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落地时,将自己蜷缩成虾米似的一团,那是一个下意识的保护自己的动作。 霍北钦垂眸,淡色的瞳孔中,看到少年在抱着脑袋,剧烈的颤抖。 几个拿着竹棍的乞丐从巷里先后走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他们站定,看着面前这一队人马,以及霍北钦这诡异的模样,一时间噤了声。 “滚。”霍北钦沉声道。 那几个乞丐站在原地没动静,他们看看霍北钦前面的元宝,再看看霍北钦身后跟的那些人。 全都没有动静。 元宝不说话,是因为无关自己的事,他并不想管。 跟着江寒舟这样的主子,很难让人不变成这般冷漠的性格。 至于身后的那群护卫,他们向来是听命办事,元宝现在就代表着郑王江寒舟,既然他没开口,那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几个乞丐见他们并未出言置喙,就以为他们是默认了。 再加上眼前这场景实在是诡异,叫人摸不清楚具体情况,对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显贵,他们也不敢轻易动手。 互相对望几眼,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字,那就是“撤”。 几个乞丐很快离开。 躺在地上的少年,依旧在颤抖着,他像是被打怕了,半晌,才战战兢兢的抬头,看见的是霍北钦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 霍北钦正目视前方,沉冷的目光望向几个乞丐逃离的方向。 “走吧。”元宝道。 霍北钦抬步,自少年身侧越过,径自往前走去。在霍北钦从他眼前经过时,少年清楚的看见了,霍北钦那两只血肉模糊的双脚,以及流着血的脚踝。 他望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黄昏的晚霞中。 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元宝直接将霍北钦拉到了隐北堂,也就是江寒舟的居所。 江寒舟正在前堂用晚膳。 今日掌勺的厨子是小皇帝送过来的御厨,做的饭菜还算是让江寒舟满意,因而今日晚膳,江寒舟吃的比往日多了些。 元宝进门时,江寒舟膳食用罢,正拿了块帕子拭嘴。 “王爷,奴才回来了。”元宝进了屋里,他身后还牵着霍北钦,低眉顺目道。 “怎么样?还顺利吗?”江寒舟问。 元宝想起这一路,霍北钦少见的配合,于是笑道:“还算是顺利。” “哦,是吗?”江寒舟似乎很惊讶,闻言看向霍北钦。 依旧是那副不痛不痒的冷漠神情。 江寒舟招招手,示意元宝将霍北钦牵过来,他举起手,本来是想捏霍北钦的下颌的,奈何这人太高,不说坐着,就是站着也只是勉强摸到。于是江寒舟作罢,仰头看着霍北钦,讥笑:“怎么突然这么懂事了?” 霍北钦没有说话。 江寒舟却以为是他的做法奏了效,霍北钦愿意听话了,心里浮起一丝高兴的情绪。 “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王将剩下的这些菜,赏给你如何?” 说完,江寒舟端起一盘鸭肉,放在地上,对霍北钦道:“吃吧。” 霍北钦阴冷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不肯吃?”江寒舟问。 过了一会儿,江寒舟恍然大悟,“哦,本王明白了,你是不想跪着吃。”最后一个字落下,江寒舟已然眼底结了一层碎冰,“你不想跪着吃,难道你还想坐着吃?” 霍北钦仍旧是那样看着他,眸光愈发漆黑森冷。 江寒舟突然看向元宝,美艳的眼睛里冷意森森,看的人心底发憷,“他不吃,你吃。” “王爷,奴才……” 元宝满脸苦色,但江寒舟那令人胆寒的眼神突地射过来,元宝的腿脚瞬间就软了,他小声道:“奴才,奴才现在就吃。” 元宝跪在地上,抬头看了江寒舟一眼,江寒舟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元宝讨好的笑,他弯下腰,手抓了一把盘里的鸭肉,就往嘴里塞。 “好吃吗?” 元宝塞了满嘴的鸭肉,口齿不清:“好吃。” “好吃,那你就把这盘也吃了吧。” 江寒舟高高举起一个盘子,将一整盘的青菜,尽数倒进了地上的那只盘子里。 元宝低着头,又抓了一把青菜,边吃边道:“好吃,王爷赐给奴才的东西,就是最好吃的。” “看见了没有。” 江寒舟嘴角噙着讥诮的笑,转而看向霍北钦,缓声道:“这样才是本王的好奴才,懂了吗?” 也不知是江寒舟今日心情好还是因为元宝取悦了他,江寒舟没有再为难霍北钦,而是事罢后,让元宝把霍北钦带回了柴房。 待元宝从柴房回来,江寒舟正翘腿坐在椅子上,喝茶解腻,他漫不经心的吹了一口青绿色的茶汤,垂眸喝了一口,“既然他不愿意吃本王赏赐给他的东西,那接下来几天,就别吃饭了。” 元宝心下一片胆寒,他开始后怕,刚才幸亏他跪着都把东西给吃了,否则,接下来王爷要处置的,怕就是他了。 骨气算什么? 他一个断了根的奴才,骨气这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奢侈,他只要时刻记着,只要能活着,他什么都能干。 哪怕是像刚才那样,跪着吃饭,他也不在乎。甚至江寒舟将他当狗,当牛,当马,他们当奴才的,本来也没有像人那样的资格。
