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觉得他还很年轻,性格也平易近人,就冲他笑了笑。 二 夏晴确实得了甲亢,这是一种消耗病,暴饮暴食,仍瘦成皮包骨。医生只给她开了很少的药,一次一片,一日三次,并嘱咐她不要吃海鲜等含碘量高的食物。 不太忙的时候,夏晴坐下来和白大褂的医生聊天。他是临近城市一所医校品学兼优的学生,在这里实习,主任医生请了假,就放心地把诊室交给他。 诊室种了很多的植物,都是草本的。几次的来回中,夏晴问医生要了很多的花草回去,有玻璃海棠、玉树、凤仙。夏晴把凤仙花捻碎涂到指甲上,指甲顷刻变成淡淡的粉红色。她把手伸出去,看了看,说,谢谢你。 夏晴觉得那个小小的诊室像是她的避风港,让她忘却失恋的刻骨失落,给她安全和依顿。有病人的时候,夏晴就在门口的塑料排凳上等一等,像是等一次约会。没有骤然的心动,只是淡淡的朴素的情怀。 就如同诊室里来苏尔和肥皂混合的若隐若现的味道。 时间久了,夏晴发现和白大褂的陆安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他们从苏童说到余华,从安部公房说到米兰·昆德拉,甚至从哪个胡同的煎饼果子更好吃,再到哪个店里的冰糖葫芦花样更多。 就像电影《日出之前》里偶遇的Julie Delpy和Ethan Hawke,生活里面最普通最细小的情节也可以被信手拈来化作滔滔不绝的话题。 三 几个月后,夏晴的病状渐渐恢复。 有一天她在陆安面前坐下的时候,陆安说你把眼睛闭上。夏晴乖乖地把眼睛闭上,把手平伸出去,她听见陆安好听的声音在说,把手心朝上,她听话地把手翻转过来。 夏晴睁开眼惊喜地发现,陆安置于她掌心的是两张明晚的电影票,《冰河世纪Ⅱ》。 她欣喜异常,这将是他们的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吗?这是他对自己爱情的邀约吗? 陆安告诉她,电影八点一刻开演,他六点半下班,正好明天还可以抽出一点时间来一起吃个饭,夏晴把头点得仿佛小鸡啄米。真的,她不知道如何掩饰内心的慌乱,只有不停地点头再点头。 第二天下午的下课铃一响,她就去宿舍了,把脸用洗面奶慢慢地洗慢慢地揉,然后再换上一件嫩黄的连衣裙。她发现身心逐渐痊愈的她,甚至显得容光焕发了。 可是她经过操场的时候遇到了叶朗。他穿着红色的公牛T恤,远远看去像一只夺目的西红柿。他冲她吹口哨,继而抱着篮球向她这边跑过来。美女,今天晚上是《冰河世纪Ⅱ》的首映,可否赏脸一起去看啊,我们这个城市只演一场哦。 她自然知道只演一场,她的兜里还装着那两张连座的电影票。 对不起,我还有事。但是叶朗不听她的话,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的老鹰,伸长翅膀挡住她的去路。 我告诉你个秘密哦。夏晴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把戏。他忽然凑到她耳朵边说:夏晴,我喜欢你。 她不喜欢他。他像一只不安分的羚羊,在操场上奔腾跳跃,就像她以前的那个他,总有一天会跳出她的领域。 亦舒说,女生第二次挑恋爱对象,要么就和第一任一模一样,要么就完全不同。 她选择了第二种。 她闷着头往前走,他在后面喊,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的,不信你试试。一副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样子。 四 两分钟后,夏晴被一只横空飞来的足球打中,她轻飘飘地瘫倒在地上。 肇事者和叶朗都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肇事的男生遭到叶朗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他边骂边去扶夏晴,但她不要他扶,她崴了脚,疼得脚踝仿佛要炸开。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抱起向医务室跑去。 她的脚并无大碍,却错过了和陆安的那场电影。 她看着手里的两张电影票,像一段还没开始就已然作废的爱情。 甚至她都没问他要手机号码,她该怎样和他解释。 叶朗却讨好地下载了高清的视频给她看,说效果一样的。她涂抹了红花油,在宿舍的计算机上看着剑齿虎长毛象犬齿松鼠屎壳螂纷纷登场亮相,极尽搞笑之能事,但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后来去了他的诊室,看见陆安正在给病人看病。她在那里站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热情的对待。她说,我……刚一开口他便打断她的话,说我都知道了。 又有病人插进来,他说,夏晴,你等一下。 她一等竟然等来了叶朗。叶朗说,夏晴,学校的大礼堂有场话剧很精彩,马上要开演了,你说和我一起看的,你忘了吗?她还没辩驳,就被他扯出去。 而陆安早就被一群求诊的病人淹没了吧。 到校门口,她才挣脱开叶朗钳子般的手,她大声说,我不喜欢你,现在不喜欢永远都不喜欢,你死心吧! 五 叶朗当然没有死心,他如鬼魅般跟在她最容易出现的任何场所里。所有的殷勤与巴结在别人眼里都似原始粗犷的表白与示爱,仿佛在向全校昭示,夏晴就是叶朗的女朋友。 她真是毫无办法。 而另一方面陆安的不冷不热也让她不解,男人怎么可以那么小心眼呢?不就是放了一次他的鸽子,至于小气成这样吗? 他依然好脾气地询问病人的病情,甚至问夏晴的身体怎么样,药还有没有在吃,目光里有她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可是,她觉得他们之间被什么硬生生地隔开了。 