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李宝福收最后一点儿谷粒时,顶雨回来的赵庄生三下五除二铲走谷粒进屋。 厨房火炉边,赵庄生撇柴烧水,而后给坐在自己腿上的李宝福擦头发,说:“冷不冷?” 李宝福浑身湿透,脏衣服丢在柴堆上,而他又不肯没洗澡就穿干净衣服,便坐在赵庄生怀里烤火。 贴在一起的赤|裸肌肤在摩挲中汲取彼此的炽热,李宝福腰抵在赵庄生块垒健壮的腹肌上,整个上身被他拢在怀里,哪里会冷? 浓姜汤下肚,李宝福寒意散去,他往火炉子里丢了几根稻杆,说:“不冷。”他把双脚移进火源,前后翻烤着,问:“倒是你下田插秧,浑身本来就湿,这下子淋了雨,可别受寒。” “我没事,别担心。”赵庄生脱了衣服给李宝福披着,粗糙大手掐住他瘦削的腰身一提,便将人放在了板凳上。 “谁的男人谁疼。”李宝福脚踩在赵庄生脚背上,看他肩宽腰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隐现,心里没来由有阵邪火,戏谑道:“你不想我心疼你?” 这些天地里活重,赵庄生从头到脚被晒得黝黑发亮,但再黑的地方也有紫红。 李宝福见赵庄生耳垂泛起一丝红,笑着收回脚继续翻烤着火,说:“算了,当我……” “水好了,洗澡。” 怎料,赵庄生打断他的话。 他嗓音喑哑,李宝福不免好笑地“嗯”了声,等赵庄生把水倒进大盆,他才张开双手双脚作抱状。赵庄生盯着李宝福一处眯了下眼睛,继而一言不发地把他抱在怀里走向大热水盆。 大雨仍在劈里啪啦地击打着院里的花草,亦在无形中掩去一些声音。 一个时辰后,暴雨停驻。 赵庄生掀开床帐起身穿裤子,神色餍足的李宝福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懒懒道:“干什么去?” 床间未散去的浓烈麝香味弥漫在两人身边,赵庄生转身,把李宝福抱在怀里,说:“挑粪。” 李宝福:“……” “石楠树边才种的萝卜,得灌。”赵庄生用拇指指腹蹭了蹭李宝福的脸,轻言细语地说:“不然咱们没萝卜吃。” 农活不能耽搁,李宝福明白,可这情事后的巨大空虚感让他依恋赵庄生,他抬头看向赵庄生,还未开口,赵庄生就已吻了下来,温声道:“晚上再来。” 耳鬓厮磨,温柔缱绻,李宝福总觉赵庄生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就像褥子曝晒过太阳后的味道,干净又好闻得很。 湿衣服没洗,赵庄生把那件联珠纹天青半臂衫给李宝福穿上,前后左右瞧了一圈后,说:“有点大,要是你再稍微胖些就好看了。” 李宝福看不见自己全身模样,只能在那小铜镜里瞧个大概,说:“真的吗?” 赵庄生点头,李宝福清瘦,原本较为白皙的肤色因这几日下地晒黑不少,然那清亮的双眸却透着一股少年意气。 此时,雨后的一抹斜晖黄阳照在李宝福的青衫上,赵庄生温柔地笑着说:“真的。” 蚕房里的三龄蚕正在休眠,那阴凉处的木架上已有蚕破了茧壳羽化成蚕蛾。米黄色的蚕蛾从雪白的茧中破出,慢慢地移动到赵庄生为它们准备好的厚桑纸上。 赵庄生看李宝福一直盯着两只正在交|配的蚕蛾,还以为是蚕蛾出了什么毛病,说:“怎么了?” 李宝福指着纸上两个屁股相对,不停展翅的蚕蛾说:“这怎么是两个雄蛾?” 赵庄生:“……” 只因这蚕蛾交|配时,是雌蛾伏着不动,雄蛾振动两翅飞扑,雌雄蚕蛾交|配半天甚至一天才分开。