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上桌,宁沉先吃了一口糕点,再一抬眼,穿着朝服的谢攸正朝膳厅的方向走。 宁沉怔了怔,难得见他要一起,连忙让人添碗筷。 怕谢攸饿了,宁沉忙要给谢攸夹菜。 谢攸却只略过一眼,语气平平:“不用。收拾收拾同我出门。” 只是路过膳厅和宁沉说一下而已,宁沉倒是欣喜,连忙回去换了身衣裳。 谢攸已经将朝服换下,换了一身墨色绛金锦袍,绾髻戴冠,简单贵气。 宁沉看他一眼便愣了神,手上的动作也忘了。 因着不用出门,他今日就没束发,现在急了,他朝谢攸嘟囔:“你也不早让下人来同我说。” 谢攸倚着门,未理会他的抱怨,挑了挑眉。 宁沉加快了速度,将头发用系带绑起,然后快步跑到谢攸面前,“我好了。” 他的衣裳都是亮色,方才他换了一身鹅黄,领口绣着貂毛,站在谢攸身旁时,不像夫妻倒像兄弟。 只要谢攸给他一点点好处,他就会全然忘记自己还在和谢攸生气。 这几日性子变得跳脱了些,一上马车便凑到谢攸身边,好奇地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谢攸不说,他又晃着谢攸的手问他,等谢攸烦了才松手。 马车停在一栋阁楼前,房梁上刻着画,楼前伫着两个石狮,还未下车,便听到了歌声阵阵乐声婉转。 这么冷的天,阁楼二楼却有美人穿着纱衣跳舞,灯影摇晃,处处奢靡。 宁沉站在阁楼外,停住不走了。 谢攸回头,朝宁沉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不走了?” 宁沉抬眼,眼里似要冒火,他对谢攸吼道:“哪有带自己夫人逛青楼的!” “方才不肯告诉我要来这里,我说你安的什么心,原来是这个。” 宁沉深吸一口气,骂道:“谢攸,你简直混账!” 他骂的声音不算小,路过的人将视线投到他们身上,宁沉觉得羞,转头要回马车。 却在这时,谢攸伸手拉住了宁沉。 他云淡风轻地说:“这不是青楼。宁沉,你整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第7章 宁沉回过头,虽说闹了笑话,却还是满腹狐疑。 他讪讪地回到谢攸身旁,小声嘀咕:“我又没见过。” 往日路过这些地盘他都要躲着走,看都不敢看,自然没见过。 方才不分青红皂白骂了谢攸,这会儿自然是如鹌鹑般缩在谢攸身后。 随着进了那阁楼,只见一楼大堂有个戏台,台上的女子从容温婉,葱白的手指抚着琴,一颦一笑皆动人。 两人上了二楼雅间,桌上早已上好菜,晚膳没吃两口,宁沉眼睛一亮,坐下便闷着头吃。 他吃东西向来不挑,没吃两口就要同谢攸分享,偏偏谢攸不领情,每每都只淡淡扫他一眼,伸手拦开他的手。 次数多了,宁沉也就不自讨没趣了。 肚子填饱了,宁沉又坐不住了。 他一只手抵着案己,身子往谢攸身边偏,他不懂乐曲不懂歌舞,看来看去也看不明白,偏偏谢攸似是津津有味,宁沉心生不满,越过案己去扯他的衣袖。 等谢攸偏过头朝他递了个询问的眼神,宁沉就小声问他:“我们为何还不走?” 谢攸淡淡道:“这才多久,就坐不住了?” 这激将法倒是好使,这一问,宁沉就没再闹腾过。 直到对面有了响动,谢攸目光一凛,刚要站起身,视线扫到宁沉,他突然顿了顿。 也是难为他了,这么吵也能睡着。 他手支着下颌,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侯府也没缺了他觉睡,这样都能睡着,像是侯府苛待了他。 谢攸轻轻抬手,屋内已经多了个人,他瞥宁沉一眼,吩咐道:“看好他。” 极乐坊背靠官家,表面是卖艺,背地里是京城出名的交易点。 谢攸顺着雅间一路往下,从侧门进了暗室,室内早已有人等候,见到谢攸,几人连忙站行礼:“侯爷。” 谢攸“嗯”一声,掀袍坐下。 他坐下后,站着的人连忙伸手拿出一封信件,双手呈给谢攸。 谢攸打眼一扫,笑了。 他语气带了些嘲:“这永安王,实在是蠢。” 他收起信,抬眼看向对面的几人,道:“过几日需得去一趟永州,你们随我一起。” “是。” …… 宁沉睡得不熟,案几太硬,手肘抵得久了有些麻。 虽说没睡好,却也还是困,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睛就去寻谢攸。 没见到人,他猛地坐起,因为起太猛了打了个晃,很快被人伸手扶稳。 侯府的侍卫他认识,见到有人他稍稍安心了些,抓着人问:“侯爷呢?” 侍卫还没来得及回话,谢攸回来了。 第一眼就见到宁沉手抓着那侍卫,满脸写着焦急。 谢攸蹙了蹙眉,宁沉将手松开,他几步小跑到谢攸身边,仰着头和他抱怨:“怎的不叫醒我,我一醒来你就不在。” 谢攸语气却不大好,轻哼一声,道:“我看你睡得倒是自在。” 被揭穿了宁沉也不害臊,只是眨眨眼,小声问:“你方才背着我去了哪儿?” 谢攸没回话,转过身往外走。 他常常这样,不肯回宁沉的话,宁沉习惯了,步子迈大些跟在他后头,虽然一头雾水也闷头跟着。 京城有一护城河,白日水光潋滟,入了夜,湖面上倒影闪烁,风恬浪静,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湖上行船的人也多,还未靠近,已听见了一片欢声笑语。 宁沉随着谢攸上了船,船往湖中行,夜风习习,宁沉觉得冷,忍不住往里去躲风。 谢攸没管他,等外头传来一阵吵嚷欢笑声,谢攸开口:“宁沉,出来。” 