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发问:“那你们呢?” 那些大臣都开始面面相觑。 先王在世的时候,本就奢靡颓废, 大臣们有样学样,也跟着成了一堆废物。 他扫了一下那些大臣。 都几乎成了哑巴了。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冷笑一声说:“只会给朕倒苦水儿,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么?” 有一人着白衣,佩青剑, 面庞似明月般皎洁,他的眸子似水底流光。 臧暨笙在无人开口的大殿之上高呼:“臣愿领兵。” 众大臣便你看我,我看他, 最后又都看向了这个少年时便成英雄的大将军。 臧暨笙一如从前般清逸俊朗,他和清儿长相很是相似,但是性格又极为不同。 他继续紧紧的盯着何晏庭说:“在他们还没有开始动手之前,抢占先机,或许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或许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若是大动干戈的去讨伐拓跋,那暗五的模样被人瞧了去,他和他母妃绞尽脑汁瞒了大半辈子的身世。 就被人知晓了。 他看着臧暨笙灼热的眸子,他却退却了:“容朕思量思量。” 臧暨笙看着何晏庭的背影楞滞在了远处,他没想到他追随多年的兄弟,当了皇帝之后便犹犹豫豫的,丝毫没了当年英勇的模样。 他握紧了拳头便追赶了上去,跟着何暨笙进了偏殿。 风吹薄了何晏庭的衣衫,他似乎比着从前瘦弱了不少。 臧暨笙不解的问:“陛下,为何如此犹豫?” “您从前可不是这样?” 臧暨笙的质问让何晏庭晃了晃神,从前的时候他是怎么样的? 明月穿云下佩剑征伐? 竹林下酒肆对酌几杯? 他恍然的似乎回到了西北征伐的时候,那时候他身边有着一个傻乎乎的小娇妻。 他不再困觉的时候老是因为母亲的惨死而惊醒。 他不会因为暗五的模样而做噩梦。 可是现在。 他是比山间巅雪都更孤寂的陛下。 他轻轻的勾唇笑着:“朕从前?” 他眉目一抬便垂下:“朕从前只是个落魄的皇子,如果不隐忍筹谋,就是别人的刀下鬼、板上鱼肉。” 臧暨笙微微蹙眉,他像是第一天认识眼前的何晏庭那般。 他眼神满是陌生不解。 “但是朕现在是九五至尊,万民之首,朕有万万千千黎民百姓。”他掀开了重重的红帐,像是血色吞没了他的衣衫。 “你打仗惯了,见惯了厮杀拼搏,但是朕只想少些杀戮。” 臧暨笙微微抬起眸子,他轻轻的哂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轻蔑的笑了。 还是对着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狗屁社稷。 明明是人变了。 何晏庭听到了他的篾笑,他掀开帘子露出他瘦的不成样子的模样:“可这有关社稷安定。” “容朕思量思量。” 何晏庭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思量什么。 他这些日子老梦起他故去的母妃,他像是稚儿想要得到他那个小娇妻的安抚。 偏偏他恨他恨得入骨。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像是不得安眠的尸体。 怎么登了这皇位之后,没一件顺心胜意的事呢? 臧暨笙声音像是寒江暮雪,他说:“陛下,您的犹豫和八年前我见到的您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您意气风发,哪怕在朝堂上宫廷内被打压,还是不会害怕失败。” 怎么到了今日打一个拓跋,都要瞻前顾后的想良久? “怎么到了今日就是这样的面貌?” 他抬起三秋一般肃杀的眸子:“速战速决难道对黎明百姓不是更有利么?” 半晌,何晏庭才点了点头。 他走到臧暨笙的身旁说:“你说的对。” “其实朕,朕只是害怕输。” 臧暨笙是大启的常胜将军,有他在的战役,几乎就没有输过。 臧暨笙蹙眉侧脸看向何晏庭:“输?我们何时输过?” 何晏庭闭上了眸子,缓缓喘了一口气。 承明殿的偏殿万千红纱被穿堂风吹起,他的发梢也被吹的扬了起来:“拓跋族的新可汗,就是暗五。” 他似白骨青灰一般,面目苍白,他不愿意提起暗五。 无论是在谁的面前。 他都不想提起。 臧暨笙听了之后便凝神想了片刻:“什么?他是拓跋族的可汗?” “不对,若是他是新可汗?那您们俩......”他仔细的盯着何晏庭的脸颊。 暗五当初逃跑的时候,他的确看到了暗五的模样,他只当暗五是暗中培养的影卫。 传闻贵族为了在自己的生死关头,通过假死逃生,便用相貌相似的人来顶替他。 后来臧暨笙便没有多讲什么。 但是如今拓跋可汗竟然是暗五,那暗五的来路极其的可疑。 “你是想说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对么?” 臧暨笙点头说:“是。” “我们是兄弟。” 臧暨笙抬起眸子,猛然的说:“什么?” “所以我更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开战,我不能让他的脸在别人面前露出来。” “所以我要让你去杀了他。”何晏庭的眸子冷的像是山巅寒雪,又似冷冽寒江。 “悄无声息的,将他杀死,让他不能再成为我的噩梦。” “还有,若是你看见老十......” 窗外一声喜鹊鸣啼,何晏庭轻轻的开了口。 “将他也杀了吧。” “背叛我的人,不需要活的太久。” 