而后雄蛾会因精力枯竭死去,雌蛾即刻开始产卵,它们会将二百余粒蚕卵一一产平铺在桑纸上,不过这过程又要持续三四天。 眼瞅这两只不停展飞的雄蛾,赵庄生也拿捏不准是为何,似笑非笑道:“许是它们……癖好与你一样。” 李宝福:“……” 他踹了脚赵庄生,而后用桑叶软根分开两只雄蛾,不甘示弱道:“跟你一样才是,喜欢搞别人屁股。” 赵庄生脸色立即变了,沉声道:“你跟谁学的这话?” 李宝福心道不好,嘴太快,把平日跟薛屏混在一起的话说出来了。 赵庄生说:“是不是跟薛屏学的?” 李宝福撒腿想跑却被赵庄生一手抓住,他把李宝福带到院里,冷着脸问:“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跟别人说过没?” 李宝福无奈至极,说:“我跟别人说这个做什么?” 赵庄生说:“以后少跟薛屏来往。” 李宝福不听,侧转了半个身子,赵庄生把他身子转回来,声音已带着怒气:“听到了吗?” 李宝福偏头凝视地上玩耍的狸猫并不答话,赵庄生也不恼,右手掐住李宝福的下颌,让他直视自己,重复道:“少跟薛屏说话。” 怎料下一瞬,李宝福无声的泪措不及防地就溢出了眼眶。赵庄生登时就被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擦眼泪,语气已无方才的冷淡和命令,轻声哄道:“好好好!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说这话了!” 李宝福甩开赵庄生的手,双眸湿润地看着他,责问道:“你哪儿错了?” 赵庄生立即回道:“我不该不让你和薛屏来往。” 李宝福说:“那你是不是跟那雄蛾一样?”他闷闷地偏过头去,又说:“不喜欢我屁股,还又打又撞。” 赵庄生:“……” 然赵庄生不敢反驳,生怕李宝福又一个生气,直到深夜都不理他,只好满口应下他是大混蛋、老流氓这种话。 李宝福看他认错如此快,玩心散去,丢下句我困了而后潇洒离去。 只余院里的赵庄生站在原地细想着总觉不对的地方。 蚕蛾羽化飞走,蚕种留于纸上,赵庄生用四根竹棍弯成方架子,而后把方架挂在高且通风、避开阳光的屋内梁下,最后将蚕纸在架上撑开存放。 插秧的事一完,村里还要给稻谷脱壳。但李家有些稻谷沾了点雨,还要晒天两,两人就也不急,赵庄生在院里缫丝,李宝福绩麻。两人各忙各的,互不干扰。 沸腾的锅中煮着几十颗蚕茧,蚕茧与上方支架的木孔洞中连着根细细的丝线,这丝线汇成一根绕在大关车上,这便是蚕吐出来的丝衣。 赵庄生转着木轴、脚踩木踏板还要观察锅里的茧,最是辛苦。 且缫丝讲究个出水干,大关车五寸远的地方还要摆盆炭火,当大关车迅速转动时,这丝线就能一边上车一边被火烘干,故而出水干。 七月中旬,夏日格外闷热,赵庄生挨着两处火源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李宝福从蚕房喂完蚕出来,见赵庄生浑身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忙给他倒了碗鱼腥草水,继而推开他,自己缫丝。 手脚不停转动,那丝线便汇聚在大关车上。 “庄生!庄生小子在家吗?” 院门被拍的啪啪响,李宝福听出这是村里李老三爷的声音,停下缫丝,擦着汗去开了门,说:“三爷,怎么了?他在。” 