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泽一摆手,大气道:“不用,他不给你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若叔叔实在想给,回头送我一点你家的蔬菜吧,我自己总是种不活。” 李六毛一拍大腿,从身后的布袋中掏出一个新袋子,打开来看正是捆捆新鲜的翠绿菜叶。 “本来今日就是想将这个送给你的,以抵那药钱,既然越大夫开口,下回我给你多带点。” 越泽低头捆绑着药袋,手指灵活。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对了越大夫,我和村长商量了一下,准备做做猪肉生意,到时若是做的可以,回头我再拿点肉给你。” 在东饶村,虽然猪肉等肉类比较奢侈,但还没到吃不起的程度,只是顿顿大肉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他们村中并没有自家做猪肉生意的,都是从外头买回来,而这李六毛的妻子张红秀,也是村长媳妇的亲姊妹,经常能从对方那里打听到一些内部消息,看来镇上是缺猪肉生意了。 “可以啊,那祝六毛叔叔生意兴隆,早点盖上自己的猪圈。” 越泽笑眯眯的,眼睛弯起,像是只漂亮得意的小狐狸,但其中的祝福却是真心实意的。 李六毛同他道过谢后,让越淮吃完午饭来他家,便拿着自己的药转身离开了。 越泽伸了个懒腰,慵懒惬意,身后的越淮问道:“我下午怎么去那六毛叔叔家里?” “我和你一起去,今日应该没人再来了,先去找村长问问田地的事。” 越泽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身后的药柜,又记下了需要补货的草药,便和越淮一起给医馆落了锁,向着村长家走去。 途中越淮问他:“若是有人要看病怎么了?” “他们都知道我住哪,左右我也很少出村子,总能找到我的。” “那你家的田地又是怎么回事?由村长保管吗?” “不是,我一个人不会种地也种不了地,便以每年三百文和一些粮食为租金租给了村长,村长家的地多,也体恤这些穷苦一些的村民,便以三百二十文的价格租给了其他能干的人家,自己只赚了二十文的辛苦费。” 越淮垂眼,心中默算了一下这个账,语气有些诧异:“才三百文?” 越泽抿嘴无言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村中的人家,哪怕是田地最多的大户,一年也就能赚到一两的银子,再除掉日常的花销,一家人紧巴巴的过日子也才能攒下来八九百文左右,这些租了地的人甚至还比不上这些大户,每年除开留下的粮食和给我的,剩下的估摸着只能卖七八百文,再给村长三百多百文,剩下的钱还需要过下一年。” 这让越淮有些收到冲击,在他隐约的记忆中,似乎很少见到以文做后缀的钱,可越泽却说一两银子竟然是一家一年的收入。 这个认知让越淮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越泽也无意打击他,只是事实便是如此。 “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我光是猜就能知道你从前的日子想必是锦衣玉食,可能都没见过几文钱吧?” 越淮嘴巴动了动:“那为什么不直接租给那些村民呢?这样你和那些村民不就都能多赚一点?” 越泽无奈摇头,苦笑道:“一来是因为我不知道该租给谁,谁靠谱,但村长都清楚,二来村长在村中很有威望,由他来安排其他人也都会信服,再者,若是没有我这租出去的地,有些家中人口少,地就也很少的人家,一年约莫只能赚到两三百文左右,多付出自己的汗水,就有可能多赚几百文,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让越淮彻底陷入沉默,这是他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东饶村的村民们,是完完全全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若是那天收成不好,一家人就只能紧巴巴的过日子了。 “这些人...为什么不做生意呢?” 这句话让越泽笑出声来,他挑起眉看着身边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公子”说道:“做什么生意呢?卖肉?卖菜?卖肉的话,肉从哪里来?去买?从哪里买?又要花多少钱呢?那卖菜?卖什么菜?大家都种着一样的菜,我并不缺你这几根,只是卖给镇上的那些有钱人家和一些酒楼,但你如何保证你去卖人家就一定会买你的呢?” 越淮说的时候并未考虑到这么多,只是在他的认知中,做生意起家赚钱是最快的,但被越泽这般反问他才恍然意识到,即使是做生意,也需要本钱的,可是这些村民们或许手中有足够的本钱,但他们无法接受生意失败,一旦失败,他们的人生都要重头再来,这也是他们宁愿靠着几亩地辛辛苦苦的原因。 他觉得心口有些闷,这都是他认知里没有的东西,很新鲜,也很...焦灼,烧的他心口有些疼。 “你就庆幸吧,幸好咱们这不用交税,我听村中年长的老人说过,上任皇帝可是有着重重的税,那几年间百姓们才是苦不堪言呢。” 越泽仗着这村中无其他耳目,大胆的说着道听途说来的前朝秘事,当然也不算道听途说,是他曾经听他爹安慰他娘,说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先帝在位那会,才叫苦不堪言。 