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凉越彻底不想和他说话了。
“先生如果能请我喝上一杯茶,我定……”
对方话未完,赵凉越实在受不了,掏出十文钱给他,道:“在下只请起一杯粗茶,公子请便。”
对方欣然接过,道:“那边多谢先生了,今日滴水之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言毕,对方起身理了理衣袍,对赵凉越笑的诚恳,仿佛那十文钱真跟黄金似的,末了拱手道:“先生,来日再会。”
对方身影很快消失在桥头,赵凉越轻轻舒缓了一口气。
“公子!”柚白从旁边牌坊后蹿出来。
“什么时候来的?”
“在刚才那位公子坐这不久就来了。”
赵凉越问:“那你不知道解围?”
“我就会打架,难不成当街把他揍趴下?”柚白撇嘴,“不过那人长得真好看,一看就很会姑娘小姐们欢心,公子你说说,这京都真是富贵养人啊,一个个都这么好看,隔壁那位也顶好看。”
“除了脸,有什么别的发现吗?”赵凉越问。
柚白想了想,道:“有,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风流公子哥,其实吧,应该是会武功的,而且看他步态稳沉有据,身手不会太差,不过他刻意在隐藏,一般人看不太出来。”
“反正是个不好惹的存在。”赵凉越微微皱眉,转而问柚白有没有打听到隔壁人家的事。
“有的,隔壁美人公子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一指念’了。”
“一指念?”
“就是外号嘛,大家都这么叫,他很厉害,是雪枋院最会唱曲的,达官显贵都爱听,据说连五皇子都会去捧场。”
“还打听到其他的了吗?”
“没有了。”
赵凉越点点头,抬手一挥让柚白坐自己面前,道,“来,我给你算一卦。”
“这有什么好算的?我的事公子你不都知道吗。”
“算不算卦?”赵凉越敲了敲桌子。
“算算算!”
两人就这么隔北风里算了小半个时辰,赵凉越多是趁机调侃,柚白说又说不过,只能干生气,心里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过来。
晚些时候,终于有一位衣衫破旧的老伯过来算卦,一问才知是妻子病了很久,实在是没路子了,便想借些神道仙法保佑,早早除去病灾。
赵凉越便说了一堆老伯听不懂的周易之言,最后把一个锦囊交给了老伯,让他回家再打开。
等老伯走远,柚白凑过来问:“公子,你给的不是什么法宝符纸,而是银两吧?”
赵凉越微微颔首,叹气道:“生老病死,碌碌一生,几两碎银往往可以逼死一个人,你看那位老伯因妻子的病愁容满面,自己却身无分文,实在是饱受煎熬。”
“公子,当时我们进京路上也见了好些民生疾苦。”柚白跟着叹气,“你说这开朝已近百余年了,怎么感觉还没缓过来的样子?”
赵凉越浅笑了下,讽刺道:“京畿不是照样繁华热闹,世家不是照样尊荣富贵吗?”
柚白皱眉摇摇头,道:“肯定会变天的。”
“怎么突然这么说?”
“王老前辈说的啊。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时常醉得一塌糊涂,爱说一堆胡话,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毫不怀疑地信了。”
赵凉越看了眼柚白,笑道:“你师父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很欣慰的。”
柚白哼了一声,道:“他才不会呢,他就会打我骂我,逼我练功。”
“哎呀,小孩子就是叛逆。”赵凉越说着看了眼天色,道,“今天估计也没什么人来了,直接收拾了回去吧。”
“好。”柚白道,“走前我让宋叔今天下午做鱼吃,回去了刚好动筷子。”
果然,两人回到院中,便闻到了扑鼻的鱼香味,宋叔正等着他们,见两人进来便把饭菜都摆上了。
“公子,你觉得今天这鱼如何?”宋叔问。
“很好,色香诱人,还让我吃出了几分泖州味道来。”赵凉越招呼道,“还有,宋叔,我这真不讲究繁文缛节,院子就我们三人住,一起吃饭就好,随意些。”
“这……”
“哎呀,宋叔,坐坐坐!”柚白起身拉宋叔坐下,他力气大宋叔也没法阻止,便只得坐下来。
柚白去给宋叔盛饭拿了筷子,还不停给他夹菜,宋叔一开始极为不习惯,但有了柚白插科打诨,一顿饭吃下来习惯了些。
刚用完饭,有人敲门,柚白跑过去开门就看到了隔壁的小童。
“喂,你干嘛啊?”柚白居高临下看他,没啥好气。
“我有名字,叫冬蝉。”
冬蝉一字一顿介绍完自己,然后调皮笑了下,把一个请帖扔给了柚白,还没等柚白说话,人就一溜烟没了踪影。
“是隔壁萧府来人了吗?”赵凉越问。
“还真是。”柚白跑回来,把请帖给了赵凉越。
赵凉越接过翻开一看,道:“五日后,雪枋院有一出《寻灵》,邀我前去。”
宋叔见状,颔首笑道:“京中有言‘纵他千千金,难买一指念’,这‘一指念’便是萧瑢,公子能得他所邀,属实为难得的契机啊。”
柚白见宋叔知道些什么,便道:“听起来也是个神仙人物,我倒起了些兴趣,不知宋叔可愿同我说上一说?”