李三爷胡子花白,面色焦急地说:“幸好啊!杨二他媳妇儿突然难产生不下来,得去邻村赵那大夫和稳婆那里看看,牛不在,劳烦庄生去帮一下。” 尚书村有稳婆,但专看妇人生产的大夫只有邻村有,这一去就是小半时辰,路上一人拉车跑不快,为此有谁家媳妇儿难产都是找人拉着去。 “好。”赵庄生擦去汗拍了拍李宝福肩,带上草帽跟李三爷离开。 赵庄生这一去,是到入夜时分才回来。 李宝福怕他饿,烧火煮了碗面,面底卧了两个鸡蛋和几只水盆里剩下的虾。 厨房里,豆大烛火摇曳着,李宝福仍在绩麻,问:“杨二嫂怎么样?” 赵庄生呼噜着面,答道:“没事,生了个女儿。” 李宝福点点头,见赵庄生肩上皮肉被粗绳勒破而往外翻的可怖样子,有些心疼这都是近段日子,赵庄生拉犁、耙勒伤的,他取来止血生痂的药膏,给赵庄生擦上。 村里人多是族亲宗伯,有什么事都互帮互助,谁家有什么力气活都喜欢找赵庄生干。 他干活最是卖力,话还不多,做什么都仔细得很,就连割稻子都比别人快上十几步路,那稻子割好又能整齐地码在田里,若是有力气他还能帮着脱了。有时见村里年龄大的叔婆做活,赵庄生不要钱也上去帮忙。 故此在为人做活这方面,村里人对他没话说,但因外来人身份和李宝福时不时的三病五痛,有几位宗伯害怕这沉默寡言的赵庄生对无父无母的李宝福不好。 上好药,赵庄生把剥好的虾喂给李宝福,说:“杨二给了三十文,说是辛苦我拉着去。” 虾肉弹牙,李宝福笑着说:“杨二哥人好,正月时还送了我们家一篮笋。下午我听李婶说他女儿洗三时正好他妹妹出嫁,我们可得赶点重礼,送点补身的东西才行。” 村里人靠着山也吃山,杨二送李宝福笋,李宝福当时也回了他满满一篮子萝卜。
第13章 杨二女儿洗三时,尚书村都沉浸在谷粒脱壳里。 脱壳得先用土砻碾磨把壳与谷粒分离,而后用风车扇去谷中的糠秕,用团筛筛去糠,再倒入土砻加工,最后才能倒入臼里进行舂。 这土砻不常用,多是几家共用一个,而风车则因要吹油菜、小麦、蚕沙、谷粒等,故此是家家都有。 李宝福和李婶及其他两家共用一个土砻,土砻平日放在李婶屋后的杂房,到得用时,便挪出来。 榕树下,李婶和儿女们筛着才磨好的谷粒,一旁的风车边是另户人家正在扇糠秕。 赵庄生旋拉土砻木杆,李宝福则在磨口下扫掉下来的谷粒。 李婶笑道:“多子他妈,等会儿你去赶杨二家的酒,给多少钱?” 多子他妈答道:“二十文加二十个蛋,我家老三去年成婚她不是也来了嘛,得回礼。” 李婶唏嘘道:“这么多。”继而又说:“那你家几个人去?” 多子他妈说道:“这不得一家子都去?不然我回家孩子们闹。” 这村里酒席吃得好,喜庆事往往都是一人封钱全家去。 李婶看着扫谷粒的李宝福,打趣道:“那宝福可亏了,你家才两个人。” 李宝福直起腰,笑道:“哪儿有!我家还养着了只猫呢,它得吃鱼。” 众人被逗得发笑,夏阳碎影,丰年好收。 今日脱谷粒的多,李宝福和赵庄生就没脱多少谷。 一人背着一筐米回到院里,用风车扇去糠秕,想着等午后再去土砻磨一下,就能舂出精细光滑的米了。 风车停止转动时,两人提上十五枚鸡蛋、一只鸡,封了十文钱去杨二家吃席面。 然才进院,李宝福就觉着这院里众人面孔有些奇怪,但还是放下心思把礼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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