夏晴觉得,如果有什么事,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那么以后即使能够在一起,生活也会多坎坷。她在第一次恋爱的时候就知道了,琐碎的生活就好似阳光,可以把感情的脆弱和不堪照得千疮百孔。 于是慢慢地,对叶朗的抗拒也就成了差强人意的接受。 陆安送的花都还在,郁郁葱葱的,仿佛一切都不曾改。有一株栀子,按照陆安说的,插在水里待生根后再移植出来就能成活,但是现在叶片几乎落尽,也不见有生根迹象,于是她对它弃之不顾。后来她丢掉它的时候,才发现它的底部已生出了些许毛毛根。 她的内心深处疼了一下。 六 直到毕业,夏晴还是和叶朗待在一起,叶朗的自大开始显露在生活的各个方面,很多时候夏晴都忍了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于是任由他吆东喝西,不去理会。 陆安留给她的那些花,依然郁郁葱葱,一季开了一季落。但是她再也遇不到他,任何一家医院一个诊所。她遇见小学同学,遇见聚会时偶然相识的朋友,甚至遇见她和陆安说过的卖煎饼果子和冰糖葫芦的大叔大婶,独独遇不见他。那家三甲医院,陆安待过的诊室里,早已换成了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有一次叶朗喝醉了,他跟夏晴讲,你是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那个穿白大褂的?那个傻瓜真的喜欢你,如果不是我的圈套,或许现在我还追不到你。 原来是叶朗装作脑袋疼,等陆安给他开了些止疼药,他却又揭发他医术不精,说你连有病没病都看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当医生。 他要挟他,说他和夏晴早就在一起了,如果再不离他的女朋友远点,他就通知他的学校说他医术不精招摇撞骗,让他毕业证都拿不到。 后来夏晴又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日子,寂寞又有些空虚,她看了Julie Delpy和Ethan Hawke时隔九年演的那部《日落之前》,略显沧桑的两个人还是喋喋不休无话不谈,但最终还是没能走到一起。她还戴着眼镜看了刚刚上映的3D电影《冰河世纪Ⅲ》,两个松鼠抱着松籽跳起了华尔兹,但是她却看出了眼泪。 夏晴觉得她的生活在作废,感情在作废,理想在作废,时光在作废。所有的一切统统在作废。而她错过的,不是因为爱得不够,就是因为爱得不够负责,所以自始至终总是换来作废的结局。 第三十五章 爱让我们一起成长(1) 一 你可以想象一个女孩满脸怨恨废寝忘食地在宿舍练习飞镖投掷的情景,目标是贴在312宿舍门背面的一个大头贴。这个女孩是我,大头贴是许少白的。我把许少白恨透了,于是把他贴在门上当靶子,恨不得镖镖击中要害,让他一命呜呼。 薛颖说,我的小祖宗,你把我的心投得一紧一紧的,我离他远点还不行吗? 其实我和许少白相识的时间并不长,那是一个大雾天,我从外面跑回来,脸上兴奋得七荤八素。薛颖见怪不怪地问,瞧你那花痴样,又踩到了什么狗屎运,说吧,是高数得了60分还是达芙妮的鞋子三折起价。 都不是都不是,我喘着粗气说,外面的雾真大,我低着头慢慢走,结果撞到一个人怀里。 谁啊,刘德华? 哪啊,比他帅多了。 还有这等衰人?他叫什么啊。 我苦想片刻,好像有同学叫他小白哦。 我攥紧拳头,作发誓状,我说我们要人肉搜索出这个男生的一切,姓名、班系、年龄甚至恋爱史。 薛颖无奈地耸耸肩膀,好吧,为了以后我耳根清净不再听你絮叨,我来帮你。 几天后,薛颖拿来了许少白详细的个人数据和宿舍号码。许少白,22岁,汉语言文学专业,但不学无术;爱好话剧,和几个狐朋狗友搞了一个乐队,美其名曰:破裤子,但没唱过几首成调的歌;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被他甩一个甩了他,目前处于感情空窗期;宿舍的电话号码是:36882659。
我的心脏快要跳出来,天上的星星眨呀眨的时候,我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许少白宿舍的电话。接听音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被提得那么高,千钧一发的感觉。一声,二声,三声,响到第十声,有个睡梦中的声音忽然传过来,谁啊?吓得我一把摔下电话。 吓死我了。我叫道,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啊。宿舍的姐们笑得前仰后合。 二 许少白的电话是薛颖打通的。她拿起话筒还臭了我一句,瞧你那点出息。 她的手指啪啪啪地按通了许少白宿舍的电话,这次很快接通了。薛颖支吾着说了句,小勺在吗,我找小勺。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薛颖说,你就是小勺啊。 我快要笑喷了,提示她拣重要的说,比如许少白的私人电话是什么。但很快薛颖就挂断了电话。我问她打探到了没有,薛颖说你再打骚扰电话他就报警。 后来我很快约到了许少白。如何做到这点的,无须赘述,是我的努力还有薛颖的慷慨协助。于是我们三个人围坐到学校的餐厅里。 他们的话很少,而我的话很多,从幸福街卖豆浆的老大妈到哪家的臭豆腐更香,从商业片里的穿帮镜头到刘德华三十多年来的几个绯闻女友。 我讲得唾沫横飞,他们听得云里雾里。 而后,我听见许少白小声对薛颖说,上次你说的《米格尔大街》我找到了,什么时候我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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