第7章 今日已经是第五日,王府的下人们每次只提供给霍北钦饮水,但是整整五日,却并未提供一粒米给他。 霍北钦早已经饿的头脑发昏,饥饿深深攥住了他全身的器官,像是一只坚硬的铁手,将他的五脏六腑搅的粉碎。 他躺在干燥的柴堆上,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他怔怔的望着头顶灰突突的承尘,眼前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 “吱吱——吱吱——” 老鼠叫的声音。 一只老鼠从旁边角落的老鼠洞里爬出来,霍北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腹部,看着那只老鼠慢慢的走近,再走近……直到,它快走到霍北钦平摊出来的脚边,忽然停了下来。 喉结往下滚动,猛地,霍北钦突然从柴堆里爬起,掌心拢起,“啪”的一声,一只手扣住了老鼠,另一只手,则飞快的覆了上去,将老鼠紧紧的压在了身上。 他趴伏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掌心打开,同时双手抓住了挣扎着的老鼠,张嘴便朝老鼠咬了下去。 元宝打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残忍,而令人作呕的场景。 霍北钦双手捧着一只老鼠,那老鼠已经被牙齿撕的血肉模糊,甚至霍北钦的唇边还沾着老鼠的血肉。 元宝喉间一动,扶着墙,直接呕了起来。 霍北钦只顾着吃他手里的老鼠,好似根本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直到一道讥诮的笑声在门口响起。 “好玩,真好玩儿。” 江寒舟拍着巴掌,自门口而进。 “本王本是想看看你饿死了没有,没想到啊……你倒是挺知道怎么活着。这东西,与本王先前赏赐你的食物相比,如何?” 霍北钦抬起满下巴的血,猩红的眼神看向江寒舟。 江寒舟“啧”了一声,却往元宝那边看去,元宝吐的昏天暗地,屋子里都不由得飘起了酸臭味。江寒舟轻捂自己的鼻子,斥道:“没出息的东西!滚出去!” 元宝捂着嘴,喉咙不由自主的上下鼓动着,赶紧跑了出去。 江寒舟挥手让鼻尖的臭气散去,再次看向霍北钦,霍北钦现在的表现,难得的让他痛快,江寒舟心情很好道:“看你这么可怜,本王也就不关着你了。况且本王答应过皇上,过两日会带你进宫给皇上看看,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皇上?来人,弄些吃的给他。” 下人们将食物带了过来,江寒舟看了霍北钦一眼,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为了将他的“玩物”给皇上看,这段日子江寒舟便没有再怎么折磨霍北钦,而是让他好好养了几日的伤。 待到霍北钦身上的伤快养好了,江寒舟让元宝给霍北钦新换了身体面干净的衣裳,然后才将霍北钦带到了自己跟前。 江寒舟绕着霍北钦转了两圈。 “你这狗奴才,长的还挺不错。” 江寒舟第一次见霍北钦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打的满脸是血,之后更是满身脏污,看起来比路边的乞丐还不如,更别说能看清他的五官了。但是这么一收拾,却又大不一样,霍北钦五官锋利,剑眉星目,脸上添的那些新伤,不仅不损他的容貌,反而还叫他更有男人味儿了。 不说霍北钦的性格,单看长相,也觉得这是条难以驯服的烈犬。 既然是烈犬,总归是有些烈性的。江寒舟总觉得,这就像是驯马,越是烈马,当驯服他的时候,就越是有成就感。霍北钦可不是一般的“烈犬”,如果能将他驯服,岂不是成就感强烈? 光是这么想想,江寒舟都觉得兴奋。 “本王今日要带你进宫,你到时候可要好好表现,莫要让本王失望才好。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马车就停在门口,郑王府的马车也是镶金嵌玉,有别于一般马车,处处透着奢靡。马车里铺着雪白的绒毛毯子,江寒舟一脚踩在上面,软的像是踩进了云层里。毯子上还有金色的坐垫,坐垫里塞的是厚厚的棉花,外头用的是上好的锦缎料子,光滑细腻,一眼便知贵重。 江寒舟既不将霍北钦当然,自然也不能叫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他将绑着霍北钦的链子拴在马车后面,随着马车开始移动,霍北钦脖子被拖拉着,不得不向前走。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宫门口。 按照宫里规矩,马车是不能进宫城的,但是江寒舟身份尊贵,再加上小皇帝特意下了圣旨,郑王的马车,可以直接进宫。 小皇帝身边的太监一直在宫门口守着,就等着江寒舟过来,看见江寒舟的马车后,就一路将江寒舟引到了皇宫御花园。 小皇帝正跪在御花园的石凳上,同太监们一起玩儿斗蟋蟀。 “咬它咬它咬它!”小皇帝拿了一根探子伸进蟋蟀罐里,激动的红了脸,“咬它呀!快咬它呀!” “咬它咬它!快咬它!” 其他太监也跟着小皇帝瞎起哄。 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小皇帝怎么拨弄,这两只蟋蟀沉在罐底,就是一动不动,小皇帝气的失去了耐心,将探子一扔,一屁股坐回了石凳上。 “这都找的什么!根本动都不动!” “皇上息怒!”皇帝身边的太监赶忙道:“这两只蛐蛐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奴才刚带回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皇上若是不喜欢,奴才叫人给您再找几个好的!” “赶紧弄下去!”小皇帝挥手,不高兴道:“一点儿都不好玩儿。” 太监低头哈腰,将蛐蛐罐子小心的捧在怀里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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