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桥低眸思考了一下,半晌才说:“我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这个人了。”
“哦——那你,以身相许?”温怀不怀好意地说。
“大人愿意?”谢桥抬头问,接着说,“如果大人愿意,我其实是没什么所谓的。”
温怀立刻沉下脸色,啧了一声,转头对袁蓉说:“备船!告辞!走!”
谢桥:“……”
盛夏,烈阳。
转眼已过两日。
热风裹人,将世间万物都照得奄奄一息的。
丞相府。
温怀刚下了朝回到府,两额冒汗,气喘吁吁。袁蓉眼尖,立马就看见了,当即端了杯冷茶过去,摆在桌上。
温怀面色不怎么样,他拿起茶,正准备一口饮下,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句话:
“喝凉的不好,冰胃。”
温怀嘴唇一顿,眼神颇有点不对劲,将茶杯放下,没喝。
袁蓉以为他不喜欢,问:“不合胃口?”
“不喝茶。”温怀施施然往后一靠,“弄点别的。”
“大人要什么?”
“什么都行——”温怀半合了眼,好像在假寐,“哦对了,把那顶帽子拿过来,本相再研究研究。”
袁蓉温顺地点点头,闪身离开,不多时,手上端了一碗茉莉冻过来,另一只手果然端着一顶华丽的帽子。
茉莉冻晶莹剔透,其上还飘着几片薄荷,清凉万分。
但这次温怀没在嫌弃了,大口大口吃着,边吃还边盯着谢桥的帽子看来看去。
他突然想起了问他“干不干净”的小公子。
那人貌若潘安,身着白衫,淡淡地看着他。
温怀确实很喜欢他的相貌,那一句“我记住你了”发自肺腑。
不过昙花一现,转眼几年,却怎么也寻不得。
恍惚之间,却又有了一个人,凭空出现,与记忆中的那人遥遥重叠。似他又不似,宛如烟雾,明明很像,触而不得。
连温怀都觉得有点不敢了。
万一就是他?
万一不是他?
“嘶——你给本相说说。这顶小破帽子,究竟有什么稀罕的?”温怀问。
“大人问我?”袁蓉本来都站在一边准备休息了,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话,颇有点惊讶,“奴婢倒是觉得,大人有这顶帽子却不还给谢御史……”
温怀斜乜了她一眼,“我让你教训我来的不成?”
袁蓉连忙摇头说不敢。
“不就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帽子吗,有什么好宝贝的。”温怀这句话也不知道在对谁说,语气闷骚。
“本相居然还听得了他的话,真帮他下去找了。”温怀越想,越觉得没面子,愤懑道,“就不该还给他,让他一辈子找不到好了!”
他本来想说,反正找也找不到的,话到嘴边又忍着没说。
袁蓉接过吃完了的茉莉冻,道:“大人这话说笑了,既然觉得他没什么东西,又为何不还回去?放在自己这里也心烦的不是?”
“哦?”温怀答非所问,“这样啊。那你说说看,这顶帽子有什么特别的?说对了,放你假。”
袁蓉温和地笑了笑:“奴婢要是知道,还会瞒着不说?或许,这顶帽子是谢桥大人弱冠时家里长辈赠的,他格外在意了吧。”
“他今年多大了?”
“刚过而立。”袁蓉早就把谢桥研究得明明白白的,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但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哪有人把一顶帽子戴个十年的?
温怀在一边呵呵冷笑,啧了几声:“我看你也不对劲。特别是在面对疯狗御史的时候,尤甚。”
“大人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温怀道,“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不然本想有的是办法造了你。”
袁蓉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走吧。”温怀丝毫不在意,“该干吗干吗。”
袁蓉垂着头,走了。她前脚刚踏出月洞门,后脚就有小厮进来,手上拿着张黄色的纸。
“谢大人的拜帖,主子,人已等在门外了。”小厮说。
“嗯?”温怀挑挑眉,把发冠藏到桌底下,“他来作甚。”
“说是有事要议。”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温怀话里头一顿,“传话,让他进来。”
谢桥在外头解了剑,冷着脸走进来。
“谢御史,赏脸来了?”温怀也没站起身,玩味地问。
“有事要谈。”
温怀抬手屏退手下,示意谢桥坐。
“那晚你送我回府,走得太快。”谢桥只冷冷看着他。
“我回房后,发现东西被人动过了。”谢桥继续说,“你的人。”
“呵——”温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一脸嗤笑,“你当本相会信?”
