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家主”,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不知从何处出来,“小殿下说,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是个逃犯。” “那你查到了吗?” “阁里查了一中午,暂时没给回音。” “有眉目吗?” “家主,我个人认为,可能是阁里清理过的那些人的后代,至于是哪位,这我就不清楚了。” “继续查,另外你跟紧太子,别让他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每个屋顶上都趴了两人,手里的弓时刻都是满弦,保证第一时间能让那小子再也说不出话。”秦时知笑了笑,“小家主,本阁主已经四年没休息了,您打算什么时候给本阁主放假?” “等你什么时候不幸去世,我给你一次放个够。” “没意思”,秦时知背着手出门,“小家主可真是忘恩负义,本阁主这几年来可给您挡了不下七八百明枪暗箭,处理了无数有异心之人,居然连个假也不给……” “秦时知”,蒲听松的目光变得有些可怕,“再多说一个字,你这辈子别想休息了。” “牛马的命啊”,秦时知幽幽叹息,在惹急自家小家主前遁走不见。
第10章 是先生的小弃言 方无名打开小太子留下的那个包袱,里面是一些果腹的干粮和保暖的衣物。 方无名摇摇头,随手拿起一个馍馍啃完,只觉嗓子又干又噎,他打开门拢了团雪,塞进口中。 冰冷的雪水滑进胃里,五脏俱寒。 外面的风雪灌进柴房,一室孤凉。 方无名盯着自己的掌纹,出神了很久。 其实他比小太子要大许多,真要论起来,他跟那权倾朝野的帝师大人是同龄。 他为了混进帝师府,动用了母族那边特有的巫术,在大舅的帮助下收缩了骨节改变了相貌,所以才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年龄不符,任蒲听松有通天本事,也查不出他方无名就是方丞相之孙。 雪地里有个小影子在往这边挪动。 方无名恍然从回忆里走出,他微笑着,翩翩有礼,像个落魄的贵公子。 江弃言站在雪地里,平整的白雪被他踩成乱琼碎玉,他远远看着方无名的笑,站定,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抗拒,没有再继续向前。 “小公子”,方无名对着他躬身,“先前是在下唐突了,还望……海涵。” 温润如玉的眼睛看过来,“承蒙小公子不弃,这才堪堪捡回条命,日后……” “无名的这条命,便是小公子的了。” “我不要你的命,你只能暂时住下”,江弃言目光紧紧盯着倚在门前的方无名,“如果有人来抓你,你就离开这里。” 先生对他太重要了,他真的很怕先生会出事。 “小公子放心,无名绝不会连累公子与公子的家眷。” 方无名一合掌,又是躬身一礼,“收留已是大恩德,无名又怎肯拉公子下水?” 江弃言犹豫了片刻,往前走了几步。 这个姓方的小哥哥这么明事理,应该是好人吧? “方哥哥”,他把头埋在胸前,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好多次劲,终于握了握拳头,开口,“你……可以带我玩吗……” 他决心要踏出交朋友的第一步了,只是方无名是他的第一个朋友,他不知道朋友间该做些什么,索性把主动权交给了方无名。 方无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取得信任,转了转眼珠,道,“那我们玩捉迷藏?小公子,还未知名讳,不知如何称呼?” “江……” 江弃言轻咬了下唇。 曾经他不喜欢这个名字的,他是没人要的孩子,连名字都是厌弃的意思。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抬起头,眼睛里有光。 他有先生要。 “江弃言。” 方无名神色微变,迅速跪下,“草民罪该万死,竟未能认出太子殿下!” 什么太子殿下……根本就是个笑话。 江弃言有点不高兴,垂了眼皮,“我们不是朋友吗?” 方无名一愣,微笑,“是,朋友。” “是朋友就不要当我是太子”,江弃言说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点堵,“这里没有太子。” 眼泪要落,却被他强行收回眼眶。 他不要父皇了,他不当太子,他只是先生的小弃言。 江弃言不在外人面前哭,他把泪收回去,憋在心里,打算留着等到了先生面前再哭。 “抱歉,是我唐突了”,方无名极缓慢地伸出一只手,好像是打算拍拍江弃言的肩膀。 江弃言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方无名便收回手,目光有些落寞,但他很快露出笑容,“那我叫你言言好不好?” 言言…… 好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那时候母妃还在世。 父皇站在他身后,沉稳又威严的声音穿透耳膜,好像直接响在脑海中。 “言言……” 带着一丝慈爱,“好好陪你母妃说话,父皇立你为太子。” 那大概是他最早的记忆吧。 从春步入夏,蝉鸣声声。 “你还想要什么呢?六宫之主朕留给你,朕死后言言继位,太后之位也留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母后一句话也不说,只盯着角落里的他看,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得他瑟瑟发抖。 “言言,过来”,父皇安抚他,“过来跟你母后亲近亲近,好吗?” 父皇的语气里竟带着哀求。 可他不敢,他真的不敢,母后一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就必然要挨打。 