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先皇后白氏为保亲族选择自尽以死明志,这一直是江烬梧心里的一根刺,谢昭野怎么都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情况,会让江烬梧走上白皇后的旧路? 彼时大街小巷都传太子是因为趁皇帝病重时夺权失败沦为阶下囚,这才羞愤自绝。 可谢昭野太了解江烬梧了。 且不说雍武帝病重后,江烬梧早已收拢了大权,就是江烬梧真的对雍武帝起了杀心想提前上位,以他的才智手段,若是想达成目的,便绝对不会被抓到把柄! 这桩桩件件都不符合谢昭野的认知,奈何他前世紧赶慢赶回到上京后,上京早就变了天,他想追查江烬梧的死因却因为是宫中秘闻,始终找不到一个还活着的知情人,连江烬梧的表弟,小敬国公白蕴淳都不知所踪。 “你在想什么?” 谢昭野回过神,便见江烬梧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了身,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谢昭野笑了笑,“臣只是想,臣再也不要离开殿下了。” 江烬梧负在身后的手蜷了蜷,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抬起步子往前走。 谢昭野连忙追上去,“殿下等等臣!” 江烬梧声音淡淡,“你若是需要我帮你什么,可以直说,不用如此。” 谢昭野大感冤枉,“臣却不知,臣在殿下眼中就是这么个无利不起早,无半点真心的人吗?” 江烬梧停下脚步。 谢昭野一时不察,险些撞到江烬梧身上去,还好及时刹车了。 江烬梧转身看着他,问他,“你不是吗?” “……前半句我认了,可后半句我可不认!”谢昭野又借机表明心意,“我虽凉薄,但少有的真心也全在殿下身上了!” 第4章 江烬梧抬抬眸子,“好,那正好我这几天回忆旧事,一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殿下问了,我便答,绝对知无不言。” “第一,五年前,三清观的第一次见面,是巧合还是你的谋划?” 谢昭野一直以为江烬梧并不在意这些。 但江烬梧在意,其实他很开心。 “算,也不算。” “说人话。” “我的确知道废太子隐于三清观,所以去那里并非一时兴起,只是在找人打听消息的时候恰好看见一个年轻道士在清扫院子。”谢昭野说,“至少在我故意搭话时还不知道守拙就是太子。” 只是谢昭野又不是傻子,刚搭话时不知道,但很快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好。”江烬梧又问,“第二,你被西宁侯派去剿匪后在京郊遇刺,是故意的吗?” “不是,那一次确实是不小心着了道。”谢昭野道,“但殿下应该猜到了,受伤不是我的本意,后来去找殿下时我的确用了苦肉计。甚至于,西宁侯一直很信任我,我若不想去徐州剿匪,有的是办法让他改口。” 江烬梧:“可这是你谋划让我松口回皇城的其中一步,所以不管是去徐州还是后来的苦肉计,都是在将计就计。” 谢昭野:“殿下这不是看得很清楚吗?又何须再问我一遍?我承认,接近殿下是我居心不良,但此刻我说想一直留在殿下身边亦是是真心的。” 江烬梧摇摇头,没说信不信,只是长叹一声,“罢了。” 可以了。 “殿下,午膳摆好了。”默书适时出现。 饭桌上一半都是谢昭野爱吃的,谢昭野笑道,“难为小默公公还记得我的口味。” 默书道,“奴才也就这点用处了,得亏谢大人的口味没变。” “没变没变,而且我还是很好伺候的。”谢昭野一边说,一边往江烬梧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还是东宫的小厨房做出来的糖醋排骨好吃。” 一旁布菜的小太监有些傻眼。 更让小太监傻眼的是,太子只是瞥了谢昭野一眼,居然真的夹起来吃了。 谢昭野似乎看出了小太监在想什么,笑眯眯开口,“你是新进东宫伺候的人?” 小太监忙道,“是,奴才是去年八月来东宫的。” “那正好眼熟一下我,以后我少不得会常在东宫蹭饭。” 小太监小心翼翼瞧了眼太子,没见太子有什么反应。 默书吩咐道,“你先下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了。” 小太监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默书笑道,“去年东宫又进了一批新人,这批新人还真不认识谢大人,谢大人以后常来常往,他们自然就认得了。” 江烬梧放下筷子:“我东宫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认得他?” 默书看了眼谢昭野,眼中蕴着些笑意,告罪道,“是是是,是奴才说错话了。” 谢昭野道,“殿下看不惯臣,对人家小默公公撒什么气啊?” 江烬梧:“我看你不像很饿的样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怎么会?”谢昭野赶紧举碗,“臣真的快饿昏了!” 说着,谢昭野怒吃三块糖醋排骨。 江烬梧拿起筷子,总算能安安静静吃顿饭了。 午膳过后,默书让人收拾一下饭桌,看着桌子上没剩太多的饭菜满意地点点头。 这谢大人回来了,太子殿下连饭都多吃了两口。 谢昭野还想留一会儿,江烬梧却不惯着他了,直接将人赶走了。 