臧暨笙再抬起眸子看向何晏庭的时候,他紧紧的握紧了拳头,他和他自幼在西北摸爬滚打,纵然他对清儿的确过于凉薄,但是他是君,而他是臣,他只得还是向他臣服为他征战西北。 最起码,他还算是个明君。 西北的互市造福了万千黎明。 比着先王也是强了几十倍。 他的拳头猛然砸到墙壁上发出了巨响,他几乎是咬着牙才开了口的:“十殿下自八年前就跟着我们出生入死,我怎么能手刃一起奋战的亲兄弟呢?” “你是说我不近人情?”何晏庭着着一身黑色,像极了天空云顶的那抹墨色。 臧暨笙缓缓地后退,他的眼神极其的凌厉:“若是我挡了你的道,陛下是不是也要把我枭首?” 他在质问他的无情。 “你不一样,你是清儿的哥哥。”何晏庭缓缓说。 “难怪清儿假死也要躲你。”臧暨笙只是冷哼了一声,便垂下了眸子。 “你说什么呢?” 臧暨笙眉目轻扬便转过身去了:“陛下,我会为您杀了暗五,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您卖命。” “之后我会带着榕膺卸甲归田,当个农夫便可。” “至于清儿,还请您尊重他的心意。” 看着走的果决的臧暨笙的背影,何晏庭缓缓的坐在偏殿的龙椅上。 果然无边孤寂。 “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离朕远去?” 臧暨笙站在偏殿的门口说:“陛下,万人之巅必定孤寂无边,那是吾等享不了的荣耀。” 何晏庭忍不住怒吼:“连你也,你可是朕唯一信得过的人。” “臣告退。” “下次臣会提着暗五的头来见。” 说完臧暨笙便走了个干脆。 臧暨笙倒是分毫未变,他纵马平原惯了,倒是潇洒。 他勾唇笑了笑:“孤家,寡人。” “好一个孤家寡人呐。” 宫殿内最近肉眼可见的萧条了许多。像是三秋肃杀下的深潭,臧海清觉得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何晏庭了。 大概三个月了吧。 他的承明殿香烛常亮,有时候臧海清会站在门外看几许,直到朔风吹动他的薄衣。 何晏庭是一个极其卑劣的人。 但是有时候,他会觉得这样的可恨的人,一定有可怜的地方。 好在他学聪明了。 他收起了他泛滥的慈悲心。 他不是神明,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这几日闲来无事他便常来榕膺的住所,因着臧暨笙的缘故,何晏庭便不再让他伺候了,榕膺落了一个清闲。 这几日倒也面色红润,圆滚滚起来,臧海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榕膺侧躺在楸木塌上团成一团。 臧海清弯了弯眉眼,他笑着说:“榕大哥,最近你怎么圆了许多?” 宝儿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坎子,她走上前摸了摸榕膺的小肚子:“榕叔叔,你小肚子的确圆了许多,比宝儿的都圆。” 榕膺顿时面色红涨了起来:“我......” 这熟悉的态度。 臧海清捂紧了惊奇的嘴巴。 他也摸了摸榕膺的肚子,软乎乎的,他说:“榕大哥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我大哥的?” 榕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说:“是。” 长安的雨带着秋衣,朔风四起,但是榕膺眉眼都带着笑,看起来像是被他大哥养的很好的样子。 “你们也没天天在一起啊?”臧海清继续惊奇的说着。 听完臧海清的话,榕膺更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颅。 臧海清看见榕膺害羞了之后便也不好意思的说:“不好意思榕大哥,我不是故意说话那么直的。” “我是高兴,太高兴了。” 他搂着小小的宝儿说:“我孩子都有两个了,大哥一个小孩都没有呢。” 风一阵一阵的吹起,臧海清拂袖信步到榕膺身旁,煮茗的香气引来堂前燕,臧海清眼睛眨呀眨呀像个月亮船。 臧海清摸着榕膺的肚子说:“我大哥,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榕膺垂眸摇了摇头。 臧海清嗔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他呢?” 榕膺颇担忧的看着臧海清,近些日子不太平,他们都是能察觉到的。 榕膺忧虑的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隆起的肚腹:“将军又要去打仗了,此次比着之前更是凶险,随行的将士不过三千,我怕将军分心。” 宫廷内一尾鱼跃出倒春寒的湖面,臧海清托腮看着榕膺,他看着榕膺那双碧波似的眸子,这样的男子怎么不招人心疼呢? “那真是太委屈你了。”臧海清牵起榕膺的羊脂玉一般的手说。 宝儿倒是听懂了,她高兴极了,她高兴的举起手大声的说着:“宝儿要有小弟弟了。” 榕膺和臧海清都被他逗笑了。 “我想有个小妹妹。”榕膺倒是继续垂眸颇温柔的看着自己的肚腹。 “妹妹也好,女孩儿贴心。”臧海清点点头。 要是和宝儿一样标致的小姑娘,那就更招人疼爱了。 现下梅雨时节便是初歇饮一杯春酒的好时节,他抱着宝儿闲逛到杏花前,宫内的竹门半阖着,隐约见苔藓,清风拂岸柳絮,这竹林的好风光果然还是名不虚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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