“这个。”谢桥从兜里掏出一块黑色的衣料,刷一下摔到温怀桌上,“你看好了,他逃命之时,扯下来的,从他衣服上。”
温怀看都没看,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表情:“你很闲么谢桥大人,有事没事来找我一下,这次的理由太牵强了。想要找帽子就直说,在这里绕弯子作甚。”
谢桥呼吸一顿,面色更冷硬了,“温相原来知道,还如此理直气壮,谢某也是长见识了,果真是林子大了,什么货色都有。”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温怀听他话中带刺,也不恼,反而古怪地看着他,“本相又没有,你找我来要,不纯自讨没趣么。”
“就是有你了。”谢桥顶回去,“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见他有点动怒,温怀只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这顶发冠究竟有什么好的,逐渐地他也来了气:“谢桥,你三番五次地来找我,再这样……”
“我就弹了你。”谢桥不紧不慢地说。
“但你没资格。”谢桥淡淡地说,“我是御史,你不是。”
温怀被这歪理堵了一嘴,颇有点来气,当即把桌子一拍,不耐烦地说:“不想好好说话谢大人就可以走了!”
“我发冠呢。” “没有!”
“在你这儿!” “没有!”
“你别逼我!”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两人斗嘴一样互骂了一阵,谢桥先觉着累了,干脆坐下来,抄起桌边的一杯茶就往喉咙里灌。
温怀:“不是……”
他话未说完,谢桥早已把冷茶给喝了个精光。
“这冷茶!”温怀夺过空杯子,居然有点着急,“你喝什么喝!”
谢桥听闻他说这句话,愣了一愣,半晌才说:“你说什么。”
“我就……”温怀也有点出神,皱眉盯着他,“算了算了,和你这疯狗御史较什么劲。”
谢桥不言语了,事后才知道自己喝的是温怀的杯子,不由尴尬,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只好讪讪放下杯子,极低声地说了一句对不住。
“什么?”这回轮到温怀疑惑了。
“没什么。”谢桥道。
“没什么就走吧。”温怀终于找到了理由,迫不及待地说着逐客词。
谢桥虽知道这狐狸疯子的是不打算把帽子还给自己,但却不愿意走,只问,“你待会儿要去做什么。”
温怀:“……”
谢桥坐得离他近了些:“你有事?”
“本相去吃饭你也要跟着不成?”
谢桥正欲回答,却听门外传来一阵长笑,他回头看时,只见一书生打扮的人晃晃悠悠地走入月洞门,也没打个招呼。
“嘿呦——让我看看,丞相府居然来客了!”那人哈哈大笑,手上提着个小酒壶,一路上晃出了不少酒。
“让我瞅瞅呀,这是谁呢?”那人双眼迷蒙,凑近了看,嘴角向上翘着,“不认识。温大人?”
“叫本相干什么!”
“诺,不介绍一下这位小帅哥?”
温怀好像是翻了个白眼,谢桥没太看清楚,因为他很快就被拉过去问话了:“在下姓谢,单名桥,字归路。”
“噢——听说过,听说过。”那人笑眯眯的,“谢归路,谢御史嘛!我是韩蛰,惊蛰的蛰。”
谢桥作揖道:“见过韩襄事。”
“认识我奥。不错、不错。”韩蛰乐了起来,转头对温怀说:“你看看你,当主人的,也不知道介绍一下,看人家多好一小伙儿……”
“给本相闭嘴!”温怀终于忍无可忍了,夺过空茶杯就扔过去。
韩蛰身手居然格外矫健,轻轻一躲就避开了,又将茶杯拢到手里,啧啧叹了几声:“多好的杯儿啊,温大人居然就不要了……”
他拿着这茶杯,就好像拿到了通行证一样,大大咧咧的,就坐到了本来谢桥坐的地方,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一口咕噜咕噜喝下去。
谢桥看在眼里,忍着没出声。
“怎么。”韩蛰喝完酒问,“今天兴致不高嘛。约你去翠云楼也不见人影,我等了半个时辰了。”
温怀看了他一眼:“本相也没冷落你的意思,只可惜今天来客了。”
韩蛰短促地笑了一下:“谢御史是谁啊,出了名儿的两袖清风,你还忌惮他不成?”
温怀没理他,谢桥这人,怎么描述呢……
“二位想去翠云楼?”谢桥突然上前一步,问。
韩蛰的一双醉眼飘过他一眼:“怎么。”
“现在正是极好的时候。”谢桥说,“韩大人既然约了翠云楼的座,何必来丞相府?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反倒不方便。”
韩蛰虽酗酒,脑子却很聪明,带着一缕微笑朝谢桥举举酒杯,意思是小伙子你很厉害,看出来了。
谢桥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确定。这韩蛰来必然不只是为了寻温怀喝酒,他别有企图。
既然都到这一步了,自己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能拿到点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这是温怀的人情,他不见得会高兴。以温怀的性子,指不定生气。
谢桥猜得不错,温怀见二人眉来眼去,不由生气:“我说我府哪门子能让韩襄事亲自来,原来是看有人了,借我名义讨好人呢!”
韩蛰却吊儿郎当地笑笑,“话不能这么说温大人。走吧真是,温丞相果然权高位重,不好请呦——!”
温怀独自恼着,却见谢桥踏前一步:“我也去。”
“就这么想跟着本相?”温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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