谢昭野新官上任有一堆事情等着他,江烬梧手里也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刚批完折子又有司礼监的人来汇报几日后元宵夜宴的安排。 另一头,谢昭野出宫时偶遇了被召入宫的苏允,就一同走了一段。 “学生刚上任,身上一堆公事等着处理,只能等空下来再摆宴谢大人此次相助了。” 连江烬梧都只是知道谢昭野与苏允关系不错,却不知道其实苏允还算得上是谢昭野的半个老师,多年前苏允下放到冀州做知州,谢昭野就是在那时候得了苏允一段时间的指导,许多官场之道还是从苏允这里学的。 不过后来谢昭野被西宁侯推举入仕,苏允一向不参与党派之争,所以这段交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苏允抚了抚长须,“这倒无妨,我深知你的能力,你入朝是朝廷之幸,只是……” 谢昭野眸光一闪,“大人欲言又止是为何?” 苏允问他,“我知你与太子殿下交好,你觉得太子如何?” 他们已然走到了一个僻静地,除了潇潇的竹叶声再听不到旁的声响。 谢昭野眸子深了深,然后回答,“太子殿下才智无双且行事速来雷厉果决,是为明君。” 苏允深深地看了谢昭野一眼,“君之言亦是我所想。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 什么意思? 苏允好似什么都没说,抬抬手,“陛下召见,本官还要去永和殿,就先行一步了。” 谢昭野躬身行礼,“大人慢走。” 他一边出宫,一边在思考,苏允到底想提醒他什么? 他和苏允有半师之谊,对他有一定了解。 苏允此人,出身寒门,但待人接物一向有礼有节,从不参与站队,是坚定的保皇派,换言之,谁坐在龙椅上他就效忠谁,不过他为人并不死板,否则谢昭野也不敢找上他帮忙举荐。 其他人并不知道谢昭野与苏允之间的交集,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昭野是太子的心腹,这一次苏允忽然举荐谢昭野,这事在满朝文武眼中应该都是苏允是受太子所托,想把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工部去,这其实算是苏允的变相站队了。 可苏允还是答应了谢昭野。 这就说明,苏允是看好江烬梧的。 那他今天这句“可惜了”到底是在提醒他什么呢?苏允是真正心里有百姓的人,既然如此,有江烬梧这种太子不该是王朝之幸吗?到底哪里可惜了? 谢昭野忽然站定。 转身,看向了永和殿的位置。 谢昭野半眯眸子盯了好一会儿才抬步离开。 绯色的人影在宫道上渐行渐远,一路上有小太监小宫女给他见礼,谢昭野也十分和气地点头回礼,只一双眼睛却始终深不可测。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元宵。 这几天谢昭野忙着工部的事,带着几个下级官员去探查了一下现在皇陵的进度。 另外,去年由江烬梧主理下令修建的燕池渠至今没有完工,燕池渠的修建是为了方便百姓引水灌溉,但其中必然要耗费不少财力物力和人力,除此之外还有全国推行的新型水车,这也是各部到了年节都不得清闲的缘故。 燕池渠的路线规划本来就有谢昭野的参与,新型水车的图纸也是谢昭野改进的,他如今主理工部倒是很好上手,至于御下就更不用担心了。 若说谋算人心,谢昭野敢称第二还真没人敢说第一,是以他虽才上任却如鱼得水,更别说朝中不少人还是他的旧交。 一年前雍武帝下旨给褚家翻了案,谢昭野却并没有亮明自己褚家后人的身份,所以众人对于谢昭野忽然在有着大好前途的情况下辞官一事都众说纷纭。 今年雍武帝身体不太好,元宵宴便也没有大办,只是照例把赏赐送到了各官府里,然后请了一些在京的三品以上的官员入宫。 即使说不大办,但这排场也还是小不了。 雍武帝就来开了个场,喝了一杯酒后就回了永和殿,秦贵妃本来就视江烬梧为眼中钉,嫌见了江烬梧添堵,于是告病没有来,江钰乾倒是来了,不过宴会开到一半就拉着他的未婚妻小两口跑外头看烟火去了。 谢昭野极擅与人交往,三杯酒下肚就能叫人视他为知己中的知己,不过他在这边交杯换盏,却也不忘注意着江烬梧那儿的动向。 江烬梧如今权势正盛,底下的官员们也是会看时势的,于是一个两个排着队去给江烬梧敬酒。 这就是江烬梧的奇特之处了——明明身处名利场中心,却依旧端坐着好似道观里的神像,清清冷冷,不似一个大权在握的太子,更像是道观里清修的道士。 谢昭野被同僚拉着又喝了一杯,一转头就发现江烬梧不在位置上了。 他随意应付了几句就走出了殿外,被冷风一吹,酒意都散了一些。 找了一圈,最终在御池那儿看见了拿着灯笼的默书。 有默书在的地方就肯定能找到江烬梧。 果然瞧见御池里的小舟上还有个人影。 谢昭野走过去。 默书发现是他,没有拦他。 “殿下怎么出来了?”谢昭野在江烬梧身后,“御池前两日才化了冰,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得把人冻傻。” 江烬梧身形顿了顿,歪过头瞥他一眼,懒得理他。 谢昭野笑着说,“臣记得年幼时第一次随父亲进宫是就是在御池遇见了殿下在舞剑,虽然那会臣才三四岁,但依旧记得,殿下舞剑的样子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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