宁沉不情不愿往外走,还未来到船头就已经听见喧嚣声。 离他们最近的一条船上,坐了几个宁沉还算眼熟的人。 最眼熟的,当属昨日抢了他玉佩的人。 宁沉惊地回头,连忙抓了谢攸的袖子,指着那人就说:“他,就是他抢了我的玉佩。” 谢攸说:“嗯。” 许是以前交代过船夫,他们的船正逐渐向那艘船靠近,对面的人也意识到不对,纷纷指着他们的船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 梁盛还在闭目养神,似是察觉到不对,他睁开了眼。 刚一睁眼,就见到了宁沉气呼呼地盯着他。 此时,对面船上有人开口了,一开口便不太好听,“你们是谁,知道这船里坐的谁吗?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话刚落,谢攸轻飘飘地抬眼。 下一瞬,说话的人便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捂了嘴。 来者不善,那船上的人个个都是公子哥,虽然大部分都是蠢货,但也有聪明人。 谢攸这张脸,也是有人认得的。 船上的人皆大气不敢出,就怕冒犯了谢攸,半晌,带头的人朝谢攸行了个礼,恭敬道:“不知侯爷今日这般,所为何事?” 谢攸朝说话的人点头,道:“我来寻一件东西。” “侯爷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众目睽睽下,谢攸抬眼说:“梁盛。” 梁盛事不关己地坐着,听见他的名字才缓缓站起身,他勾了勾唇角问:“叫我啊?” 没等回答,梁盛纵身一跃,下一刻便站在了宁沉他们这条船上。 两船逐渐远离,声音也依稀听不见了。 倒是没想到他就这么上了船,宁沉愣了一会儿才要开口。 梁盛将视线转向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找我?” 宁沉下意识抬头看了谢攸一眼,又点点头,道:“是,我想要回我的玉佩。” 梁盛表情有些僵,他看了眼宁沉,又看了眼谢攸,突然问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宁沉一头雾水,下意识就说:“上次就同你说了,我是平武侯夫人,你怎么又问?” 谢攸似乎想开口否认,但到底是没说。 宁沉就从怀里捞出昨晚那箭头,往前递了递,他认真地说:“我想换回我的玉佩。” 梁盛沉默了不知多久,他表情阴沉,看着宁沉说不出话,许久,他才咬着牙道:“你竟没骗我。” 这何须要骗,宁沉抿着唇,手里还拿着那把箭头,只说:“我还你这个,你还我玉佩。” “既然送出去,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梁盛这话是咬着牙说的,他看了眼宁沉,突然笑了,显然是想抵赖。 就在这时,谢攸伸手拿走了那箭头,轻轻一抛便抛入了梁盛怀中。 梁盛看着宁沉,手里拿着自己的箭,却丝毫没有要交换的意思,所以宁沉又一次提醒他,“我的玉佩。” 梁盛这才抬头,他朝宁沉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不巧了,那玉佩,我没带。” 宁沉一愣,抬起头去看谢攸,带着些许求助的意思问:“这可怎么办?” 谢攸是侯爷,照理说梁盛就算不满,也不该忽略他。 然而,直到这会儿宁沉询问谢攸,他才懒洋洋地朝谢攸抛了一眼。 谢攸只说:“忠勇将军的长子,何时学了这强盗法子?” 梁盛面色倏地变了。 顶着忠勇将军长子的名号,他在外头确实应该谨慎些,免得被人揪了小辫子。 他恨恨地望着宁沉,好半晌才从怀里掏出那玉佩,直直地往宁沉怀里砸。 他砸的动作实在刁钻,只差一点便落在地上。 宁沉好不容易接到,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嘟囔着说:“这么莽做什么。” 话落,梁盛便怒气冲冲道:“宁沉,你这人实在小气,送我的东西你还要回去。” 宁沉一怔,把玉佩怀里揣了揣,小声道:“我没有要送你啊。” 梁盛气极,上下打量着宁沉,好半晌才道:“你将这玉佩视若珍宝,倒不如问问你家侯爷,他送你这玉佩,到底花了多少心思。” 他这就猜出了这玉佩是谢攸送的,宁沉惊讶了一瞬,竟真的听了他的话,询问地看向谢攸。 谢攸平静地和他对视,没开口。 船将要靠岸了,宁沉没有等到谢攸的回答。 他睁着那双圆圆的眼,不解地眨了眨,又伸手去捣谢攸,谢攸竟不理他。 船靠岸了,梁盛哈哈大笑,嘲道:“你这一腔真心,他毫不在意呢,这玉佩兴许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来送你的,也就你当宝贝。” 说完,他跳下船,朝宁沉挑衅地歪了歪头。 人都走了,宁沉终于急了,他伸手去抓谢攸,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方才就应该告诉他啊,那玉佩是你花了心思的。” 谢攸静静地看着他,并未答话。 宁沉越发急了,非要谢攸给他一个答案,他靠近了些,和谢攸的距离不过毫厘,他小声地说:“那就是你特意送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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