他缩起来,拼命摇头。 “江弃言!你要看着你母后死吗?!” 他吓坏了,父皇暴怒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狮子。 他爬到桌子下面,抱住自己的身体,任父皇怎么喊也不肯出来。 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哪里注意的到父皇绝望又心痛的目光呢? 好像就是那一日起,父皇再也没有叫过他言言。 又过了几个月,母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耗子药,就那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江弃言怕极了,可他还是舍不得母后,他抓住母后的手不要她吃,可母后的力气比他大的多,母后把他挥倒在地,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将毒药一饮而尽。 父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缩到角落里去了。 失望的眼神将他贯穿,“你就那么冷血。” 不是的,不是的。 他拦了的,他拦不住,他也很难受啊,他被推倒的时候还磕破了头,后脑勺现在还在流血。 可父皇却像是笃定了他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你自生自灭吧,朕再也不管你了。” 江弃言知道,这不是气话,父皇是真的不要他了。 父皇一眼多余的都懒得给他,连他一脑袋血那么明显都看不见。 难过在心底蔓延,又酸胀,又痛苦。 他努力陪过母后,努力开解过她。 但没人在乎他的努力,因为母后死的时候,他躲在角落哭。 父皇踏出门前,最后跟他说的那句话是,“你母后之死,其咎在你。” “她既已死,你这个太子也不必当了。 “德不配位。” 没有人在意他的无助,毫不留情把一岁半的他从此推进了自我厌弃的深渊。 在那之后,江北惘因为思念逝去的发妻,娶了发妻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相同的相貌,似乎能冲淡悲伤。 可终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江北惘不爱新皇后,新皇后也不爱江北惘。 是的,他小姨有如意郎君,本来已经在操办大婚了,就因为他母妃死了,一纸圣书她就得入宫去跟他父皇相看两相厌。 原本最宠他的小姨从此恨上了他。 恨他害死自己的姐姐,害自己不得不入宫,从此与恋人天人两隔。 母后一死,所有人都开始唾弃他,那之后的他,整整一年都在遍体鳞伤和不堪入耳的谩骂中捱过,直到先生收下他,这一切才慢慢消停。 是先生救了他,在他最灰暗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要是再晚上一点儿,他可能就真的去给母后陪葬了。 “言言?”眼前似乎有手指在晃,“怎么了?有问题吗?” “没有……”江弃言摇摇头,“我…没玩过捉迷藏…不知道怎么玩……” 方无名眼珠动了动,“很简单的,不能进房间里,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你,找到了就算我赢,找不到就是你赢。” “嗯好……”江弃言兴致不是很高,他现在很想先生,想钻进先生怀里哭一会。 可是也不想敷衍唯一的朋友,江弃言努力打起精神,开始找躲藏的地方。 他漫无目的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主卧门口。 想进去,先生就在里面。 可是,方哥哥好像说了不可以进房间。 江弃言蹲下身,用手扫了扫地上堆的一小簇落雪,扫出一块干净的地面,就坐在了门口。 他把小脸贴在门上,食指一下一下画着门上的花纹。 方无名并没有去找人。 地上的雪有两串很明显的小脚印,他却没有顺着脚印去找。 他在院子里闲逛,甚至翻墙去了落锁的地方,试图寻找蒲听松的把柄。 捉迷藏是个很好的幌子,万一被抓了,他还可以说是陪小太子玩。 江弃言坐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人来找他。 反而是主卧的门开了。 穿着单薄亵衣的人一顿,叹息,“这是谁啊?怎么又坐门口了?” 江弃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听到先生的声音,他就想哭。 “是…是我……” “你是谁啊?”带着温和笑意的嗓音,如此轻易就溜进他的耳朵。 “我……我是先生的小弃言……” “原来是为师的小弃言啊”,先生的手放下来,还在半空中呢,他就迫不及待扬起脖子,想让先生的手快点落在头顶。 蒲听松便笑笑,“怎么坐门口呢?不嫌冷?” “想先生了……”江弃言有点郁闷,先生的手虽然盖着他的头顶,可是怎么却一直不动呢…… 江弃言用小脑袋拱了拱那只手,示意先生揉一揉他的头发。 蒲听松便如他的愿,揉了两下。 “先生,再揉一会……”他鼻子堵着,带了点鼻音,“多揉一会,先生……” “总那么撒娇黏人可怎么好?”蒲听松又揉了揉,“总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该嫌弃先生了。” 怎么会呢! 江弃言慌乱起来,急得都语无伦次了。 他大着胆子抓住头顶的手,死死按在脑袋上,不让它动。 “不是的!才不是呢!先生!” 那手从他头顶溜走,他举起胳膊刚要去追,一根手指就抵在了他眉心,“嘘,声音有点大。”
福书网:www.fushutxt.org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