城不枉此行了。 忽然,他觉得耳朵一痛,竟被人揪住了,“你跑哪里去了,阿姐到处找你!” 原来是欧阳倩来了,他连忙挣脱欧阳倩的手,只见她另一边拎着一只袋子,冒着热腾腾的肉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范宁连忙笑嘻嘻把银子举到她面前,“倩姐帮我看一看,这是什么?” “这是银子,你……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银子?”
“说来话长,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迷路了,哭得可伤心,我带她找到了父母,她父母为感谢我,就给我五两银子。” “这种事情你也好意思收人家钱?” “我也不想要,但人家硬塞给我,哎!没法子,倩姐,我给你买胭脂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们去张古老店,它们家的胭脂最好。” ……
第九章 给拗相公上课 接下来两天范仲淹依旧去忙自己的事情,范宁都呆在欧阳修府中练字,范仲淹怕他有失,无法向他父母交代,便不准他再出门。 虽然范宁还想再去逛逛勾栏瓦肆,但范仲淹有过交代,不让他出门,欧阳倩也不肯带他出去。 好在回家孝敬父母的礼物已经买好,给母亲买了几色张古老店的胭脂和两瓶玫瑰香水,给父亲买了两瓶中山园子店的千日春好酒。 范宁也就打消了出去游玩的念头,专心在府中练字。 这天下午,范宁写完字,独自在府中闲逛,路过客堂时,却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客堂上,似乎是在等欧阳修回来。 范宁见男子茶碗已空,便跑去厨下,让人点了一壶茶。 “客堂上那个年轻人是谁,已经坐了很久了吧!” 管家呵呵笑道:“他呀!也算是老爷的弟子,每次回京都要前来拜访,老爷很器重他。” “他是谁?”范宁有点好奇,能让欧阳修器重的人,想必不会是普通人。 “他好像叫……对了,他叫王安石!” “叫什么?”范宁掏掏耳朵,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小官人,他是叫王安石,上一届考中进士,听说刚刚升为县令。” 范宁忽然明白了,难怪祖父说自己会遇到王安石,原来王安石是欧阳修的弟子,这并不是巧合啊! 这时,茶点好了,一名下人端起茶壶正要送去,范宁连忙笑道:“让我来!” 他接过茶壶,快步向客堂而去。 …… 年轻男子正是王安石,他进京是来参加相公庞籍的寿辰,庞籍对他十分器重,特地派人给他送去一张寿帖。 王安石今天刚下船,便赶来拜访恩师欧阳修,不料欧阳修却不在家,他已经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一碗茶早已喝干,他正口干舌燥,见一个少年端茶壶进来,王安石连忙起身感谢。 “你是在等欧阳前辈?”范宁笑问道。 年轻男子听范宁口气,似乎并不是恩师府中人,也不是恩师学生,他不敢失礼,连忙抱拳道:“我刚从鄞县来,进京公干。” 鄞县就是今天宁波,范宁眉头一挑笑道:“那咱们是半个老乡啊!我从吴县过来。” “原来少郎是平江府人,那里人杰地灵,好地方,范相公就是吴县人。” “范相公就是我祖父,我随他一起进京!” 年轻男子恍然,再次行礼,“原来是范公之后,失礼了,在下王安石,对范公新政敬佩万分!” 果然是王安石,范宁又稍稍打量一下这个年轻人,完全就是一个很朴实的乡下后生,哪里有半点名相的风采? “原来你就是王安石!” “范少郎也知道我?” “久闻……大名了!” 范宁差点说出久闻‘拗相公’大名,这时候王安石才刚参加工作没几年,离相公的距离还远呢! 不过再仔细看,范宁还是感觉到了王安石与众不同的气质。 只见他长一张方脸,浓眉深目,目光炯炯有神,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正气。 范宁不由暗暗夸赞,不愧是历史上著名的改革家,从他的气质就能看出他百折不挠的性格。 王安石轻轻叹口气,“令祖的庆历新政,可惜了!” 范宁之所以对王安石有特殊兴趣,是因为他曾经看过几篇关于王安石改革的论述。 王安石虽然精准切中了大宋的顽疾,但他并没有找到病因,导致他改革不得其法,理不清思路。 就俨如一只无头苍蝇东奔西撞,浪费了大量时间和资源,最后众叛亲离,以至于失败。 令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范宁每每掩卷长叹,如果自己回到大宋,他一定要狠狠将这个拗相公敲醒,告诉他正确的改革之道。 而今天,自己坐在王安石面前,就犹如站在历史的长堤上,范宁并不想挖开大堤,让历史长河彻底改道,这不是他的使命。 但他希望大宋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变得更加美好,这也是他最大的心愿。 范宁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慢喝了一口,让内心平静下来。 良久,范宁淡淡笑道:“新政上马仓促,没有根基,不得其法,就如空中楼阁,不失败才怪!” “这是令祖总结的?” 范宁摇摇头,“这是我说的!” 王安石吃了一惊,他又细细品范宁话中之语,越品越觉得深刻。 庆历新政就是推出太仓促,在朝中根本没有达成共识,才一年就因反对者太多而失败。 王安石在同辈好友中被戏称为王变法,并不是他到中年后才有变法之心。 他在读书时就胸怀大志,一心要做番事业,改变大宋积贫积弱的局面。 前年范仲淹实施新政时,他只恨自己太年轻,不能鞍前马后跟随。 所以只要提到变法新政他便兴致盎然,尤其对面是范公的孙子,虽然年少,想必见识也不凡。 王安石不知道一个多月前,范宁还在村里被人叫做范呆呆,足不出村,最远只去过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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