“公子此言可是折煞老奴了,公子想知道什么,老奴自会知无不答。”宋叔略略回想了一下,道,“不过说起来,这‘一指念’的名号,是从两年前才传开的。”
两年前,雪枋院在京已是颇有名气,
那日,前雪枋院主于宾客前抚琴吟唱,座无虚席,一曲毕,拊掌喝彩声不绝于耳,但时近散场,场后那扇屏风后突然传来袅袅琴声,将众人吸引了去。
那琴声如泣如诉,如有山雪覆路,邀人一探幽径,共品寒中红梅。
随即,一声唱腔逐起,那嗓子有响遏行云、飞泉鸣玉之功力,叫人不禁折服。
如此一琴一曲,一吟一唱,人们竟觉方才雪枋院主的妙音都黯然失色,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怕扰了这仙曲分毫。待到结束时,人们都还沉浸其中,屏风后的人却并没有露面。
一时间,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皆要一睹当日屏风后的真容,再闻其仙曲,言其只需一指抚上琴弦,便可让人念记于心,久难忘怀,于是便有了这‘一指念’的誉称,也便有了‘纵他千千金,难买一指念’之言。
直到那年秋,前雪枋院主暴病而亡,这位‘一指念’才现身为他料理后事,众人才得见真容,顿时惊为天人。
“再后来,就是公子来京后所知晓的,萧瑢已经做了雪枋院主,名满京华。”宋叔说着不禁感慨,“老奴也不曾想到,这般神仙人物竟就在隔壁,可见缘分玄妙难测啊。”
赵凉越听完,略略思忖,问道:“那您可知这前雪枋院主是何人?能将这般神仙人物请到自己戏苑里,也算是种本事了。”
宋叔道:“据说是从泖州来的,之前人称槐峰,在京都时都唤他一声槐公子,也是个顶厉害的人,四年前来京后,只用一年时间便使得其他戏苑远不及雪枋院,他能看上的人,自然是非同寻常的。”
那便是了。
赵凉越心里有了答案,又抬眼打量了一眼宋叔,见其不卑不亢,神色自若,心中生了疑窦,但并没问什么,只是看了看手中请帖,笑笑道:“如此说来,我更要去见识一番了。”
第5章 第五章
暮色尚浅,雪枋院的小仆们已经将石灯点亮,院内的戏台上唢萧筝鼓,红缎飘飞,台下清酿香茗,只待宾客。
约莫过了半刻钟,前几天递了帖子的客人们纷至沓来。
院门口,冬蝉着了一身红绸的袍子同他人一道接客,时而歪着脑袋对来客眨眼吐舌头,时而蹭过去讨个赏赐,憨态可爱,逗得客人连连大笑,只当是个绝顶玲珑的活宝。
“二公子,咱这背着老爷出来是不是不大好?”
不远处,一架马车停下,驾车的小仆还是担忧地又提醒了一句,一个着琥珀色锦袍的少年郎从马车中掀开帘子探出来,抬头看了眼熟悉的戏苑,笑道:“怕什么?爷个子高,天塌了有爷,你操什么心?”
少年郎说着,也不用人扶,一个跃身,稳稳落地。
“哎呦,这不是韩二公子吗?”另外几位刚下的马车的公子笑吟吟凑了上来,“几日不见,韩二公子真是愈发丰神俊朗,衬得我等自愧弗如啊。”
“少来少来!”韩亭摆摆手,“爷今个儿重点是来听瑢歌新戏的,可不是听你们这些奉承的鬼话。”
说着,韩亭带头往雪枋院里走,还特意给冬蝉带了京都近来的新鲜玩意儿,惹得冬蝉欢呼雀跃,哥哥长哥哥短,寸步不离跟着韩亭。
背后有人看不惯,开始小声嘀咕。
“看他那样,真以为咱们愿意奉承他?”
“人家上辈子眼光好,投了个好胎,父亲是当朝丞相,哥哥是堂堂镇南军统帅,你酸有何用?”
“唉,真憋屈,这么个游手好闲的窝囊废,天天在我们上头吆喝。”
“嘘,别说了,人家怎么窝囊,收拾咱们还是绰绰有余的。”
一行人进了院内落座,茶水温凉正好。
“这院子上月修缮一番后,果然更衬瑢歌了。”韩亭四周望了圈坐下,往嘴里扔了块糕点,笑道,“欸,这八珍糕上次我就跟瑢歌说过一次,这次来就备上了,还有这赤豆糕,我素来最爱了,每次来都有。”
有人道:“韩二公子是雪枋院常客,又与瑢歌是私下的好友,他又怎会不尽心尽力呢?”
韩亭闻言受用的点点头,拿了块赤豆糕慢慢吃,笑道:“那是自然。”
台上乐师堪堪坐好,韩亭看了下刻漏,离开场还有两刻钟。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院内的人互相招呼了一下,便一起往院门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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