那个时候的越泽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等到长大后他也把这句话忘掉了,若不是今日和越淮谈起来,他恐怕也不会记起,只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越泽有些猛然惊醒,他爹为什么会知晓先帝之事?他爹去世时也才四十多岁,先帝在位时他爹貌似才几岁。 第12章 在一路的沉默之中,越泽敲响了村长家的门,很快村长的妻子张红娟给他们开的门,见是越泽便笑着说道:“小满呀,快进来。” “张奶奶,李爷爷在家吗?我找他有些事情。” “在的在的。” 张红娟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只是常年劳作的缘故身子骨非常硬朗,她笑眯眯的看着越泽,感慨道:“小满都这么大啦,吃早饭了吗?” “吃过啦。” “好好,我做了些烙饼,前些日还做了些辣椒酱,你最爱的那个,到时候带几瓶回去。” 越泽点点头,在村长夫妇眼中,他好像永远是刚来村中那个十几岁却很内向沉默的小孩,不管是做什么都会记得给他留一份。 “谢谢奶奶。” 张红娟慈祥的笑着,拍拍越泽的手背,指着里屋说道:“去吧,老头子在里边呢。” 越泽和越淮进了屋,村长爷爷正在写一副字画,这村中识字的人不多,村长算一个,这也是他能当上村长的原因之一,见两人进来,村长笑呵呵的放下笔,看向前后脚进来的两个人。 “小满和小淮来啦,有什么事情吗?” 越泽将自己的想法和村长说了一下,对方沉吟了一会,回身在上次拿籍契的书柜上拿下来一本册子,翻动了几页和越泽说道:“正巧,今年丰收之后,西头的李庆四说今年种不了那么多地,还了一部分回来。” “我记得,他儿子...唉。” 村长叹了一口气:“是啊,家中就那一个汉子,儿子走了之后也不需要再种那么多地了。” 越泽可惜的砸砸嘴,李庆四就一个儿子,是个汉子,出生的时候母亲难产,孩子活下来了,娘却死了,但他却因为在肚子里呆了太久,导致了脑子不太好使,身体也有些差,前些年他带着儿子来找过越泽看病,但越泽一看就知道这是先天之症,若是有钱人家,好好护着养着,活到七老八十倒也没什么问题,可李庆四家穷,越泽给他们家开了不少药,后来他们家也过意不去,没要越泽的药。 直到去年,他的儿子在田间帮他爹种地,种着种着就倒了下去,等越泽到地方,人早就硬了。 不过对于李庆四来说也算是解脱,他一个大老粗含辛茹苦的把有病的儿子托养到十六岁,还能帮他干些农活,已经实属不易,所以村里人都说这李庆四是熬到头了,只可惜如今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想到那个病恹恹但很可爱的孩子,越泽也有些心酸。 “刚好这块地离得也不远,正是挨在西边的那块。” 越泽想了想,从他家走过去,应该只需要十分钟就到了,确实不远。 “那行,李爷爷你帮我记着吧,不过现在肯定是种不了的,我准备先让他去六毛叔叔家学学种地,也帮他把最后一点收完,再去找李荣带他上山砍点柴回来,免得总是麻烦村里人。” 村长笑眯眯的看着越泽,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越发明显,沟壑纵横,但却十分的慈爱祥和。 “小满呀,你帮了村里人这么多,才只是收些草药蔬菜,是我们麻烦你才对。” 越泽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哎呀,李爷爷别说这种话,我医术都是我爹教的,我爹当时就说一定要回报村里人,如果不是你们,我和我爹娘还不知道在哪讨饭呢。” 村长无奈的摇摇头,这孩子心性极好,若不是自己家中没有哥儿,还真想和他攀门亲事呢!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越泽便带着越淮准备回去,临走前被张奶奶塞了一大包的瓜果蔬菜,还有三瓶辣椒酱,从小坛子的封口处,还能闻到飘香的油味,又辣又爽。 路过医馆时,越泽指使着越淮把上午那两位村民送来的东西拿好,两个人就这样抱着一堆东西晃晃荡荡的回家了。 到了家,越泽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一边仔细分类码好,一边问越淮:“你中午要吃点什么?我会做的不多,不过我不想再吃面条了。” 想到这些年吃的面条,越泽觉得自己长时间内是不会再看这玩意一眼。 “都行。” 越淮在一旁搭把手,按越泽的吩咐一点点把菜捆好,放不久的就先搁到厨房去,这些年吃完,余下的都丢到厨房里面的一个大缸子里,里面都是些能放许久的蔬菜,不过越淮放得时候看了眼,里面已经见底了。 “那就用着辣子炒个青菜,好像还剩些肉,我在做个焖肉饭。” 越泽说自己不会做饭是真的,但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只是并不熟练,偶尔兴致来了又有时间,也乐意照着他娘留下的菜谱一点点尝试。 而他最喜欢吃的的,就是张奶奶做的辣子和青菜一起炒,再就是焖肉饭,以前他娘还在的时候,便经常给他做,方便,又都爱吃。 越淮点点头,跟着越泽进了厨房,准备细细观摩学习。 拧开小坛子,那股辣意扑面而来,越泽突然想到,问一旁的越淮:“你能吃辣吗?” 越淮蹙起眉头有些犹豫:“我不记得......”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越泽拿出一双筷子,在那小坛子里搅拌一下,然后塞在了自己嘴里。 辣味瞬间占领他的口腔,越淮被辣懵了,但他反应过来后,细细品尝了一番,确实很好吃,辣中还带有一丝鲜甜,和那种纯粹的辣味不同,回味带有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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